“我从前也是,但是自从我妈妈去世后,我就只吃削皮的苹果了。”她把水果刀放回床头柜里,声音清脆咬了一口苹果,“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妈去世那天,她叫我去洗个苹果,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从病房的窗子跳下去了,”秋来起身趴在窗口,“喏,就和现在差不多的高度。不知道从这个地方迈一步出去,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病房在十六楼。
陆离的动作一顿,只觉得刚刚吃下去的苹果堵在喉头,无法下咽了,他只跟着看了一眼地面,下意识迅速把许秋来扯回来。
“原来你不止怕血还恐高啊?”许秋来看他紧接着又关上了窗子,觉得诧异:“你怕什么?”
反应了两秒,才指着他笑道,“你以为我会跳下去吗?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谁让你上次也哄我要继承百亿家产来着。”
陆离却像是真不高兴了,把吃一半的苹果塞她手里,抱起折叠床上的毯子,“你自己玩吧,我走了。”
“毯子不是借给我的吗?”
“不借了。”
“哎,陆神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绕半天回来,一不高兴就改主意,任不任性啊。”
“我乐意。”
“苹果也不吃了吗?”
“不吃了。”
“喂,你说不吃就不吃,四块钱一个呢,”秋来追到病房外走廊,看他还是执意要走,大喊一声,“栗栗!”
上次他不高兴不配合,贺教授就是这么喊他的,瞧着陆离脚步微顿,肢体僵硬,秋来满意笑起来。
这招果然管用。
走廊对面护士站里几个小护士纷纷抬头,其中一个茫然问她:“在叫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叫丽丽?”
“没有哦,”秋来指指前面解释,“我在叫——唔”
下一秒她的嘴巴被折返的陆神捂住,连拖带抱拉到楼梯间。
灯光变暗,他手一松,许秋来连踢带踹从他身上跳下来,这才发现小公举·栗的唇角下撇,气得都快能挂油壶了。
“我这不是觉得不能浪费吗……”许秋来弱弱把苹果递上。
“不准叫那个名字。”陆离皱眉生气强调。
“为什么?”秋来不解,眼皮抬起来飞快梢了一眼他的表情,小声补充,“这个名字哪里不好,我觉得挺可爱很好听的呀,跟你的气质十分吻合……”
她游离在陆离发怒的边缘拼命试探,直到对方一记死亡眼刀下来,才耸肩答应,“好吧。”
还顺道跟他谈了条件,“那你把这个吃了,除我妹妹,我还没给别人亲手削过苹果呢。”
陆离屈尊降贵接了她的苹果,许秋来又得寸进尺把毯子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抽回来,诚恳地微鞠躬:“谢谢陆神亲自跑一趟,回来送毯子给我了,我会好好睡的。”
哼。
陆离别开眼冷哼一声,扬起高贵的下巴,转身下楼。
“栗栗,错了,走这边!”
又是一记凌厉的眼刀袭来,在许秋来眼中奶凶奶凶的,她假装捂嘴哄道:“不叫了不叫了,你从这边乘电梯下去比较快。”
人送走,秋来回到病房。她把手机播放器暂停,又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将录音进度条倒回。
秋来不确定陆离听见了多少,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陆离本来就是那种天生疲懒、对外界缺乏好奇心的人,事不关己冷漠旁观,且从不挖掘侵犯别人隐私空间。
认识这么久,秋来反而很喜欢他这项特质,至少相处起来是轻松无负担的。如果今晚拿她耳机的是其他人,她绝无可能还像现在可以安然入座。
秋来看着时钟掐表,把录音从头到她醒来那个时间段的内容重新播放,以此推算陆离可能听见的会议内容。瞧瞧有没有能暴露参会人员、或推知事情经过的关键词句。
好在录音并不是十分清晰,众人的讨论也十分隐晦,那段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下属人名,自始至终没有其他重要名词出现,陆离学的计算机,就算完整听进去了,应该也很难搞懂那些繁杂冗长的商业词汇。
两个外行人士,连许秋来这种听一遍就能记住录音每一个停顿、拥有超强记忆能力的大脑,都要反复思索推敲好几遍,才能懵懂知晓对方话里的深意和目的,旁人应该就更不必说。
她平躺把毯子拉来盖上,心里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秋来交完住院费回来,发现病房里又住进来两个人。
几个小孩在一块,病房里顿时热闹起来,秋甜很会和人相处,她刚量过体温,爬起来坐在床头和对床的小女孩翻花绳。
对方妈妈也跟病房里其他人闲聊,“……我家孩子身体特棒,从小很少生病的,这星期一直反复发烧总不好,我们那边医院不敢再呆,才转过来市里的医院,我就觉得是打了那个乙脑疫苗的问题。”
“说起来,我家孩子也刚接种疫苗,这就发烧了!”另外那妇女惊道,回头问自己丈夫:“这疫苗副作用有这么大吗?当时接种的社区医院跟你说了没?”
男人回忆半晌,费劲想起来,“好像是说了有的孩子体质不同可能会发热,但没说会烧这么久啊,我家孩子也病三天了。”
许秋来心咯噔跳了一下,“我妹妹前几天也刚在学校接种疫苗。”
她小时候曾看新闻,记得那场轰动全国的假疫苗事件,当时报纸上整整百来例接种假疫苗后留下终身后遗症致残的儿童,记者的报道一行行、一例例,简直触目惊心。以至于到今天,国家对疫苗的管控一直很严格。
那俩家长的孩子接种的都是同一家制药公司的疫苗。
秋来稍后在家长群里出声询问,确定秋甜和他们打的不是同一家制药企业出品的疫苗,而且班里其他孩子没有出现问题,这确实可能是偶发事件之后才微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