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常年在外,难得在京时的吃穿用度除了王府外,剩下的包括一些时兴的衣裳、鞋袜全由太后包揽了,现在娶了妻,总不能还让宫里负责这些吧?
他也没等钟闻月说话,自顾自地道:“你也不用操心什么,过两日我进宫去给母后请安时再向她讨些办事利落的宫女回来。”他看着她道:“总不能让你在王府里,凡事还要亲力亲为。”
见他自己就解决了一系列问题,钟闻月也着实有些无奈,但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只安抚的看了两个丫头一眼,让她们宽心。
等用了午膳,顾卿流自去书房处理些日常琐碎的东西,钟闻月则回了正院,甫一进门,钟闻月都还没坐稳,便见两个丫头一前一后的“噗通”跪了下来,钟闻月顿时有些头疼的看着她们:“怎么了这是?”
两丫头就跪在那里,也不说话。兰衣一声不吭,兰袖先忍不住,眼泪默默地顺着面庞流了下来。
钟闻月委实无奈,看着那两个笔直地跪着的丫头,佯怒道:“怎么,你们什么也不说,是在给我施压呢?”
“奴婢没有!”兰袖哭着道。
“那是想怎么样啊?”钟闻月抿了口茶,淡淡道。
“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姑娘!”兰衣也是带着哭腔,却仍是强忍着泪意。
“离开我?”钟闻月一挑眉:“怎么,你们是觉着我身边不好了,想要另投他主?”
“不是!”两丫头忙得否认:“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还不快起来?”钟闻月睨了她们一眼,没好气的道:“随随便便就哭,以后等其他人来了,你们还怎么树立威信?”
“姑娘?”兰袖愣愣地望着她,神色间还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钟闻月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拿起手帕,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无奈道:“好了,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她把兰袖拉起来,又扶着兰衣的双臂道:“你也是!”
两丫头有些无助的站在那里,钟闻月嗔道:“我本以为兰袖年纪稍小性子跳脱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她一起胡闹?”
“奴婢……”兰衣低下头,哑口无言。
“我何时说了要把你们赶走了?”钟闻月道。
两丫头低下头,满脸通红。
钟闻月拉着她们的手道:“你们从我六岁开始就跟着我,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两丫头面上微微有些动容,钟闻月又道:“难道在你们看来,我便是一个发达了、当了王妃便不顾你们的人?”
“不是……”兰衣嗫嗫地道。
钟闻月道:“不管怎么样,你们跟了我十年,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还没来府里的丫头?”
两丫头低下头,只觉得面上烧红,羞愧无比。
“是奴婢的错。”她们小声道。
钟闻月见自己的话奏了效,也就没说什么,笑着让她们退了下去。带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她面上的笑荣才慢慢变浅,而后叹了一口气。
前世,兰衣兰袖都随她一同嫁入了安平侯府,只是她那时侯在侯府孤立无援,不得任何人的喜爱,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更别说兰衣兰袖两个丫头了。
后来,这两个丫头一个为了维护她被安平侯府郡主、她的小姑子楚音指责不敬主子,被杖责致死;另一个,则被陷害与人通奸,被安平侯夫人赶出了府,卖进了窑子——连青楼都算不上——没过两天,就受不了侮辱,自尽而亡了。
所以,她重生之时就想这一世不但要护好自己,还要护好这两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
时间一晃又到了晚上,钟闻月本来还提心吊胆的担心顾卿流还会如昨夜一般禽兽,谁知他竟只是亲亲抱抱,弄得钟闻月还有些不适应。
顾卿流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委屈道:“明日一早还要回门,岳父岳母大人要是看见你萎靡不振的样子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被看穿了心思,钟闻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拍了拍他的手,道:“好了,赶紧睡吧!”
顾卿流哼唧了两声,默默告状道:“尤其是阿钰,每回见到我都像是要将我吃了似的……”
你堂堂一个大将军,谁敢把你吃了?
钟闻月暗暗吐槽,但涉及到自己弟弟和夫君,她也不好的明显的偏像谁,只好含糊不清的安慰道:“阿钰还小呢,你同他计较什么?”
“那是我同他计较?分明是他看不惯我!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他一般见识!”顾卿流很是大气道。
钟闻月见这事能被放下来了,忙哄道:“是是是,他还小,不懂事……”
钟闻月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顾卿流又在哪哼哼唧唧的告状,就连第一次见面时的小事他都拿出来说了说,惹得钟闻月一个头两个大,成功地让她作出承诺明天回去后好好教训教训他!
却没见黑暗中顾卿流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得意地光。
臭小子,就你连毛都还没长齐还敢跟我斗?
你怕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枕头风!
翌日清晨
钟闻月二人一大早便醒来了,用过早膳后,就见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除了二人乘坐的那一辆之外,还有一辆马车,里面是整整一车的礼品。
钟闻月看了看那有些夸张的礼品,又看了看笑得憨态可掬的胖胖管家,实在不好说什么,无奈的上了马车。
钟父钟母挑的宅子离淮南王府不远,乘马车过去也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
待到了钟府门口,钟闻月一下马车,就见钟父和钟闻钰正在门口喜气洋洋的迎了过来,唯独不见秦氏。
钟闻月心里一跳,皱着眉道:“娘呢?”
这种场合,娘没道理会缺席呀?
钟闻钰跟钟父对视一眼,无奈道:“家里来了客人,你娘在待着客呢!”
钟闻月眉头皱的越发深,先不说他们在燕京根本没什么亲戚,这待得是哪门子的客?便是燕京城稍稍长点心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有些脑子的都不会选在今日来拜访。
除非……
钟闻月同顾卿流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除非,拜访的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肥章来喽~
第47章
待到大厅之后,看着坐在一旁亲和的笑着的人,钟闻月心下想着果然。
那大厅中坐着的二人,赫然便是安平侯夫人和安平侯世子。
钟家世世代代都待在青阳府,在燕京除了安平侯府一家,再没什么所谓相熟之人。
钟闻月面不改色,拉着神色隐隐有些不逾的顾卿流,随着钟父走了进去。
上首坐着的钟母本就心心念念想早点见到自己的女儿,对不请自来还不挑个好时间的安平侯府的二人本就没什么好感,态度自然也不见多热络。此时一见钟闻月两人缓缓而来,顿时面上一喜,若不是顾忌着一旁的安平侯夫人,她甚至就直接迎了上去。
巴巴地看着女儿慢慢来到自己身前,携着女婿一同给自己行了个晚辈的礼,秦氏笑得乐开了花,不住地道:“好!好!”
秦氏克制住自己想要拉着女儿细细询问的冲动,耐心地招待二人坐在位子上。
顾卿流面色不善地看了楚霄一眼,终归还是不想在回门的日子里闹出什么事,让钟闻月不快。
二人相依而坐,面上笑得温和得体,同秦氏一句话一句话的寒暄着。
钟闻月自是有心想跟秦氏聊聊这些日子,也好让她放心,可无奈有外人在,有些话也不好放开了说。
一旁的安平侯夫人看着聊得热络的母女,又想着自己被那一家人忽略的彻底的样子,就感觉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火辣辣的疼,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
她也不是当真不知分寸在人家这么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碍眼,但想到来之前侯爷的吩咐,她就忍不住咬了咬牙,暂且将自己的面子抛了下去。
——毕竟谁能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之女,竟能攀上素来不近女色的淮南王,还以正妻之礼光明正大的嫁进王府,成了整个燕京城中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便是她,都不得不讨好她。
钟闻月除了在进门时看了那二人一眼,旁的时候就再没将注意力放到她们身上了,只同家人说着话,关心一下父母亲的身体和钟闻钰的学业。
安平侯夫人总是想张嘴,可是看着那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始终找不到插话的余地,她不由暗自捅了捅自来到这里就跟个哑巴一样低头不语的儿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楚霄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侯夫人见状眼神往钟闻月那边瞟了瞟,示意他说话。
楚霄往那边一看,只看一眼那两人紧紧握住的手就觉得眼也疼心也疼,他有些狼狈的扭过头,心里却不由想起当初他们新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们当初新婚,似乎也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后来为什么彼此之间越发冷淡了呢?
当初成婚后第三天,本是该回门的日子,但当初钟家不在京城,要是回门还得去青阳府,母亲嫌麻烦,他也嫌麻烦,连商量都没商量,就跟她说了一声不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回去。
这个以后,好像,没有实现过……
他们成婚后似乎也没有他们这般黏腻,多是钟闻月一副端庄大方的训斥他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导致他越发厌烦她,更愿意去青楼寻那些温柔可信善解人意会撒娇缠人的姑娘,而不是钟闻月这种端方无趣的女人。
可今日他才知道,原来,钟闻月也是能够同一般的小女子般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自己的丈夫的……
只是,那个人不是他而已……
楚霄越想着,越觉得心里痛得厉害,也更加不想面对侯夫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猛地站了起来,在众人惊疑的视线中艰难道:“娘,没什么事,咱们就先走吧!”
别打扰她们一家团聚了。
侯夫人的本意是想楚霄还是个孩子,有些话也好说一些,再加上他之前对钟家那姑娘有好感,说不定更能说上话,却没想到他竟然来了个这么大的反应,差点没把她气死!
她脸色难看无比,猛地攥住楚霄的胳膊,盯着钟家一家人奇异的目光,只觉得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却还不得不强忍着,训斥楚霄道:“胡说八道什么!”
她冲着钟父钟母讨好的笑了笑,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在顾卿流身上,讪讪道:“钟大人钟夫人勿怪,这孩子不懂事,行事莽撞了些!”
秦氏神色平淡,道:“侯夫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藏着掖着!”倒让人看得难受。
本来秦氏对安平侯府并没有什么意见,尽管她在青阳府的时候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对她的女儿的名声有一定损害,但所幸没酿出什么惨痛的后果,秦氏也不是个记仇的,再加上只是以为她爱子心切,便也没多苛责,只是来往较之从前稍微淡了些罢了。
但今日是她女儿女婿回门的日子,一般稍微懂些礼的人家都不会选在这一天登门拜访,更别说她们来燕京的时间也不短了,要拜访早早就能来了,偏生选这么一天,秦氏也不是傻的,还会不懂这两人是什么心思吗?
要说以前或许还惧怕她安平侯府,可现在女儿嫁进了王府,她们不久也要回青阳府了,一个身份尊贵他们动不得,一个天天高皇帝远他们动不到,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侯夫人咬咬牙,最终还是打算豁出老脸说出去,却听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作响:“侯夫人慎言。”
侯夫人一愣,呆呆地看着顾卿流,就对上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双眸。
顾卿流把玩着钟闻月细白的手指,声音平淡道:“侯夫人有什么事日后再说吧,王妃一路奔波,也有些疲累了,听不得外人叨扰。”
侯夫人脸色难看无比,这话不就是在逐客吗?她有些不甘心自己来了一趟却什么都没得到,动动嘴,道:“王爷,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卿流果断地打断:“青弋,送客!”
侯夫人脸色煞白,楚霄却是炸了,他跳出来指着顾卿流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顾卿流细细品着这几个字,忽地笑了笑,道:“本王就是欺人太甚又怎么着?”
“你!!!”楚霄气急,却听顾卿流悠闲道:“辱骂皇亲,安平侯这爵位是不想要了吗?”
侯夫人顿时一脸惊恐,忙拉着顾卿流往外走去,边走边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霄儿不懂事!臣妇这就带着她离开!不劳王爷送了!”
她说着,就跟身后有鬼追她似的,飞快地拉着一脸不服的楚霄出去了。
青弋站在顾卿流身后,本以为还能有自己活动的机会,却没想自己连动都还没动一下,任务就已经完成,只好无奈的耸耸肩,继续站在原地当个木头人。
钟父钟母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地看着顾卿流。
顾卿流却是恢复了往常在二老面前一副温文尔雅的女婿的形象,温和的笑道:“日后若再有一些闲杂人等上门,岳父岳母不必客气,直接轰出去就好!”
钟父钟母面面相觑,虽说对这样的解决方法有些意外,但人终于离开了也是好事,因此都笑了起来,忙招呼两人上前。
——毕竟安平侯夫人此行明眼人一看就是冲着王爷来的,现在由王爷解决了也是正好,也不存在什么宣兵夺主的说法。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只有钟闻钰嗤笑了一声,扭过头去没看顾卿流。
秦氏拉着钟闻月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面色红润,眉眼处也带着明显的幸福之色,这才放下了心,看着她道:“看着现在这般模样,娘亲便放心了!”
钟闻月回握住她的手,羞涩一笑道:“女儿好着呢!”
母女俩相视而笑。而后,秦氏拉着钟闻月,对顾卿流道:“我有些东西原打算交给阿满,出嫁的时候也忘了,这便带她去取,王爷不妨在这儿坐一会,或者让阿钰陪着您逛逛院子也好。”
顾卿流张了张嘴,正想说自己跟上去就是,可又想起母后说的回门时做娘的都有些私密话要同女儿说,让他不要跟得太紧,这才放下了这个念头,只隐晦地看了钟闻月一眼,示意她快些回来。
gu903();钟闻月心下好笑,无奈地嗔了他一眼,这才随着秦氏一同回了自己出嫁前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