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她也实在不能坏了旁人兴致,给人留下口舌。
那些无甚关心的公子哥们此时也都来了兴致,钟闻钰在钟闻月面前虽说调皮捣蛋,但在外人面前却是一副知礼懂事的样子,即使年纪轻轻便考中秀才,但平日里并不骄矜,行为作风也素为这些世家公子所赞叹。此时也是好奇有那么一个出色的双生弟弟的钟闻月,文辞诗藻是不是也是如此出色。
钟闻月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也不像旁人那般沉思许久,张口便吟了一首诗出来。
众人先是对她的毫不准备弄得一愣,又为她随即说出的这首诗惊艳不已,一时间竟是有些呆住了。
唯有楚霄,却是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一点还没变。他的妻子还是那个知书达理、才华横溢的妻子。
——要知道即使是事先准备充分的苏念和也是装模作样的沉思许久才拿出那两首不知准备了多长时间的诗的。
不管怎样,钟闻月念出的这首诗的确不错,众人面带赞叹,正要说什么,却听钟闻月笑盈盈地道:“我在诗词上的水平怕是难登大雅之堂,为免污了诸位的耳朵,便借了阿钰的一首诗。”
先不论旁人对她如此大大方方地说出此诗并非自创有多震惊,单单是楚霄听闻此话便犹如五雷轰顶般坐在那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嘴唇还在不住的颤抖。
怎么可能?
楚霄不由想莫非钟闻月也重生了?但是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钟闻月温婉大方,虽说端方无趣了些,但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一个好的妻子、一个合格的侯夫人,甚至对侯府中的庶子视若己出,百般宠爱,钟闻月如果也是重生的,她不会做这些事,这对她的名声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接连的差错和昨日在青阳寺见到的那个男人却让他对自己的猜测有些怀疑。
真的是这样的吗?
钟闻月真的爱自己吗?那又如何解释她前世总是独自一人上山?昨天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钟闻月自是注意到楚霄的表情,眸光却显得极为冷淡——自然决定与楚霄不再有任何瓜葛,自然是要让他死心。
一个与他记忆中完全不同的钟闻月,才能让他真正的产生怀疑。
钟闻月的话落下,也没人敢说什么不对,方才苏家公子都能让妹妹代为写诗,钟闻月拿出一首弟弟的未曾现世的诗倒也没什么。
而且,就钟闻钰对他姐姐的维护,就算钟闻月说这是她自己写的诗,怕是钟闻钰也不会在意什么,如今还这般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已算是光明磊落。
毕竟,在座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一首完整的诗的,说不准方才吟的那些诗里就有谁家的兄弟姐妹做的。毕竟,除了钟闻钰这般以后已决定要走科举的,剩下的公子哥们平日里更重视的还是习武。
——没见到钟闻月说出那句话后一些人的脸皮都有些泛红了吗?还不是臊的!
其实到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大多数的人都轮到了,提出玩这个游戏的苏家兄妹此时也是丢了大脸,恨不得赶紧离去,众人也都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情。
周云深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众人,暗暗叹了一声,正要转移话题结束这个游戏,就听见旁边一人叫道:“呦!接下来看来是顾兄啊!”
周云深一怔,便见道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的顾卿流,而他手心上,赫然便是一朵娇艳的桃花。
楚霄本就心情不愉,此时那人再一嚷嚷,更是让心里起了火,他眉头紧皱,转过头就要看看是谁在说话,便见到不起眼的顾卿流,眸中闪过一抹疑惑,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人不就是昨天他在山上看见的那个男人吗!顿时气急道:“是你?!”
钟闻月看着顾卿流,也是暗道不妙,楚霄是个草率的性子,若是想起顾卿流来,铁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握着周云茴的手不由紧了紧,惹得她好一阵疑惑:“怎么了?”
钟闻月回过神来,笑笑:“没事。”只是一双眼睛还是担心的往那边看着。
毕竟是她惹出来的祸,若是连累到他人,倒是不好。
顾卿流看着手中的桃花,又看了看身边那位笑得憨厚的公子,恨不得狠狠抽他一顿。
明眼人一看这游戏便要结束了,你倒好,又嚎了一嗓子,不是让人骑虎难下吗?
尤其是,他还并不擅长吟诗作赋。
周云深还在为这位顾公子一直默不吭声感到惊讶,猛不经的便听到楚霄这一嗓子,顿时好奇道:“怎么,世子见过顾公子?”
好在楚霄还知道分寸,没当众说什么,只咬咬牙,恨恨地看着他道:“没什么,只有过一面之缘。”顿了顿,他又问:“顾公子?”
周云深笑得温和,介绍道:“也怪我,竟忘了给诸位介绍一下顾公子。”他走到顾卿流身边,对着诸位公子哥们道:“颍州府顾家七公子顾卿流,如今暂居在青阳府办一桩生意。”
周云茴也是一惊,看着钟闻月,惊讶道:“顾家?是那个顾家?”
“想来是。”钟闻月点点头,只是又有些疑惑,若是顾家的公子,又怎会受如此重的伤出现在后山?
众公子们恍然大悟,看向顾卿流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了些许小心翼翼。
颍州府同青阳府同属一州,但却比青阳府富庶许多。至于颍州府顾家,虽说只是一介商贾之家,但生意却做遍了邻近的几个府,单说青阳府内,都不知道有多少铺子是顾家的,无人能出其右。
这般说来,身为顾家七公子的顾卿流的身份,也值得这些公子哥们讨好了。
“原来是顾七公子,失敬失敬!”最先站起来的还是苏公子,他仿佛忘记了刚刚那丢人的瞬间,脸上的笑意热情真挚,道:“早就听闻顾七公子的大名,久仰!”
顾卿流脸上隐隐一抽,若无其事道:“顾某行经青阳府,听闻这儿的游船会十分不错,便厚着脸皮上船一观,还望诸位勿怪。”
“顾公子说笑了,顾公子来者是客,反倒是我们没能好好招待,怠慢了公子。”
未等周云深说话,苏公子又是急急忙忙的开口了,弄得周云深面上都有些不愉。
人是他请来的,苏公子这般说,不就是在说他待客不周吗?
苏公子却是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现在那位京城来的世子态度冷淡,倒不如先搭上顾家的这位公子。毕竟苏家虽说在青阳府一家独大,但影响力也仅仅局限于青阳府,但若是能跟顾家打好关系,说不定苏家就能走出青阳府,更进一步呢。
苏公子本意是想讨好顾卿流,却不料他冷淡的说了句:“我向来喜静,倒是觉得周公子的招待甚是周到。”
苏公子一瞬间有些尴尬,又锲而不舍地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冒昧了。”
方才那位惊叫出声的公子有些搞不懂现在的状况,疑惑的问道:“莫非顾兄是顾家的公子便能不赋诗了吗?这明明是我们方才定好的规矩啊,顾兄也没反对。”
正想着讲这事糊弄过去的顾卿流咬咬牙,若不是看他确实是个傻的,他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没眼色的?
钟闻月在一旁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那人是谁啊?”
“他啊,刘家的小儿子,”周云茴瞥了一眼便道:“因着上面有大哥在,又是刘老爷的老来得子,自幼便宠着,有些没脑子。”
钟闻月也看出来了,“倒是傻得正是时候。”她喃喃道。
“什么?”周云茴没听清。
她微微一笑:“没什么。”
周云深也在忍着笑,道:“刘公子说得也是,顾兄不如便赋诗一首,为今日这游湖会结个尾,如何?”
顾卿流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但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依着倒真显得他不合群。
他目光下意识地往钟闻月那边扫去,便见她笑得眉眼弯弯,面上一副开怀之态,与平素的她很是不同。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顾卿流脑海中瞬间浮现一句不知在哪见过的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他及时意识到这大庭广众面前怕是对姑娘的声名有碍,于是又及时改口——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听着似乎在赞叹桃花的美景令人流连忘返,但顶着顾卿流含着笑意的眼神的钟闻月却面上一热。
众公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不由抱怨道:“顾兄,你便是引用前人诗句,也该引用完啊,这留一半是个什么意思?”
顾卿流收回目光,只觉得心情甚好,回道:“剩下的一半我不记得了,待来日谁记得,谁再补上吧!”
见顾卿流还算平易近人,众公子纷纷起哄道:“那可不成,这吟了一半的诗哪里完成了?”
“就是,可得有点惩罚!”
“周兄,你可不能包庇!”
周云深看了顾卿流一眼,却不料这位爷竟是难得的心情好,还笑道:“听闻江岸酒楼的桃花酿乃一绝,诸位若是不嫌弃,不若便去那江岸酒楼,喝上一壶?”
——毫不掩饰自己商贾公子财大气粗的特点。
众公子自然纷纷应好,浑然不顾楚霄此时已成黑炭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看吗?
为什么都不收藏呢?
你们这样让我很是怀疑自己……
第12章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刚回到清溪院歇下脚,便被秦氏身边的丫头给叫了去。
“回来了?”秦氏面容慈和地看着她,眼底却带着些隐忧,“玩得可开心?”她又问道。
钟闻月心下了然,只怕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秦氏也不会这么急匆匆的把她叫来,她上前一步,坐到秦氏身边,笑意盈盈道:“开心着呢。我又令人摘了些桃花回来,等着娘亲给我做桃花糕呢!”
“你呀,就是贪吃!”秦氏点了点她的脑袋,神色无奈。
钟闻月挽着秦氏的手臂,关心地问道:“娘亲今日唤我来,可是有事?”
秦氏抿抿唇,看了她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日去游湖,可碰到安平侯世子了?”
钟闻月一惊,老老实实道:“今日游湖,不小心撞上了周大哥的游船,安平侯世子的确也在那。”她看了眼秦氏:“母亲问这个……”
秦氏低叹了一声,忧愁道:“我今日与众夫人一同去周家,隐隐约约听见她们在说什么世子对你有意,还说什么安平侯夫人对你的感官不太好,怕是不会同意的。”
“阿满,你老实同我说,你对那安平侯世子……可有意?”
钟闻月抿了抿唇,道:“当初在青阳寺的时候,他的确来找过我。”
秦氏一惊,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道:“我便说你怎么突然就提前回来了,是因为世子?”
钟闻月点点头,也没瞒着,她道:“娘亲放心,我对那安平侯世子并无想法。”
秦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低低地安慰自己道:“也是,以你的性子,若是真的对那安平侯世子有意,怕也不会这么躲着他了。”
钟闻月看出了秦氏的担忧,试探地问道:“娘亲不希望我与世子在一起?”
秦氏柔和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道:“那是自然。”她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侯府那样的高门大族,如果你真的嫁过去,便是日后受了什么委屈,娘亲也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你爹也不过是个五品地方官,又哪里能与侯府相抗衡呢?你是母亲的心中肉,手中珠,我自然是希望你一辈子幸福美满。旁人都说女要高嫁,可在母亲看来,高不高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嫁的那人是否知你心!”
“娘亲!”钟闻月我在她怀里蹭了蹭,心下一片感动。
她笑着道:“娘亲可知,我曾经想着,我的夫君定要像爹爹疼宠娘亲那般疼宠我,对我一心一意,不纳妾室,不娶通房,只用心待我一人。最好还能留在青阳府,时不时地就能回娘家看看爹爹娘亲。”
秦氏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骂道:“不知羞。”
钟闻月嘿嘿笑着:“在娘亲面前,我才不在意呢!”
秦氏面色逐渐柔了下来,拥着钟闻月,小心翼翼地问道:“说来,阿满,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婚嫁之事了,你与母亲说说,在这青阳府内,你可有意中人?”
“娘亲!”钟闻月羞红了脸,嗔道:“娘亲莫不是还要将泽表哥说与我?”
秦氏哭笑不得,道:“你胡说什么呢?”她无奈道:“我之前想着泽儿这孩子好歹也算是我看大的,你舅舅舅母对你有十分疼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但你祖母都与我说过了,万事还要你高兴,不管你选什么样的,娘亲都不会有意见!”
钟闻月探出脑袋,试探道:“哪怕我嫁给一个家世平平之人,母亲也不怪?”
“不怪!”秦氏摇摇头,认真道:“只要你看中的人品性好,娘亲不会反对你的选择。左右你爹爹没什么野心,阿钰虽说贪玩了些,但做事稳妥,日后也是个有大出息的,有你父亲弟弟在背后帮衬着,嫁的低些,婆家还不敢慢待你。我与你爹爹只有你与阿钰两个孩子,也不稀得搞那些联姻的路数,只要你们姐弟两个高高兴兴,就是最好的!”
是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她上辈子不明白,就因为楚霄的两句甜言蜜语,傻傻的就跟着人去了京都,从此无依无靠,苦了也只能自己撑着,报喜不报忧。
嫁个家世平平的,最起码她父亲同知的位子摆在这里,她自可活得肆意潇洒。
钟闻月笑:“那母亲的话我可记在心上了,日后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秦氏笑得纵容,“就是世子那边……这段时间你还是别出去了,世子若是上门,我也借口说你最近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左右他们在这青阳府也呆不了多久,你就先委屈一段时间。”
“娘~”钟闻月不依,“如今外面的传闻如此,若是我们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外人看来岂不是心虚?”
正所谓空穴不来风,她与楚霄之间的事除了顾卿流没第二人知道,可偏偏城里却有着这样的传闻,是谁放出来的消息,钟闻月想想便知。
钟闻月向来是个爱玩的,又哪能真的接受咋府里待着哪都不去。
侯夫人不喜欢她,楚霄却又嚷嚷着让侯夫人去提亲,能不惹怒侯夫人吗?她这个行为就是在告诉旁人她对钟闻月不喜,不会娶她做儿媳妇,即使在警告钟闻月安分守己,也是在想楚霄表明她的态度。
秦氏瞪了她一眼:“那你想怎么?要不这样,我将你送到你外祖那里待个十天半月,让阿钰陪着你,正巧娘亲也许久未回去过了,代我跟你外祖父外祖母问好?”
“娘!”钟闻月无奈,“女儿觉得还是跟平常一样为好,在这青阳府内,还担心安平侯世子把女儿怎么样不成?”
gu903();钟闻月之前敢那般得罪侯夫人,也是知晓安平侯府虽说贵为勋爵,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利,又在这个关键时刻来到青阳府,若不想让圣上猜疑,便只可低调行事,万万不能够堂而皇之地得罪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