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你六妹妹?”其中一位表小姐拉着顾璐的手,轻蔑的目光扫过顾瑶,“也不怎样嘛,难怪黄世子最后不要她。”
顾璐嘴角翘起,“二表妹别胡说,六妹是个好的,黄世子只是……只是更注重恩情和感情罢了。”
顾瑶平静如常,丝毫不受身边人的影响。
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守在门口的婢女高声道:“王小姐到了。”
整个客厅的人齐齐声一顿,大多数目光都落在顾瑶身上,有人露出几分好奇看热闹的心思。
恨不得能亲眼见王小姐同顾瑶打起来。
汪夫人坐卧不宁,虽是有嫂子们陪着,但她的心就没一刻安生,时不时拽了拽衣袖裙摆,手心满满都是冷汗。
她并非是为庶女顾瑶,而是方才她见到了师兄泰安伯!
自从她嫁给顾四爷后,十几年他们就没碰上过,即便同时出现在一处宴会,他们两人也总是下意识避开,从不曾见过。
所有压制下来的情感,都融在画作中。
直到泰安伯夫人病逝,汪氏经过女儿的劝说,她才又被勾起昔日浓烈的感情。
泰安伯放在站在一众人之中,汪氏纵是多年不曾见他,却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师兄同过于只显得成熟,稳重了几分。
他身上的儒雅俊美不曾被岁月磨灭,仿佛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顾四爷更加文雅。
汪氏枯井一般的心骤然活份了,师兄没有忘记她,依然还爱慕于她!
从泰安伯那双眸子就能看出他对她依然情根深种,甚至比他们年轻时候感情更醇厚炙热。
王小姐温婉大方,清丽出尘,天生有文雅书卷气息。
她同旁人站在一起,自然而然会被称赞一声才女美人。
然而她同顾瑶一碰面,哪怕顾瑶只是穿戴寻常,也能在容貌上稳压王小姐一头。
一旁的人窃窃私语,“黄世子竟是舍得顾小姐,而娶她?”
“你懂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王小姐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而顾六小姐……”
本想脱口而出的草包美人,却因见到顾瑶明亮沉稳的眸子而无法过于贬低她。
如何顾瑶都不似草包。
她既有明艳绝俗的相貌,亦有气度,不似才女文雅,却不会令人忽视。
“顾六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王小姐柔柔一笑,“听说你身子大好?我同黄世子总算能放下心了。”
“你们放心太早了吧。”
顾瑶冷冷笑,眸子泛着冷意,“以为打破我的头,我就会忘记是你拿花瓶砸我的事。”
“为了黄世子,王小姐真是煞费苦心啊,不惜满手沾满了我流出的血。”
“若是早就知道你倾慕他,为了救他不惜牺牲名誉,不惜一切,我早就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了。”
王小姐咬着嘴唇,眸子闪过泪水,哽咽道:“不,不是我,当初是你自己闹得太凶,自己撞上去的。”
“王小姐没去过衙门,没经历过衙门仵作的审讯侦查。”
顾瑶平淡说道:“即便你们已经把拿花瓶砸我的证据抹平了,只要我还在,我就是证据!”
王小姐:“……”
周围人的目光令她份外难堪,往日会有书面帮她,可现在随着京城妓女传唱她的诗词,贵妇们看她都带着异样的目光。
前阵子勋爵公子非要为妓女赎身,就是打着她的旗号,那名妓女竟也是张口闭口的痴心真情。
同她当初说得话一般无二。
王小姐连着几日都不敢出门,今日还是父亲逼着她出门,她才来汪家贺寿。
见到顾瑶后,她以为凭着顾瑶对黄灿的爱慕,她可以故意让顾瑶举止失当,以此来衬托她有别于莽撞刁蛮顾瑶的文雅美。
她同那些风尘女子是不一样的,东平伯世子选她是正确的。
结果顾瑶根本没给她过多的表现机会,直接捅破她拿花瓶砸顾瑶的事。
“未婚妻找上门去求个说法,甚至已有退婚的心思,毕竟似黄世子这样今日为救命之恩就娶了你的男人,我还真不稀罕!”
顾瑶意味深长说道:“没成想你们竟是合伙欺负未婚妻,先用言语挑拨,再用花瓶砸破她的头,仿佛怕她不死,故意延迟送她回顾家的时间。”
“若不是我娘尽心尽力照顾我,去山上求道观高人相救,我还真清醒不过来,无法当面揭穿你们的伪善。”
顾瑶的声音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中气十足,话锋犀利,而王小姐如同据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看起来就是心虚的样子。
对顾瑶的控诉,他们相信了大半。
以前顾瑶说得再多,也没几个人会相信一个草包的话。
然如今京城上至勋贵下至平民百姓同情对象变了。
不再觉得王小姐和黄灿是一对痴情人了。
虽然顾四爷被关进天牢,涉案荣国公幼子的案子,但是传出来的消息,多是顾四爷是被京兆府尹冤枉了。
顾四爷当日义薄云天救下了荣国公幼子,做好事却被冤枉,京城百姓颇为同情顾四爷。
何况当日顾六小姐那番关于善良的话同样随着荣国公幼子被拐卖一案而名扬京城。
那番话是草包能说出来的?
据说连隆庆帝听后都说,顾六小姐善良端方,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丢脸
有隆庆帝背书,又有冠世侯陆铮对黄灿人品不好的评价,甚至东平伯最近都陷入官司麻烦中。
支撑这段救命之恩的爱情基础毁了大半,以前称赞他们的人,隐隐觉察到自己被愚弄了。
有过切肤之痛的妻子夫人们,以及被儿子满口真爱弄得哭笑不得的命妇们越发痛恨始作俑者。
都是东平伯世子和王小姐起的头!
没有他们,自家的儿子或是丈夫也不至于有学有样!
往日她们有多支持王小姐,今日就有多痛恨王小姐。
顾瑶在最恰当的时候捅破当时给王小姐砸破脑袋的实情,更是在这股反对王小姐的火焰上浇了一勺油。
哪怕来汪家贺寿的人都是文人雅士,他们也很难再认同王小姐。
即便对顾瑶印象不好的汪家几个小姐也不敢此时再说什么。
王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满脸的委屈和屈辱,泪水滚落,然而没人会同情她。
顾璐眸子闪了闪,“王小姐既然是来祝寿的,我们也不好为以前的事便不让你进门,不过我六妹的婚事已是退了,同你们再没任何关系。”
此时顾璐表现出维护顾瑶的嫡姐样子,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去偏厅喝茶,一会儿有文会我让人通知你。”
王小姐提着帕子,不是因有父命不敢离开,她绝不会再此受气。
让丫鬟们陪着,王小姐去了偏厅,里面坐得都是没有诰命的女子,和寻常文人家的小姐。
王小姐鼻子差一点气歪了,可她父亲的确是白身,只是以前她出门时,旁人都会把她当做高官家的小姐看待,从未冷落亏待过她。
这几日对她父亲挑剔的人多了起来。
王小姐今日来汪家,也是盼着在士林御史中颇有名望的汪家能出面帮父亲一把。
只要父亲能做太傅,还能少了汪家的好处?
王小姐忍耐着旁人异样的目光,虽然被顾瑶翻盘了,但等到文会开始后,她一定会以才学重新证明自己的。
草包就是草包,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才女!
“六妹别生气了。”顾璐深情款款说道:“我相信六妹所说,以后也会帮六妹讨回公道。”
顾瑶说道:“我的事不敢麻烦四姐,等父亲的事了,我就会去衙门……如何也要让害人的人付出代价。”
顾璐愣了一会,“去衙门?这不大好吧。”
“害人的人才会怕去衙门,四姐不必替我担心,我有证据能证明当初就是王小姐拿花瓶砸了我。”
她后脑勺还留着伤疤,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疤痕,顾瑶就是死在了花瓶之下,单单让舆论翻转,戳破王小姐的虚伪就够了?
不够的!
顾瑶也没想过这桩案子再麻烦顾瑾或是陆铮。
顾璐所有所思点头,扬起笑脸:“我会帮六妹的,等父亲从天牢出来,我同六妹一起去接父亲。”
突然而来的热情,令顾瑶越发怀疑顾璐的用心。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顾瑶不好说什么,低声道:“父亲能得四姐真心相待,府上就会少一些风波,多太平几日。四姐比我聪明,自然看得出父亲……父亲的真性情。”
“自然,自然。”
顾璐满口的答应,“父亲有时纵是很恼人,他到底是我们的父亲,我还能真怨恨他?以前不过是我一时气不过,大舅他们替我娘委屈,才闹出了一些误会。经过六妹的提点,我慢慢认识到父亲也有好的一面。”
她的话语真诚坦荡,宛若最是孝顺的女儿,若不是知道顾四爷被诬陷是顾璐指使的,顾瑶都要相信了。
“往后我们姐妹兄弟一起孝顺父亲,我也会劝着大舅他们别总是挑剔父亲的不对,更会让我娘……”
顾璐发觉娘亲虽然坐在椅子上,但心已经不在了。
“让我娘同父亲好好过日子,暂且放下诗词歌赋,多多关心父亲。”
顾瑶认真看了看顾璐,轻声道:“你真明白才好。”
顾璐笑呵呵挽住顾瑶的手臂,亲切道:“不是只有六妹才有孝心的,我对父亲亦很有心。”
是有心,未必是孝心。
顾瑶也不好再多说,跟着顾璐同汪家女眷们重新见礼。
有顾璐的示好和维护,无论是汪家小姐还是同来汪家贺寿的女眷都对顾瑶很是客气。
顾瑶隐约听到一些议论,也多是议论她有福气的,很少再提起她退婚的事。
顾瑾眉头微微皱在一处,不过外人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异样。
同顾瑞站在一起,顾瑞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向顾瑾吐露考题的事。
他答应了四妹,同时来汪家的宾客也总是首先同顾瑾说话。
明知道顾瑾没有多做任何事,顾瑞心头隐隐还是不大舒服,平时他也就认命了,顾璐一番话对他还是有所影响的。
汪家小姐同顾瑶闲聊时候,汪氏悄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顾瑶看着汪氏的身影在门口闪过,有心起身,又记得三哥的交代,自嘲笑笑。
“六表妹笑什么?”汪家大舅的嫡女好奇扎眨着眸子,“说出来也让我们一起开心开心。”
顾瑶道:“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我怕四姐生气。”
“还同表妹有关?那我更要听听了,祖父总说表妹好,比我们亲孙女更孝顺懂事。”
汪淑笑着道:“她在顾家是不是也一样得长辈们喜爱?”
顾瑶看了一眼跟着汪家大舅母忙前忙后,同宾客应酬的顾璐。
顾璐怕是更希望自己姓汪。
姓顾只会让她觉得委屈难堪。
顾瑶笑道:“四姐的性情既是能讨得汪老爷子喜爱,在家里自然也得祖母疼爱,四姐对夫人更孝顺一些,总是陪着夫人。”
“我听说六表妹管家?”汪淑声音拔高了一分。
“我们姐妹一起帮大伯母管家,四姐的心思都在夫人身上,旁的事便过问少了一点。”
顾瑶轻声解释:“我二姐过两日就要入宫去做公主伴读,要准备很多物什,无法分心管家,只有我……最是清闲,既无法似二姐入宫做伴读,又不似四姐操心夫人,所以对牌暂且在放在我这边。”
一番解释合情合理,即便汪家也挑不出毛病。
第一百四十五章后悔
无论谁提出异议,顾瑶总能从容应对,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让有心看她热闹的人失望不已。
尤其是汪家几位小姐更加失望。
以前顾瑶一心向才女上靠,最爱模仿汪家小姐或是顾璐的言行,怕旁人提起她庶女的身份。
如今顾瑶进退有度,纵然容貌依然明艳,倒也不会给人觉得她庸俗无知。
“对了,我们给祖父贺寿时,不妨都写一首诗词,以表我们的孝心,如何?”
响应者不知凡几,汪家的小姐和客人们多是文人,都是鼎鼎有名的才子才女。
顾瑶歉意笑道:“祖母只让我跟过来见见世面,得些熏陶许是我在文采上能长进,我只是来磕头祝寿的,写诗词贺寿,对我太难了点,你们写诗词,我在旁长见识就好。”
“这哪里成?六表妹也该管祖父称呼一声外祖父,无论诗词做得好坏,总是你对祖父一片孝心,我们把你当做嫡亲的表妹看待,又岂会嘲笑你文采不好?”
“是呀,祖父总是说诗词在心意不再华丽的词语,只要有颗诚心,即便是诗词辞藻不够出众,祖父也会欢喜。”
“六表妹不会连诚意都没有吧。”
顾瑶被她们左一句,右一句弄得不写诗就是不孝。
“诗词固然能显现晚辈们的诚心,我看磕头未必就不显得诚心。”
顾瑶心态很好,她们越是让自己做诗,她越是不会写诗词。
其实她可以盗用尚未发表的诗词。
除了她之外,许是顾珈还会知道,但盗用诗词一次,免不了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为人的底线便会越来越低,等到没有适合的诗词,她怎么办?
哪个现代人能把所有的诗词都背诵下来?
她很少去看古文诗词,毕竟她有自己的工作忙,就算勉强记住的诗词也多是名句,让她写出完整的诗词,她记不住的。
“拜寿讲究心诚,各有各得道。”
顾瑶向素月点头,素月捧着一双软布新鞋上来。
顾璐眸子闪了闪,“这是给外祖父准备的?看针线又浓又密,女红不似六妹的手艺。”
“……”
方才本是赞叹顾瑶有孝心的人一阵子懊悔,对顾瑶的印象大打折扣。
“我也没说是我亲手做的,顾家小姐人人也都只会一些简单的女红,拿给父母兄弟尚可,拿去给四姐的外祖父就不大适合了。”
顾瑶坦荡道:“不过这双鞋子的样子是我亲自描的,布料也是我亲自选的,最适合老人,刺绣的针发也是我特意吩咐绣娘,对这双新鞋,我用了全部上全部心意。”
“倘若四姐觉得我还不够诚心,非要自己做才算是孝心,我……我到是不怕出丑,就是怕老人家的脚不舒服。”
顾璐:“……”
众人也都觉得顾瑶坦诚可爱,明艳的少女又委屈,又是无奈,更是惹人疼爱。
有许多年没见到明艳的女孩子了。
因隆庆帝特殊的喜好,相貌明艳的女孩子也往文雅寡淡上凑,不伦不类,取短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