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熠一听,顿时愣住了,金眸浮现出一丝迷茫来,“……孤倒是没想过这种事情。”
宋普伸手去抱他的腰,手里触及他劲瘦的腰部,忍不住多摸了几把,然后才道:“臣看啊,陛下也不必与臣兄长置气,左右他也要去塞北,陛下与他一年也见不到两回,又何必为他烦恼。”
澹台熠低头看了看宋普,道:“孤这不是置气。”
欲言又止,却又没说话了。
宋普亲了他几口,总算把他哄高兴了,两人窝在床里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才闭眼睡觉——这天是两人商定好的休息时间,因而没有运动项目。
永安王在燕京呆的时间不多,却和澹台熠频频吵架,甚至在朝堂之上,都可以看见两人弩张剑拔的气氛,澹台熠破天荒的被永安王气到提前退朝。
而永安王情绪也十分不佳,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下朝的时候,几位臣子像终于找到了救世主一般,对永安王控诉澹台熠这数月以来的过分行径,随意给臣子赐婚,甚至连恭王都被赐了三名女子,又将太后禁足到至今,如今又不顾群臣抗议娶了男后等等。
永安王听了,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道:“陛下犯错,你们未曾指正帮扶,事后再道帝王长短,这便是梁国的臣子?本王倒是大开眼界。”
臣子们一听,顿时尴尬地闭上了嘴,有人还想说什么,永安王冷傲地道:“本王有事,恕不奉陪!”
说完,就大步地离开了,留下这些臣子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有人说:“我看永安王面上和陛下闹不愉快,但到底一家人,又岂会生什么芥蒂。”
“罢了罢了,都散了罢。”
……
永安王还未出宫,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王爷,留步。”
永安王一扭头,看见身后之人,冷漠的脸微微缓了缓,道:“玉荣,许久未见了。”
宋国公大步走到他身边,听见他还叫自己的字,如从前那般亲切,那层因时间而生出的陌生与隔阂顿时消了大半,宋国公看看他的脸,感慨道:“是许久未见了,去年秋季围猎你从塞北回来,我也未曾拜访你,惭愧。”
永安王唇角微微翘起,道:“玉容有这个心便够了,见与不见,倒没有什么干系。”
宋国公有些尴尬,他咳嗽了几声,道:“……我儿子与陛下这事儿——”
永安王笑容便没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你一向怕事,若陛下强硬,你也无计可施,我明白。”
宋国公顿时更惭愧了,“哎,我也反对过,陛下金口玉言,我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永安王便沉默了。
宋国公咳嗽了几声,心虚道:“我看陛下也并非玩闹,你也知道之前陛下不理朝政,如今倒是勤勉了许多,简直是浪子回头,我看他如今已有先帝的八分风采,只要再给他几年,必定超越先帝,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永安王叹气道:“陛下那个性子,不闹出乱子便不错了,先帝都不奢求他青史留名,将帝位坐稳,守成一世便够了。”
宋国公看了看天色,殷勤道:“天色不早了,既难得遇到,不如来我府上喝几杯?”
永安王面色稍霁,露出点笑意,道:“好。”
宋国公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
他知道永安王对皇帝娶男妻一事怀有很大的不赞同,因而厚着脸皮攀旧情,也幸好他还认他这个兄弟。
昔日旧友攀谈了一宿,宋国公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将永安王开解完了,翌日永安王再见澹台熠,语气便好上了许多。
既然永安王都退了一步,澹台熠也给了面子,没有再说攻打南境一事,叔侄俩达成了和解,永安王也放下不满芥蒂,带着宋凌云一起回到了塞北。
看起来都像是往好的地方发展了。
然而某日突发意外,打破了这个平静——澹台熠被刺杀了。
当然刺杀没有成功,恭王当时在场,见刺客朝澹台熠飞驰而去,剑光即将掠过澹台熠时,恭王竟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澹台熠省钱,并赤手空拳接了剑招,只是不敌,很快便被刺客所伤,而后刺客被保护澹台熠的黑龙卫一招击毙。
澹台熠看着胸口被戳了个透心凉一脸惨白倒在地上的恭王,神情变幻莫测,眼神似有触动,然而一开口便是刻薄至极的:“你以为你是谁?你看不起谁?孤用你挡?”
恭王嘴唇动了动,道:“臣未多想,便已经挡在了陛下面前,是臣错了,陛下武功高强,又何需臣救。”
澹台熠道:“恭王莫要惺惺作态,你不嫌恶心,孤还嫌恶心,这刺客来势汹汹,皇宫之戒卫森严,常人难以想象,竟还会有刺客混入其中,孤没怀疑恭王自导自演,恭王倒是在孤面前做起戏来。”
“看什么?孤难道还说错了!?”
岂有此理,又装成这个破样子!
澹台熠尖锐冷漠地道:“恭王莫要让孤发现你与这些刺客有什么联系,否则即使你是恭王,孤都要将你千刀万剐!”
恭王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血气尽失,直接昏死过去。
黑龙卫出现,给他摸了一把脉,有些惊讶,对澹台熠禀报道:“……陛下,此剑伤到恭王心脉,恐怕命不久矣。”
澹台熠:“……”
澹台熠道:“赶紧传太医!”
恭王死哪儿都可以,就是不能死在他这儿!传出去这恭王的声势又得上一层,反观他,恐怕又是冷酷无情的皇帝。
澹台熠郁闷了,这种郁闷说都说不出口。
这场刺杀来的很突然,待尘埃落定之后,外边儿的人才听到动静,曹喜推开门进来,看见地上的死尸,吓了一跳,澹台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没心情冲他发火,对黑龙卫传令下去彻查刺客一事,便看也不看地上的恭王一眼,转身去了纯合宫。
第142章感恩
宋普还不知道澹台熠那边发生的事儿,他正躺在庭院外面的贵妃椅上嗑瓜子,脚搁在膝盖上一翘一翘的,十分悠闲,见到澹台熠过来,才坐起来,给他让出了一块儿地方坐。
澹台熠一顿,坐到了他身边,垂眼看他,说:“宋卿过的真快活。”
他凑近了,宋普才发现他脸上沾着些红色的湿迹,“陛下你这脸是怎么了?”
“什么脸?”
宋普伸手擦掉了他脸上的红点,给他看,澹台熠说:“应该是恭王的血溅到孤身上了。”宋普睁大了眼睛,“恭王怎么会……”
澹台熠便和他说起了方才的事情。
宋普:“……”
有点突然,他就问:“现在恭王怎么样了?”
澹台熠满不在乎地道:“据说是快死了,孤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宋普看他不在乎的表情,便知道恭王这么搞也没让澹台熠心软。
宋普觉得恭王应该没那么容易挂,却还是被他这个操作搞迷惑了,他这是搞毛啊,以为他是小言女主吗,还搞挡剑这一套??
宋普目光落到澹台熠身上,小心翼翼地问:“恭王如此,陛下可会对他另眼相看?”
澹台熠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孤为何要对他另眼相看,孤还怀疑刺客的来路与他有干系,他惯爱这一套。”
宋普一听,就感觉,澹台熠清醒过头了……不亏是他男人。
澹台熠开了这个口子,就忍不住话多了,“宋卿不知,这恭王从前就爱在先帝面前装模作样,如今先帝不在,便惯爱在孤面前装模作样,孤又不是先帝,还能给他什么脸面。”
宋普对他之前的事情好奇,从前不方便问,现在关系不一样了,总能问了吧,心里想着,便问了出来。
澹台熠听他问,又不大想说了,含糊地道:“那些破事,孤不乐意想。”
宋普便对他抱脖杀,缠着他说,必要时刻,还使出杀手锏,甜甜蜜蜜地喊澹台熠:“夫君~人家想知道嘛!”
澹台熠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如今被他这缠缠绵绵的“夫君”二字,搅和的叫宋卿什么“卿卿”都觉得有些不中听,便又强行扭回来,继续称呼对方旧称,心里也要舒服一些。然而也是这般,宋卿便将这事儿当做是他的弱点一般,稍有不对,便拿这个来对付他。
扪心自问,宋卿的声音宛如林间潺潺流水从石头上流过,有一种很清新透彻的美感,小声说话的时候便显得更为动听,但一旦掐着嗓子“娇羞”起来,那种清新之感便被破坏了,这是对澹台熠耳朵的折磨。
宋普被捂住了嘴,便眨着那双黑眼睛看他,眼里融融笑意,带着些许的揶揄。
澹台熠有些气恼地道:“宋卿总是如此,孤怎么说都不听。”
又道:“孤与你说,你不要再作怪。”
说罢,便松开了宋普的嘴,抬脚上了贵妃椅,一把抱住了宋普,叫他坐到了自己腿上,然而才开了话匣子。
说起恭王的时候,也难免提起先帝。
因为澹台熠与宋普的关系已经不似以往,因为澹台熠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将从前的事情全盘托出的倾向,即使未全盘托出,也少不得透露一些从前不会透露的事情。
比如他对先帝的态度。
澹台熠总爱与先帝反着干,有他天生叛逆,不爱听人训斥的个性有关,他的个性太过强烈,以至于与先帝频频发生矛盾。
先帝要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这些还是小问题,当时澹台熠生母纯元皇后是还在世的,只是那时候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她也时常和先帝置气,她还健健康康的时候,这两人脾气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都骄傲,若是吵起来,谁也不肯先低头,只是先帝气性更大,这种时候少不得要去与别的后妃游玩吃饭去气一气纯元皇后,当然纯元皇后似也不为所动似的,最后还是先帝耐不住先来低头道歉。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澹台熠说起来都要翻白眼,语气也不大好了起来,“先帝做皇帝是没话说,朝堂那些老臣都对他一片赞誉,但做人丈夫,委实做的差劲。”
又对宋普道:“孤要是与宋卿置气,就不会用别的女人来气宋卿,这点孤就做的比先帝好。”
说着,眼里少不得有些骄傲,他可是对妻子一心一意的人!与先帝不一样。
宋普没想到他说着说着还自夸起来,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奖励性质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陛下做的好,陛下若是想先帝那般,臣恐怕会越来越不相信陛下,这夫妻之间啊,便有了嫌隙。”
澹台熠不欲对父母的感情再做什么评价,只是听宋普这么一说,也觉出了些味道,“宋卿放心,孤不会让宋卿与孤有嫌隙,就算要有嫌隙,也一定是宋卿的后庭被孤垦松软了……”
宋普:“……”
他小小地掐了他一把,恼道:“陛下继续说罢!”
澹台熠被他掐,反而还笑了,便继续说了下去。
先帝总和皇后吵架,澹台熠这个做儿子的也是帮母亲的,也有这个缘故,所以更爱与先帝对着干,他这嘴也是从小就有些欠,久而久之,先帝都有些躲着他走了,如此,恭王便有了可乘之机。
说起这个恭王,从小就知道甜甜的喊澹台熠叫哥哥,澹台熠知道他怎么来的,对他一直都不客气,也并不准他靠近,对他十分之冷漠刻薄。
恭王年纪再长一些,便几乎是与先帝天天在一块儿,整一个父慈子孝,看着就叫人来气,澹台熠性子也越发不好,偏那恭王还喜欢在他面前跳,说一些让他生气的话,澹台熠压根控制不住,总要揍他一顿,他年少时期力气就大,好几次都差点将恭王揍死,也惹得先帝发火,也揍了他几次。
如此下来,父子俩关系越发恶劣,势同水火一般。
说到这里,澹台熠忍不住对宋普说:“到孤母后仙逝为止,孤与先帝简直犹如仇敌一般,轻易不见面,见面孤必定要和他吵起来,他去了孤还以为这皇帝要给恭王做,结果他竟还是给孤,他这算什么,将孤母后气死了,拿这帝位来补偿孤吗!要给便给他疼爱的恭王,孤也不稀罕。”
其实只是说着来了气,澹台熠也见过先帝认错的时候,作为一个皇帝,还有过背着荆条去跪纯元皇后,请她打他出气这种荒唐的场面,他父母对彼此的喜爱是毋庸置疑的,但脾气都不太好,总是莫名其妙的置气,到最后那个地步,澹台熠没法怨纯元皇后,便只能将过错全堆到先帝身上。
因而在他嘴里,先帝在这种事情上处理的非常糊涂,澹台熠是很有怨气的。
再者纯元皇后去世的前几个月,也发生过一件大事儿,并不如何好,澹台熠对着宋普还是不想说,因而便隐去了。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澹台熠的意思很明显,先不说恭王与他是生死之敌,他能确定的是两人都互相看不顺眼,绝对没有所谓的兄弟情,在这种情况下,恭王给他挡个屁的剑。
宋普听了一通皇室秘闻,心里却是在想,澹台熠对先帝也不只有怨气,应该还是有对父亲的那类情感,所以说多妻制度害人啊,把一个好好的三口之家整成这个样子,俩儿子都怪疯的,当然现在澹台熠不疯了,疯的是恭王。
这时候曹喜过来禀报,说是太医将恭王救回来了,只是失血有些多,到现在还没醒。
澹台熠与宋普对视一眼,澹台熠先开了口:“孤就说他没那么容易死。”
澹台熠的人办事儿快,没多久刺客来历也给整清楚了,是林家门客,会缩骨易容,剑术也超群,即使皇宫戒卫森严,三分钟便有一般轮换值岗,但也耐不住这位会的多,竟还能替了伺候澹台熠的太监前来刺杀。
澹台熠知道后有那么点懵,心想一个人就敢过来,孤看起来那么好刺杀?
宋普却是不由得道:“不会是恭王为了不娶雪媚娘使的计策吧?”
澹台熠没忍住,笑了起来,摩拳擦掌似的道:“孤本就想整治林家,这下恭王受了重伤,孤先放一放与林家之仇,叫恭王立即与林雪媚完婚,这便唤做‘冲喜’,孤良苦用心,恭王可要好好笑纳啊!”
说罢,事不宜迟,赶紧回养心殿,叫人拿来空白圣旨,挥笔写了个让恭王三日之后成婚的圣旨。
澹台熠如今学的多了,对恭王感情如何先不说,至少明面上知道做面子,圣旨上要写一写恭王对他这个皇帝有多好,他感念他舍身相博,便再次赐婚一次,叫三女与他一同成婚冲喜,以盼他早日康复云云。
写完之后,一通畅读,自己都嘴角翘起,一副孤要使坏的可爱表情。
gu903();宋普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称赞道:“陛下真聪明,不亏是臣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