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离开了,魏宝亭才双手合十像着佛堂里的佛像连声道歉。
现下临近中午,玉嬷嬷还要去厨房里做饭,便让她先回去了,只留着吉祥陪着魏宝亭在普陀寺的后山里闲逛。
其实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她的身份尊贵,寺里有些姑子心思不在正道上,虽说想要难为她,可要碍于她的权势不敢做的太过分。
而她住的小院里经过修葺了一番,处处都好的很。
“公主姐姐。”小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魏宝亭回头一看,是寺里的清音。
清音现在十岁了,浓眉大眼的,瞧着很是可爱,她的头发都被剃去了,圆溜溜的小脑袋上滴上了几滴冰凉的雨丝。
她伸手抹了抹,见魏宝亭朝着自己招了招手,连忙跑去了她的伞底下。
“清音怎么自己出来了,静心师太呢?”
魏宝亭蹲下身子,将帕子拿出来擦了擦她的小脸,而后将小姑娘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清音是在普陀寺的山脚下发现的,当时她正坐在地上大哭,旁边还躺着个大汉的尸体。只不过清音穿着富贵,脖颈上带着的项圈上还刻着清音两个字,应该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不过她在普陀寺生活了许久,寺里的静心师太对她就是极好。
清音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往这个香香美美的姐姐身上蹭了蹭,而后道:“天上下雨了,我想出来玩,师太不让,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正好姐姐带你玩。”
清音欢呼一声,小手攥着魏宝亭的手,跟着她在后山上闲逛。
多了个小家伙,便热闹了起来。
普陀寺的后山较平坦,加之山上种了大片的桃花,还有梨花,现在全都开了花,好看的很。
清音忽然叫了一声:“前面有人!”
男子连忙拨开草丛探出身子来:“姑娘们莫怕,在下、在下不是坏人。”
纵使他如此说,魏宝亭还是拉着清音的手后退一步:“你在这里做什么?”
面前的男子穿一身淡蓝色直裾,五官端正,满身清雅之风,瞧着倒不像是坏人。不过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堂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的姑娘,脸瞬间就烧红起来,他连忙将视线移开,暗自念了几句非礼无视,这才道:“在下与家妹来此赏花,未料突然下起了大雨,家妹又扭了脚,这,这才扰了几位姑娘。”
原来是这样。
魏宝亭对男子道:“前方不远就是普陀寺,也不知你妹子伤的怎么样,快带她先去寺庙里避避雨吧。”
她说着,便将伞合上掷到了男子的面前,而后牵着清音的手去了吉祥的伞下。
苏堂脸颊更红了:“谢谢姑娘,啊,不是,这伞我不能要。”
“人家给了就给了,”从后面跳出来位姑娘,她容颜明艳,脸上带着笑,单脚着地跳到了苏堂的身旁,而后将力量压到了他的身上道:“谢谢几位姑娘了,不知几位可有衣裳借我穿一下,我这样子实在是出不去。”
苏颖身上已然被雨水打湿,春衫薄薄的贴在身上,这幅样子也出不去。
魏宝亭点点头:“你们跟我来吧。”
她先将清音送回到了静心师太的身边,而后带着苏堂兄妹俩去了自己的小院里。
苏堂整个人局促的很,连头都不抬起来,将背上的苏颖放下后,连忙去了院外的屋檐下站着。
苏颖倒是自在的很,接过魏宝亭递过来的衣裳大大方方的穿上,而后道:“今日多亏了姑娘了,不然我这一身回家父亲非得打断我的腿不行。”
魏宝亭没有搭话,而是往窗外看了一眼:“现在雨也小了,姑娘换上衣裳就回家吧,免得晚了惹人担心。”
这几年魏宝亭的性子许是沉静了下来,只对待身旁亲近之人时才会露出些天真的姿态来,对外人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现下她就站在窗边,眉眼微微垂下,显出几分清冷之感,偏唇角上扬,似是勾人之态。
苏颖起身朝着她笑道:“行,那我这就回去了,往后姑娘要是有事想求的话可到承恩侯府中找我,但凡我能做到的定为姑娘做到。”
她学着男人的样子豪迈的拍拍胸脯。
惹得魏宝亭轻笑了一声而后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记在心上。”
苏颖笑着回了几句,而后目光撇向门口低着头脸颊烧红的苏堂一眼,状似无意的问道:“姑娘一直住在这里?”
见她面容微愣,连忙道:“我就是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聊的很,想着以后来这里的时候还能找你玩玩。”
魏宝亭点点头。
也算是住在这里了吧。毕竟都过了三年了,皇上还没有下旨要将她召回去的意思,许是将她忘记了吧?
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不是很大,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吃完了饭在院中走了几圈,刚准备躺下睡觉,便见宫人小跑过来,面带着笑意。
“殿下,皇上下旨召您回去呢!明日就能到达了,您快进屋里收拾一下,咱们就要回宫了!”
作者:起标题好难啊,不起吧之前又都起了=_=
第33章两个大太监
第二天终于放了晴,普陀寺本就是建在半山腰上的,道路上难免留下了泥泞的水坑。
魏宝亭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宫装,腰间紧束,小腰盈盈一握,是绯红的颜色,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的越发的娇嫩,站在阳光底下更是白的发光。
额上也点上了桃花形状的花钿,唇上口脂更是诱人。
云鬟高堆,珠翠点缀。一副不可亵渎的模样。
吉祥跟在身后,小心的看着她的裙摆:“从这里到寺门口虽说不远,但是路上全是水坑,脏了裙角可怎么办?”
魏宝亭盯着自己刚换上的新鞋,鞋面用金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好看的紧,若是平常的打扮,衣裳脏了就脏了。
可是这是她新换上的鞋子,若是就这么脏了她会心疼的。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忽然见院门走来了几位小太监。
为首的穿的要精致一些,腰上还带着佩刀,看起来就很有气势。
申原笑着上前,道:“雨天路滑,知晓路上不好走,谢大人特意吩咐奴才们上来接殿下。”
而后又回头对着身后的奴才们道:“慢腾腾的做什么?还不快到殿下跟前来,耽误了你们承担的起吗?”
几位抬着轿子的小太监连忙小跑着到了院门外。
吉祥正巧将屋里的衣裳整理好抱在怀里,闻言道:“不碍事的,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要费上些时间呢!”
申原一直跟在谢之州的身边,在镇安司的职位也不低,这些年不少人巴结他,虽说他是个太监,但是被捧的心气极高,经常鼻孔里看人。
闻言他轻啧了一声:“姑娘莫要为这些小太监求情,咱们虽是奉皇上的命来,实际有不少的事情要做。谢大人现下正在寺门口等着呢,要是因着这几个不懂事的耽误了时间惹怒了他,咱们这些人可担待不起。”
听到此话,吉祥抿起唇来,脸色明显不好了,“你倒是忠心,眼下有些东西还没收拾好,大人且等着吧。”
申原这几年跟在谢之州的身边,倒是把他睨人的样子学了几分。
轻抬起眼皮,眼底竟是嘲讽。大抵是觉得眼前这个朝华公主不值得他巴结。
一个被皇上留在普陀寺三年之久的公主,上面还没有母妃护着,就算是回了宫能掀出多大的浪来?
若不是谢大人要来此,他才不会做这费力又费时间的事情呢,不如去喝点花酒来的自在。
申原:“你们还是快些收拾吧,耽误的时间长了,可别怪奴才没提醒您。”
魏宝亭仍旧站在屋檐下,闻言只是轻看了他一眼,掩下心底忽的升起的烦躁。
许是觉得在这里站的无聊的很,便提起裙角走到了院子里小全子给搭的秋千前面。
小全子立马上前,将秋千擦干净,而后魏宝亭坐了上去。
她在申原不满的目光里荡起了秋千,见他一直望着自己,便歪头一笑。
“我心里舍不得这里,还想再待一会儿,大人莫要催了。”语气轻轻柔柔的。
倒是噎的他不好再说些难听的话。
天气放了晴,她正坐在秋千上轻晃着。
富贵华丽的宫装穿在身上,发髻也是盘的高高的,这样的打扮应该是坐在同样贵气的宫殿里,抿唇浅笑,给人贵气逼人的感觉。
可是眼前这位额上点着花钿,笑起来时露出白皙的牙齿,怎么瞧都觉得天真烂漫。
她的身旁则是被雨水打出一个又一个泥坑的土地,丝毫没有掩盖她通身的气势。
申原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公主身上带着刺。
又想起早几年关于这位公主的传言,皆说她嚣张跋扈,不过后来收敛了些,而后又被送来了普陀寺。
那时候他跟几位兄弟喝醉了酒,加之众人都知晓谢大人曾经在朝华公主手下当过差,又联想起关于这位公主的传言,便以为谢大人在她手底下受到了压迫,后来朝华公主被送走,他们大人才熬出了头。
这样一想,几位兄弟对朝华公主心里都不满,何止他们,镇安司里不少的人都认为朝华公主苛待了谢大人,所以大人才会在公主走后被皇上提拔起来。
酒后便多说了些,将听过的传闻悉数倒了出来,没成想正巧被路过的谢之州听见了,当时他整张脸沉的能滴水。
重重的踢了申原一脚,“聚众酗酒,自己去领罚。”他们只当是勾起了谢之州不堪的回忆,对朝华公主更气恨了。
申原:“殿下......”
他刚想要出口催一催,就见她皱起了眉头。
她单脚着地止住了晃动的秋千,而后坐在上面瞧着自己。眉峰压的极低,面上是他曾经无数次在谢大人脸上看到过的不耐烦。
果然,“你烦不烦?再催的话直接去跟小谢说,我今日不走了。”
知晓今日是谢之州来接自己的时候,魏宝亭不好说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有很欢喜,反倒是有些烦。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小心眼了,当年她要离开皇宫的时候他没来送自己一面,其实当初哪怕是一句话她也不至于气闷了这么些年。
总觉得她掏心掏肺对待了一年的人,竟然还瞒着她许多事情。虽说她知道他的苦衷,知道他不好开口,可是她就是生气,没来由的。
她张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到申原带着震惊的脸时,又将嘴巴闭上了。双脚落在了地上,一下下轻晃着。
小......小谢?
要不是现在周围有人,他的嘴巴估计张得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
他其实也就是看着有气势,比他地位低的也就被唬住了,心底里怂的不得了。不然也不会每日眼巴巴的想要认谢之州当干爹。
就是想要人罩着他,谢大人不罩着也没事,他就心甘情愿每日乐滋滋的跟在他跟前。
别人说他是谢大人的狗,听着是骂人的话,他却乐的跟什么是的,其实就是缺根筋。
被魏宝亭一吓唬,也不说话了。只略显焦躁的看着周围来来回回的人,想要催一催,想起公主方才的话,又懊恼的将头低下。
见吉祥手里搬着大匣子的时候,连忙上前要抢过去:“还有多少东西啊?天不亮就守在寺门口等着,眼下都快到中午了,快点给我,你慢死了。”
魏宝亭正坐在秋千上发呆,其实是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她看过原书,也知道谢之州过得挺惨的,心里其实是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若是他现在是在书外的世界,无论谢之州做什么事情她都会支持。
可是偏偏她就在书里,有些情绪她就是控制不了。
当年她要离开皇宫,还不是一两天,是三年啊!他都不出来送一送,或者可怜兮兮的说一句带我走吧。这些年他在魏朝也混的风生水起了,就连皇上都拿他没有办法,普陀寺就在城外,就算用脚走,几天也就到了,竟也不来看她一眼。
太让她生气了。
越想越难受,她独自一个人想着,气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待吉祥过来提醒说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秋千的麻绳差点都被她掐断了。
她皱眉,抬眸往前面看了一眼,正好撞上申原望过来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想说话又不敢说话,让她心头的郁气消了消。
“行,咱们走吧。”
她坐在四人抬着的轿子上,身上没有溅上顶点的泥,而且抬得还平稳的很,就算是走在崎岖的小道上,她都没觉得摇晃。
“从普陀寺到皇宫,少说也要一天一夜的路程,现下已经临近下午了,等咱们下了山估计天就黑了。”
“不过来的时候瞧见山下有间客栈,可能要委屈殿下将就一晚了。”
申原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去看轿子上的朝华公主,见她单手撑着头闭着眼睛,眉心却微微蹙起。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了嘴巴。
“殿下,醒一醒,该下轿子了。”
魏宝亭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她睁眼,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整理了下,而后迈步走下了轿子。
等她意识渐渐回笼,这才发现周围乌泱泱的跪了一片。
为首那人穿一身深紫束身长袍,带着乌纱帽,帽顶上镶着橙红的宝石以示尊贵,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搭在一侧的长剑上。
......长得倒是越发的俊俏了。
魏宝亭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紧抿的双唇上多瞧了一会儿,继而将目光移开,“都起来吧,不用多礼。”
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魏宝亭走过去,小全子立马半蹲在地上,让她好踩着他的膝盖蹬上去。
魏宝亭的脚步忽的顿住,迟疑了片刻,而后目光重新落在谢之州的身上。
男人身量极高,也不似从前那般单薄。束身锦衣将他的身子勾勒了出来,胸前似乎还有些紧绷,仿佛一动那布料就会扯开般。
谢之州自她进入自己的视线后,就怎么也移不开目光,痴也似的盯着轿撵上浅睡的人。
他的眼力好,虽然也惊叹于她的长相,可是目光却还是被她眉宇间的愁绪给缠住了。
想要开口问一句她为什么不开心,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他如今根本没有任何的立场去关心她。就连从前属于他的位置,如今也换成了更年轻更会说话的宦官。
新的宦官做起事情来比自己还要利索,见到殿下要上马车,便快步蹲在了她的面前。让他想要上前一步的动作瞬间顿住,而后溢出股戾气来。
他捏紧了拳头。
小全子蹲的腿都快麻了,却见魏宝亭还不上马车,便抬起头来疑惑的:“......殿下?”
魏宝亭没有应声,而是看着前面那人,带着笑意:“你如今是谢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