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带她去听戏了,说是那个很出名的戏班从江南上来了,一票难求。本来还让我跟着去,我是实在不想凑那个热闹。”叶无霜笑了笑。
“巧了么不是,我小叔子也带着我那一双儿女去看了。”贺暖仪点了点头,喝了口茶。
之后俩人之间竟然就安静了下来,贺暖仪是有心事,叶无霜是看出她有心事。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也没有”贺暖仪低下了头轻轻摇了摇,然后又摇了摇头“其实...”
“姐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叶无霜语气轻柔。
贺暖仪抬头看了看叶无霜,俩人四目对视,良久她才开口。
“我是,有愧于妹妹。”贺暖仪苦笑了下,“以前妹妹就处处强过我,后来我心仪子美,却得知他要说亲于你,心里更是不平。”
叶无霜刚想开口,贺暖仪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虽然最后,是我嫁给了子美,但是心底总归有那么根刺,我每次想起来都寝食难安。”贺暖仪每说一句话都废了好大的力气,就像是把自己不堪的那一面摆到了台面上,“以前,我也是经常说...说...”
“我知道,我知道的。”叶无霜打断她的话,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并不需要把她拿到明面上来。
这件事情贺暖仪错了么?错了,那自己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么?不是的,自己那时候全身心都只有曲鸿峰,不仅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在乎,那些之前的朋友也都不在往来,在别人看来,难免变得不近人情,难以相处。
这件事情,错也不是单方面某一个人的。
“其实,当时的我被猪油蒙了心,姐姐曾几次约我我也都拒了,这也是我错了。”叶无霜伸手拉过贺暖仪的手“并不是姐姐一个人的问题。”
“可是,你是事出有因,曲鸿峰不是个好人,你当时的日子一定是很难过的。”贺暖仪很快回握住叶无霜的手,她不知道,原来她的所作所为,叶无霜是知道的。
“那也是我的选择,之后的那些后果也都是我该承担的。”叶无霜笑了笑,“姐姐是要跟我道歉么?那我接受了,姐姐从此也莫要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了。”
重生回来,叶无霜也曾经对贺暖仪颇有微词,但相处之后也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害她,大概也是心有不平。
人从来都是复杂的,就像她曾经百般嫉妒钱白梅,甚至为此变成了自己都讨厌的那种怨妇。
贺暖仪红了眼眶,紧紧抓住叶无霜的手,良久充满谢意的点了点头。
曲望南带着惊鸿和翩若,跟着叶楚河叶星河进了茶楼,他们出发前,叶银河还闹了一场,问他们为啥不带上自己,最后被一句,小萝卜头没资格参加他们的活动为由给拒了。
说实话,虽说这是最火的戏班子,但曲望南实在是听不出个所以然,眼看叶楚河听的津津有味也就罢了,叶星河还能看的入神这就离谱了,他看得懂么他。
“你看懂了?”曲望南皱着眉,充满怀疑。
“没啊!”叶星河坦坦荡荡的摇了摇头。
“那你盯着看?看什么东西呢?”曲望南更困惑。
“我在看台边那个拉二胡的大爷呢。”叶星河嗑着瓜子回头看了曲望南一眼,又看会了台上。
“啊?”曲望南更加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啊什么啊?你看那大爷的架势,你看他手脚的配合,是个高手啊。”叶星河白了眼曲望南,“这么一个高手,愿意在这戏班拉二胡,那肯定是有个故事了。”
“你这个观察点,还真是和旁人不同。”曲望南撇了撇嘴,然后也把目光放在了大爷身上,那大爷拉二胡身上的那股巧劲,确实是习武之人才有的。
“不看那还能看啥?你看他们唱的文嗖嗖的,每句话我听着都累得慌。”叶星河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相比于看戏,他更喜欢听说书。
“这故事说的是,一个女子和她敌国恋人间的爱情故事。”叶楚河白了自己这弟弟妹妹一眼,想来也是,这俩的草包形象,还真是屹立不倒了。
曲望南和叶星河一起朝着自己的哥哥撇了撇嘴,你看的懂,好了不起哦。
“这么巧啊,你们也来看戏啊!”不知何时,一个人一间来到了他们包厢门口。
包厢内的几人抬眼看过去,井绍予笑的跟花一样,站在那跟他们打招呼。
茶楼戏台旁边的包厢倒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屋子,只是用一个个屏风隔开,井绍予正好坐在他们对面,一看见自己未来的侄儿和女儿在,立刻跑过来打招呼。
她们兄妹三人也立刻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井绍予毕竟是荣国公的儿子,两家还是世交,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既然这么巧,不如就一起看吧,青柳,把那椅子搬过来,我就在这看了,对了,你把牧心和乐秧也叫过来。”井绍予是一点也不客气。
叶楚河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后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叶星河拉着曲望南和她换了个位置,让她坐到了里井绍予最远的那个位置上。
“今天这戏班子好啊,据说之后,还要去给皇上演呢。”井绍予也不管这气氛尴不尴尬,热情就完事了。
第四十一章
这两家人进了一个包厢,井绍予还是很开心的,除了他之外,刚开始其他人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也幸亏井牧心和叶楚河平时有些交情,井乐秧也是个活泼性子,否则那场面,可就太尴尬了。
但井绍予也不是普通人啊,这个人仿佛有说不完的故事,他见曲望南和叶星河无心听戏,便开始给她们讲自己在外时有趣的,新奇的际遇。最后这俩人还真是听的津津有味,完全忘记了刚刚还对人家避如蛇蝎。
叶楚河越到后面眉头皱的越紧,这两位之前还说井绍予有毛病,现在跟人家谈笑风生,看样子就要拜把子了,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恨铁不成钢啊!
“咳咳!”叶楚河故意咳出声,想让那边三个人注意一下,这还看戏呢。
“是不是渴了?青柳,快去再点两壶上好的茶,一定要最好的。”和曲望南和叶星河没反应不同,井绍予可是立刻转过头,吩咐随行的小厮。
青柳那也是知道自己少爷心思的,立马招呼站在楼梯口的小二,让再上两壶好茶。
叶楚河有点搞不清楚情况的挠了挠头,井乐秧看他那样,没忍住笑出了声,叶楚河是一脑门问号,但她和自己的哥哥那可是门清儿的。
毕竟她这个叔叔昨天还在跟他们说自己的伟大计划,先从自己心上人的身边人入手,一步步攻城略地,博取好感,等他考上了状元,就在大殿上求陛下赐婚。
一整套计划行云流水,毫无破绽,感天动地,沁人心脾。而且还必须让全家人配合他,帮他保密,按她这个叔叔的理解来说,这样才有神秘感,这样才是惊喜。
不过目前来看,对于叶家人,哦,不是,对于叶楚河来说,惊吓多过惊喜,至于曲望南和叶星河,这俩人已经完全被自己叔叔的故事吸引了,眼睛放着光,等着自己的叔叔继续往下说呢。
叶楚河听见了井乐秧的笑声,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看向戏台。井牧心看上去倒是老神在在的,只是这嘴角的微笑把他也给暴露了。
最后这一出戏唱完,除了叶楚河,其他人都还挺开心的,井绍予是觉得已经打入了内部,曲望南和叶星河是觉得井绍予这人还真有点意思,井牧心和井乐秧纯粹是觉得叶楚河这摸不清状况,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好玩。
两家人告别的时候,井绍予还做了承诺,等把自己那两本记录风土人情和有趣故事的书写完,第一个就给曲望南和叶星河送过去。
他们说话的时候谁都没发现,戏台上谢幕的人,紧紧盯着他们看了好久。
回去的马车上,叶楚河看着曲望南和叶星河,欲言又止,怒其不争。
“你们之前不是说,井绍予这人有问题的么?”他皱着眉,发自内心的提问。
“哥哥,你这也太没礼貌了,是微阑哥,再怎么说他也比我们大,你直接叫名字不合适。”叶星河不赞同的看着叶楚河。
“没错,也就跟我们说说,你当着微阑哥的面,可一定要注意,否则人家会觉得我们魏国公府的人没有礼数的。”曲望南补充道。
“不是,不是”叶楚河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之前我们不是说,这井绍予对你有不正当的想法,让你躲着他点么,怎么现在,你反而站在他那边了?”
“那是我们误会了,你看,微阑哥对你不也是很好的么,还担心你渴了呢,那他也对你有想法啊?”曲望南之前也觉得井绍予有些奇怪,不过这次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人看她的眼神,完全没有男女之情,喜欢一个人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她见过的。
“我也觉得是误会了,可能微阑哥只是人热情点,我们太小题大做了。”
这两位你一言我一语,反而让叶楚河无话可说。
“不管怎么样,你不准和他单独见面,听到没有。”他是改变不了这俩人的想法了,只能对着曲望南约法三章。
“这我还是知道的,你放心!”曲望南毫不在意,她有什么机会跟井绍予单独见面啊,她这个哥哥是真的想多了。
三人回到家,叶银河已经气鼓鼓的坐在门口等着他们好一会儿了,他充分表达了没法参与家庭活动的气愤,并且扬言,要三天不理他们,让他们尝尝被弟弟漠视的痛苦。同时还要跟祖母告状,说自己被排挤。
最后曲望南承诺用自己的旬假陪他好好玩一天,这才让小祖宗消了气。
啄玉班原本是江南顶顶好的戏班子,当家台柱子叫怜契,也才二八年华,生的是花容月貌,那一把好嗓子,就是老戏迷听着也只能竖起大拇指。
如今从江南来了京城,那也是引起了轰动,那茶楼每日都被堵得是水泄不通,甚至都要预约上,您当天想去听,那可真是没有位置。您是达官显贵想让茶楼行个方便?您看看里面坐的,哪个不是金贵的。
这啄玉班的大名,没两天已经传到宫里去了,皇后是个爱听戏的,皇帝便派人选了个时间,让这个戏班子入宫。
皇后很是高兴,当天便早早通知了各宫,高长凌对此是十分没有兴趣,但是架不住皇后的热情,也是去了。
高长泽陪着沐晴坐在裴皇后右侧,高长淅坐在裴皇后左侧,自从那件事之后,裴皇后一直多方关注,照顾着自己的这个二儿子,一项成熟稳重的儿子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
高长凌就坐在高长淅的左侧,无所事事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高长凌忍着无聊看了几眼,这台上的人每个人都被戏妆盖住了脸,只是这台中间的那位,一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
高长凌想了一会委实想不起来,他摇摇头无意间看了眼高长淅,却见他直直的盯着台上的人,眼里的情绪复杂,手指紧紧捏住袖子。
高长凌一下子就清明了,这双眼睛,只是这双眼睛,真真像极了曲望南。
但是高长淅也只是失神了那么片刻,直到最后这戏落幕,他都没有说话。
皇后听得高兴,啄玉班带着那不菲的赏赐又出了宫。
当天的晚膳,是高长淅和高长凌陪着皇后吃的,俩人吃完了饭,屏退了下人,一起往回走。
“二哥是已经整理好了?这也没几天就到大婚了。”高长凌原以为高长淅会放手一搏,如今看来,他这个二哥倒好像是沉默接受。
“嗯。”高长淅低声应了一声。
“不后悔?”高长凌侧过头,看着高长淅。
高长淅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
俩人没有再说话,一直到分别之时,高长淅才对着高长凌的背影说了一句“已经后悔了。”
高长凌回过头,没有追问,高长淅朝他苦笑一下,转身就走了。
后悔?早就后悔了,后悔把曲望南牵扯了进来,如今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曲望南,不如就罚他永远看着她,又永远失去她好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惩罚了。
他会努力往上爬,有了足够的权利,而后远远的护着她,护她往后的人生万事顺遂。
他亲自给自己做了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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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曲望南也终于迎来了十天一次的旬假,叶银河一大早就敲她的门,声音洪亮的在外面叫着让她赶紧起床。
好不容易的假期,连个床都不能赖,南南觉得自己是真的可怜,但是想想自己做出的承诺,还是强忍着睡意起来,陪这个小祖宗。
他先是陪着叶银河放了风筝,玩了投壶,斗了草,还玩了七巧板,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吃了饭叶银河就要往外跑,说要去买糖葫芦,曲望南无奈的仰天长啸,他怎么连午觉都不睡!
但还是陪着小祖宗上了街,买了糖葫芦。
“我们待会打弹弓去吧。”叶银河一手一个糖葫芦,已经开始安排下午的行程了。
“弟弟,我亲爱的弟弟,我可爱的表弟,我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么?”曲望南苦着脸,看着叶银河眨了眨眼,“就休息一下下。”
“不行!”叶家老三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你都不困么?你起得比我还早。”曲望南无奈的挠了挠脸,她以为自己已经算是精力充沛的人了,但是跟她这个弟弟比起来,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