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见一层淡黄色的奶皮留在碗底,然后在倒出的牛奶中放进鸡蛋清和白糖,搅拌均匀后又重新倒回留走奶皮的碗中,最后上蒸笼隔水炖。
老何掐了表计时,然后重新回头去看何秋水,见她已经分完了牛奶,单脚站在桌边,靠着桌子,忍不住一乐,“哎,你觉不觉得你现在挺像金鸡独立?”
何秋水翻了个白眼,“老何您这就过分了啊,您不能随便给我变性别呀。”
早上一般都没什么客人,温妮这时正在外间包汤圆,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父女俩,笑笑,一回头就看见何曦正含着一嘴糖从楼上跑下来,“妈,我去踢球啦!”
“哎哎哎,等等,你去哪儿踢啊?和谁去?”温妮拿这个面团,忙问了句。
何曦一边往外跑,一边应道:“跟我同学,赵墨他们,跟他哥哥去医学院的球场踢。”
赵墨是他的同桌,有个刚上大学的哥哥,在医科大读动物医学。
温妮放了心,叮嘱他路上小心,就不管了。
这边的何秋水已经开始练习怎么样在奶皮上戳孔了,这是第一层奶皮,绝不能离开碗边,“不然就会缩成一团,很丑的,不信你等下看看。”
老何一边说,一边在她戳坏了的那个碗外头贴一张小贴纸,从何曦那里顺来的,“嘿,囡囡,你再这样下去今天别吃饭了罢?光吃奶就饱喽。”
何秋水扁着嘴,抬手擦汗,“太难了!”
“不然呐,你以为啊,做什么能容易啊?”老何笑着瞥她一眼,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何秋水只好继续,一边叹气一边小心翼翼的戳奶皮。
糖水铺的外卖原来只送附近两条街,老客们都存了店里的电话号码和老何的微信,去年何天在外卖平台上开了店,生意比以前更好了,不过双皮奶却没有上架。
“水牛一天下奶就这么多,两百份都勉强,再多没有。”老何摆摆手,要是外卖都卖了,白天街坊邻居来了,吃什么?
何秋水好容易练熟了手,代价是十个坏了的奶皮。
接下来,蛋奶和糖的混合浆要用过滤器过滤,她腿不好,老何便让她坐着看,连后头将奶浆重新注入碗里的工序都没有让她做,工序如此繁复,做好一批就是一个半小时。
果然不出老何所料,何秋水得到了十碗丑巴巴的双皮奶,再看别的,奶皮紧紧,盖面圆滑平整,“噫,真的丑哎。”
温妮笑着摇摇头,“我给你拿红豆去?”
“谢谢嫂子。”何秋水弯着眼睛朝她笑笑,点了下头。
这边家里几个人正吃着双皮奶,忽然便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小孩的哭声由远及近。
大家愣了愣,何秋水眨眨眼,“……怎么听着像何小曦?”
仔细一听还真是,顿时便着急起来,老何和何天连忙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再回来,何秋水就见何曦被两位家长夹在中间,一边走一边抹眼泪,脚步还不大自然。
“怎么了这是?摔啦?”温妮忙站起来迎过去,连何秋水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就看见他们身后还跟了个熟人,不由得惊讶:“……严医生?”
严星河抬眼,朝她笑了一下,点点头。
何秋水还没问他怎么来了,就听见何曦一边哭一边解释:“……不是我去逗它的……呜呜呜……我没有我不是……呜呜……嗝……是它非啄我的……”
何天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不踢球砸到它,它会追着你啄?那可是大鹅!鹅!”
原来是何曦跟小伙伴去医科大的足球场踢球,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一只大鹅,球不小心砸到了大鹅,这下可好,大鹅追着他从足球场就跑啊跑,一直跑到图书馆门前,扑通摔个狗啃泥,被大鹅摁着啄得哭爹喊娘。
“恰好我出来,看见他了,就把他带回来。”严星河解释道,强忍着笑意,眼看着就要憋不住了似的抖抖肩。
何秋水一听完就爆发出哈哈大笑,“何小曦你也太惨了叭,居然被大鹅欺负成这个鬼样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何曦哇哇大哭,“我太惨了,回来还要被你欺负……”
老何翻了个白眼,一人给一巴掌,“去,一边坐着去!”
然后他转身朝严星河道谢,又留他吃双皮奶,不知是得意还是想吐槽,“囡囡第一次做的,您看,卖相很一般罢?不过味道还可以,您尝尝,给点意见。”
严星河闻言愣了愣,舀一口双皮奶放进嘴里,温热的奶香分外浓郁,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正跟何曦说得眉飞色舞的何秋水。
可能是因为刚刚大笑过,她的脸红扑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格外甜美,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困扰。
严星河想到前一晚他们在微信上的对话,这时老何问他味道怎么样,他笑了笑,温声道:“的确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严医生:我觉得三个月……时间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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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进了四月,天气渐渐开始热了起来,店里的冰镇糖水逐渐开始畅销。
“得叫人多送些荸荠过来,等天热了难买到。”老何一边炒黑芝麻,一边跟何天说话。
初春一过,荸荠就该渐渐下市了,等到天热,荸荠就不再应季,可偏偏来何氏的老客人们都喜欢点上一盅椰汁玉米马蹄爽。
马蹄也就是荸荠,何天笑着应道:“幸好有冰箱,不然哪儿能享口福。”
“是呗,你天天享口福,看看都胖成什么样儿了,我就跟换了个老公似的。”温妮一撇嘴,边吐槽边拍拍他肩膀,“借过好吧,挡住木瓜的路了。”
这几天店里供应的木瓜银耳糖水很好卖,于是老何决定今天再多做点。
何秋水正在打包外卖,往塑料袋上订外卖单,一份又一份的在收银台旁边的小桌子上排好,不多久外卖小哥就来拿走了。
半个多月的功夫,她已经熟悉了店里一应工作流程,学会了好几样糖水的做法,不过若说能接班,又还实在太早。
用老客街坊的话来说就是:“这双皮奶一看就是阿水做的,奶皮不够平整哦,有些阿天当年刚学艺时候的感觉。”
何秋水闻言就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也有人注意到何秋水的腿,问她恢复得怎么样了,她便笑着应道:“过几天去复诊,看看能不能拆外固定了。”
“那就好哟,要是腿坏了,老可惜的。”老阿姨一边感慨,一边扭头去看同桌的人,“你们晓得不啦,前头杂货行张家的小儿子,在外头和人家争女朋友,哎哟,被人砍断了手哎,老惨了。”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他家小儿子那么瘦一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又有礼貌,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怎么可能听错,我今天早上刚好去医院开药,回来的时候亲眼看到的,120刚送过去,哎哟可惨了,过了一会儿来个好好的蛮帅气的男医生,说要送到骨二科去。”
老阿姨说得笃定非常,大家一下子就信了,都啧啧称奇起来,说什么真看不出来之类的话。
何秋水听着她们的八卦,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在心里一闪而过,然后就听见外头一阵车响,有人大声喊:“老何叔,玉米送来啦!”
送货的来了,她立刻扭头去看门外的人,刚想朝人家笑笑,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见了她,哟了声,“好久不见啊,成小老板娘啦?”
何秋水几不可察的愣了愣,然后想起来人是谁了,“原来是王医生,稀客呀,怎么有空过来呀?”
王冠挥了挥手,“给我打包两份双皮奶、三份绿豆沙和一份椰汁西米露、一份桃胶炖奶。”
“是给家里人带的?”何秋水一边帮他下单,一边问道。
王冠点了下头,“我媳妇儿喜欢吃你家的糖水,今天她也夜班,托我给她和同事带过去。”
“王医生对太太真好。”何秋水笑眯眯的夸了句,她知道王医生的媳妇儿是医院另一个科室的护士,不过没见过。
顿了顿,她又好奇的问,“您是今天上夜班?”
这会儿都快五点了,她记得医院是五点半下班的,到了六点左右,就会看到有值夜班的医生来查房了,但有时候是一个医生上一整天,小美说有时候医生会私底下自己换班的。
王冠嗐了声,“还不是星河,哦就是你之前住院的医生,记得吧?今天他上白天班,忙得前脚打后脚,现在还在急诊手术,又来了新病人,赶着让我早点过去接班呢。”
何秋水哦了声,叹了句:“你们可真辛苦啊。”
边说边往他那边推了推眼前的糖果碟,王冠笑了一下,拿了颗牛奶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要是大家都注意交通安全,不打架,我们就省很多事啦。”
过了会儿,温妮捧着托盘走过来,何秋水连忙拿了袋子帮忙打包,又去了一趟厨房,不一会儿拎着几份糖水又出来了。
连同温妮打包好的一起递给王冠,王冠愣了愣,“怎么那么多?我不想帮忙送外卖啊妹妹!”
何秋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用不用,这份多的是我送给您和严医生他们的。”
“吓死我了。”王冠拍拍心口,又笑着推辞道,“你的好意我心领啦,不过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就算了罢,留着卖多好。”
“这也不值多少钱,您拿着罢。”何秋水硬塞他手里,温妮也劝了两句,王冠却不过,于是收了,想着回头再让严星河帮他转钱给何秋水。
王冠取了糖水便走了,赶在下午五点一刻之前到了医院,从正门进去,到处都是来往的病人,旁边的急诊更是忙成一团,导诊台前围了一圈的人。
他摇摇头,穿过人群匆匆走进医护专梯,先上了十五楼的眼科,在护士站把东西递给妻子,话都没说就匆匆从楼梯走回了十二楼的骨二科。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林枚也在,白班的二线张天琪正在和他交班,见他来了,就忙道:“王冠,刚来了个右股骨粗隆下骨折的,16床,你去收一下,星河今天都收六个了,现在都还没下手术。”
王冠闻言就艹了声,“怎么回事今天,打包大放送还是买一送一啊?”
“中午来了俩,打架的,一个被另一个拿刀砍了手,砍人的那个砍完又怕了,逃跑的时候从四米高的地方摔下来,腿断了。”张天琪一脸无语的摇摇头,“警察都来了,听说在急诊吵了半天。”
那会儿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王冠今天要上夜班,早就回去休息了。
张天琪和严星河是一个医疗组的,还是组长,这会儿对着电脑数了数自己这组的病人数,数到最后一脸菜色,“杨帆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星河就要去急诊轮转了,我特么好难啊。”
林枚同情的拍拍他肩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来一根?”
张天琪站起来,拍拍屁股,“走走走,抽一根去。”
王冠这会儿拿着护士早就放在了办公桌上的病历夹,从口袋里摸出支笔来,匆匆走出办公室往病房去了。
等他问完病史回到办公室没多久,严星河回来了,头发都湿了,一绺碎发贴在额头上,边走边对身后的学生道:“小吴你先回去罢,辛苦了,剩下的医嘱我来开就行了。”
“那老师我先走了。”学生停下来应了声,又转身出去了。
王冠把病历夹往电脑旁边一放,一边打开医生工作站准备开医嘱,一边问严星河:“刚才是急诊手术?”
“车祸的,盆骨骨折。”严星河应了声,开术后医嘱的手一停不停,很快就听见打印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严星河把医嘱开好,那边王冠的也好了,他站起来跟严星河道:“我帮你拿出去过,去值班房,有吃的。”
严星河哦了声,心里有些疑惑,自己也没让他帮忙带饭啊,但人已经出去了,他便也挠挠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隔壁的休息室里张天琪和林枚正相对着吞云吐雾,严星河一推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忍不住咳了几声,“咳咳……怎么抽成这个样子?”
“累啊。”张天琪抬抬下巴,“来一根?”
严星河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你天天想教我抽烟是安的什么心?”
“啧,你也太没意思了,不喝酒不抽烟不烫头,人生没乐趣啊,你都爱些什么?”张天琪啧了声,玩笑的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严星河是整个骨二科活得最健康自律的一个,不喜娱乐,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周末还要在家看书或者去图书馆查资料。
用王冠的话来说就是,活得清心寡欲,过不了多久就该求仙问道了:)
“我天天吸你们制造的二手烟就够了。”严星河靠在椅背上,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
这时门被推开,王冠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外卖袋子,“老张,你的外卖。”
张天琪站起来,踢了一下严星河的椅子腿,“吃饭吃饭。”
“哎,有糖水。”王冠站在桌边,解开了另一个袋子,看了下,“刚好一人一碗。”
林枚凑过来,挑了份芝麻糊走,“你老婆今晚夜班?”
王冠嗯了声,张天琪哎了声,“哟,何记的,你今天中奖了,怎么那么大方,请大家喝糖水啊?”
“哪儿啊,人家送的。”王冠边说边看了眼严星河,笑了笑,“咱们都是沾了星河的光。”
严星河掰开一次性筷子,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看了眼糖水盒子上的店名,恍然大悟,“何……何秋水给你拿的?”
王冠点点头,“我说不要人家非给我,还说是要给你的,回头你帮我把钱转给她,人家做点生意也不容易。”
“知道了。”严星河点点头,淡淡的应了声,低头开始吃饭。
他的吃相不差,但速度却很快,几乎只用了五分钟,一大盒饭菜便风卷残云般见了底,然后又喝了一大杯凉白开,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