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宁并不理红豆,任凭她给自己将狐裘披上,嘴里仍低声念叨道,“娘,回来了。”
红豆是从毓宁郡主入宫后就跟在毓宁公主身边伺候的。
她知道每逢公主的忌日,郡主便会在门口等公主回来,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劝阻的话,替她系好狐裘后又将暖炉塞入她的手中,然后又给她坐的地方垫了一个厚厚的垫子,用自己的身体替毓宁挡住了风才说道,“今日这么大的雪,郡主要仔细身体,不然公主知道了怕是也要伤心的。”
毓宁终于转过头,看了红豆一眼,又低声问道,“娘今年会回来吗?”
红豆看着郡主脸色天真又似乎带着些许期待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话。
清平公主已经去世多年,自然是不可能回来的,可是郡主却每年都会在一日都等在门口,十年如一日。
外人只知道毓宁郡主因为体弱,所以极少出门见客,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毓宁郡主不仅病弱,实际上行事也和常人不同。
她并非是痴傻,只是仿佛有一个自己的世界,大部分人进不去她的那个世界,她也不愿意与人多说话,即使是伺候她多年的红豆,也不过是仅限于和她正常交流而已。
虽说红豆早已习惯这样的郡主,可每年这个时候她也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见自家郡主一直看着路口便也抬头向那边看去。
闵劭看到来人应该是毓宁郡主的贴身丫鬟后就收回视线离开了,红豆此时也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修长背影。
有位锦衣卫大人对自家郡主一见钟情乃至天天上衙时都要来郡主门前看一眼的事早在郡主府内传遍了,因此红豆看见那身影便明白了。
自家郡主招人喜欢,她自然是高兴的,她看着自家郡主有些低沉的样子适时地转移话题问,“郡主,是不是那位锦衣卫大人又来了?”
她说完见郡主没有理会,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估算了一下时间继续问,“郡主刚才见到那位大人没有?”
红豆跟着毓宁的时间长,毓宁对她的大部分话还是会理的,何况还是说的刚发生的事,她抬头带着几分困惑看向红豆,“锦衣卫大人?”
红豆见郡主终于被自己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连忙趁热打铁,指着闵劭快要看不见的身影说道,“就是这位啊,听说他天天来呢。”
毓宁顺着红豆指的那里看去,眼中困惑之色更重,“他可怜的,我给了好多珠子。”
“珠子?”红豆嘴角一抽,看郡主点了点头,顿时有点崩溃。
堂堂锦衣卫佥事被自家郡主当成了要饭的,也不知道对方心情几何。
只是自家郡主自从有一次坐车看见有人在别人家门口要饭后就把所有站在别人门口不走的当成了要饭的也是挺愁人的。
红豆正欲和自家郡主解释一番,突然又听到郡主轻声喊道“太子哥哥。”
太子?
红豆赶紧抬头看过去,只见这条街的尽头太子的马车和刚好走到那里的闵劭狭路相逢。
因为是勋贵聚集的一条街,所以这里的路修的比别处要宽敞一些,哪怕是两辆马车并驾齐驱也不会显得拥挤,但此时那辆马车竟是直直的朝着闵劭的方向而来。
闵劭不欲生事便往旁边让了让,等着对方先过去。
那辆马车却在行至闵劭旁边的时候停下了。
马车中的人挑起车帘,似是刚认出闵劭似的,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才喊道,“闵劭?”
闵劭认出了这是太子的车驾,低头,稍微弯了弯身子应道,“是。”
太子看向他出来的方向,声音沉了沉,似警告又似劝诫道,“有些心思藏在心里便也罢了,真说出来反倒贻笑大方,你说是也不是。”
毓宁五岁时被接入宫中一住就是七年,太子早就对这个粉雕玉琢又有点呆呼呼的小表妹上了心,只等着对方及笄后将其娶进东宫做正妃,因此对于郡主府中的消息自然知道的比谁都快。
闵劭对毓宁郡主一见钟情从而天天在郡主府门前守着的事太子早就得了消息,原本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场癞□□想吃天鹅肉的闹剧,没想到今天却被他撞见了。
表妹如今刚及笄没两个月,他就当面见到了一个觊觎自己表妹的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太子的心思并不加遮掩,闵劭自然也有所耳闻,他也不意外太子对自己的态度,只是也不惊慌,不卑不亢的说道,“卑职顺从自己本心而已。”
一家好女百家求,不管求不求的来,但没有拦着别人求的道理。
太子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脸色难看,却又无法真的对闵劭发作。
他眉头拧着,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顺从本心,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过是愚蠢而已,希望闵大人多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太子此时叫闵劭闵大人自然是带了几分威胁的意思了,但闵劭却只是低了头应道,“是。”
太子见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脸色更加难看了,只是到底是储君,需要顾及名声,做不出在街上为难一个臣子的事情来,他沉着脸放下了车帘,又隔着车帘对闵劭说道,“闵大人最好好自为之。”
闵劭站在原地,看着太子马车离开的方向,一只手握着腰间的绣春刀,面无表情,他另一只手里还握住毓宁给的那一把珍珠,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太子刚才的话,“好自为之?”
过了一会儿竟是轻轻的笑了一下。
太子的心思他知道,那帝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显然自己是肯定求不得的,而这位太子恐怕也和他没多大差别。
他冷眼看着太子的车驾在他刚站过的郡主府门前停了下来。
刚才出来的丫鬟迎了上去,似乎说了些什么话,然后太子便在郡主面前蹲了下来,似乎是在哄她。
看着太子对这位毓宁郡主倒是真的上心,只是……
闵劭看着不远处一路跑过来的内侍,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不久之后他就在回宫的那条路上见到了太子的车驾。
算起来前前后后这位太子在毓宁郡主那里呆的时间也没比自己长多少。
皇家之人的心思向来就比任何一个人都重,他将那一把珍珠放进了腰封中,等回府之后又找了个盒子珍之重之的装了起来。
至于太子的话随风吹过也就散了,第二日他依旧雷打不动的又去了郡主府门口。
只是今日他却再没看见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