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提前让本王去靖虏肃安两卫调兵,又给了本王调兵的信物,本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及时带着那五万大军前来支援的。”代王说着落下一子。
谢霁庭随手拈起一枚黑子落下,低眸道:“多谢王爷肯信任草民,也多谢王爷愿意及时赶到救下城中将士百姓的性命。”
因为对朝廷的不信任,他才提前做此安排。
果不其然,他刚得到消息,所谓的朝廷大军,这会儿才刚刚从京城出发。若等朝廷大军来援,安靖县城,早就无一生还了。
还有粮草,若非他提前让老周帮忙筹措粮草送过来,安靖县城,也早就守不住了。
代王唇角微勾,‘愿意’二字用得巧妙,眼见自己是赢不下这盘棋局了,他随手丢下棋子,起身道:“走吧,带本王见见袁老将军那位孙女。”
谢霁庭起身,带着他来到园中,见园子里,一个额头上系着白布的小女孩正在荡秋千,她面色冷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孩子看着就有个性,本王喜欢,你说,本王将她收养为义女如何?”代王笑着说。
袁老将军征战一生,在军中威望甚重,却遭到建兴帝忌惮,满门惨死,谁也没想到,袁老将军竟还有个小孙女活在这世上。
谁若是能将这个小女孩捏在手里,便能同他此次一样,轻易调动五万甚至更多大军。
“王爷来晚了,小萍已经被韩将军和其夫人秦大夫收为了义女。”谢霁庭淡声打破他的幻想。
“是吗?那就太可惜了。”代王语气很是惋惜,他早知道,谢霁庭虽有意扶他夺位,却对他心有忌惮,这才提前让韩峻收养了小萍,就是不想把这柄利器轻易交到他手上。
半个月后,雁归镇。
在四处都挂着白幡的情况下,镇上突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既嘹亮又有穿透力。
是吴婶的儿媳,彭珊珊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婴儿洗三时,镇上的人都去吃了席送了礼。
洗三礼过后,众人又到红尘酒馆,参加了李红杏和郑方的‘喜宴’。
没错,李红杏坚持要与已经死去的郑方拜堂成亲,说是要完成他生前的心愿。
何春桃劝不住,只能由她去了。
吃完‘喜酒’出来,她抬脚去了趟戏院,戏院门前的大槐树上,挂满了白幡,那是街坊们对疯妇孤身就义的感恩及悼念。
从戏院回来,看到谢霁庭,她依旧没搭理他,自己回房间睡觉了,且反手就把门拴上了。
这些天来,两人都是分房睡的。
谢霁庭再次被关在门外,心下虽无奈,却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许只有时间,才能让她渐渐释怀。
翌日,镇上突然来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竟然都是老周的家人,来劝老周回家去的。
老周没办法,躲到食肆来,对着何春桃诉了好一通苦,“虽说我是辰州首富,周家人丁也很兴旺,但这家大业大,也有家大业大的坏处。光是我自己的子孙曾孙,就有好几十个,再算上我那些弟弟妹妹的子子孙孙,几百个都打不住。”
“几百号人啊,每天都费尽心机,想从我手里多分些财产去,我实在是烦不胜烦,才被逼到这小镇上躲躲清静。”
“当然了,我选择雁归镇躲清静,是因为镇上有陈老大夫这个神医。人年纪大了,总是怕死的,有陈老大夫在,睡觉也踏实些。”
“现在好了,陈老大夫死了,家里那些人又找来了,我是再也躲不了清静喽。”
何春桃听他说完,忍不住道:“那您早早地把财产分出去,他们不就不会来烦您了吗?”
“小何啊,这你就不懂了,我手里的家产太多太杂了,那么多子孙,你说让我怎么分?这个分多一点那个就不满意,那个分多一个这个又不满意,实在是难以平衡啊。”老周烦恼道。
何春桃沉默了,家产太多的烦恼,她也很想拥有呢!
老周虽然抱怨了一通,还是决定跟着那帮子孙回家去。
离开前,他把街坊们召集起来,拿出一沓地契,要分给大家。
众人这才知道,大家赁的铺子宅子,地契几乎全都在老周手里。
“这些个宅子铺子,多多少少都被那些鞑靼人损毁了不少,我就不花钱修葺了,把地契给大家,大家自个儿修一修吧。”老周说。
镇上的宅子铺子确实不值钱,加上还得自己修葺,大家便都没跟老周这个辰州首富客气,各自接了自家宅子铺子的地契。
在场众人里,唯独孟星彤没有接。
“我要带着我相公回家了,他死了这么久,也该带他落叶归乡了。”
何春桃本想劝她再留些日子,听她说家里还有父母公婆需要照顾,便没劝出口。
老周与孟星彤顺路,便带了她一起离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以免她孤身一人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送两人离开后,何春桃心里一时空空荡荡的。
回望镇上,有人死亡亦有人新生,有人离开,也迟早会有新人来安家。
就像树上的叶子,秋天落下,经过傲雪寒冬,重又抽出新芽,绽放出盎然生机。
第82章第八十二章
暮夏时分,何春桃坐在檐下的藤椅上乘凉,听着蝉鸣声昏昏欲睡。
突然,‘啪’的一声响起,一下子就将她惊醒了,她睁眼一看,却见原本爬到屋顶上安瓦片的谢霁庭呈‘大’字形横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
这是,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她立时起身跑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声音冷淡道:“还能动不?别是摔傻了吧?”
谢霁庭‘嘶’了一声,用两手撑着坐了起来,摇摇头道:“我没事,就是下梯子时一不小心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