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顾四爷嫌弃转身,后背朝着汝阳郡王妃。
隆庆帝干脆闭上了眼睛,慈宁宫所有男人齐齐学着顾四爷转身。
然而有些事不是男子不看就能抹平的。
汝阳郡王妃衣襟被撕开,她哽咽般哭诉:“不,王爷救我,救救我。”
汝阳郡王不敢动!
顾四爷勾起嘴角,这就是她宁可诈死也要跟着的男人!
可笑至极。
他绝不会让李氏被人如此羞辱的。
顾四爷想过一旦真相揭穿,他会暴怒,会倍感耻辱,甚至想要掐死那个贱人。
然而一切在今日拆穿,他并没有预想的难受。
他始终感到李氏的陪伴,好似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李氏也不会离开背叛。
尚宫们把露出膀子的汝阳郡王妃压在太后娘娘眼前。
太后仔细看过后,道:“果然没有胎记!”
汝阳郡王妃挣脱了尚宫们的拉扯,慌忙掩盖露出的膀子,“本来就没胎记,娘娘,我不是……不是顾湛的发妻,顾湛是报复我,故意羞辱我。”
太后最是珍惜自己的性命,眸子变了变,“去个人搜检汝阳郡王妃的随身之物,哀家到底看看她从南疆带来了怎样的莹蛊之术。”
陆铮轻轻且不懂声色弹了弹手指,马尚宫带人出去,不大一会,捧回来几本画着古怪的书册。
“这不是我的东西。”汝阳郡王妃高声说道。
“此物就是奴婢在她枕头中搜出来的,奴婢带去的人都可作证。”
第四百七十八章剥皮(二)
马尚宫是太后娘娘心腹,是太后娘娘信任的人之一。
“呈上来。”
“是,娘娘。”
马尚宫把搜查出的小本子毕恭毕敬呈到太后跟前。
发黄的纸张泛着一股特殊味道。
太后的鼻子不甚舒服,抬起手拿过册子,翻开看了几眼,这册子可不是马尚宫能伪造出来的。
汝阳郡王妃满口的冤枉,被马尚宫陷害,太后恼怒把手中画着鬼画符一般的小本本重重砸在她身上。
太后提高声音:“给哀家封了她的口,证据具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你竟然赶在皇宫带腌臜的册子?”
“哀家到是要问一问,你到底是何居心?!”
太后依然不敢肯定自己中毒是否同汝阳郡王妃有关,毕竟她的吃用都由专门负责,汝阳郡王妃根本插不上手。
但是汝阳郡王妃若是学了南疆巫女的蛊术的话……皇上既然有意处置汝阳郡王,太后也不会对汝阳郡王妃客气了。
汝阳郡王妃跪伏于地,哀求道:“这些物什不是臣妇的,臣妇虽是……从来不是南疆巫女啊。”
“那你又是何身份呢?”
顾四爷慢悠悠且好奇的问道。
顾瑶暗暗为顾四爷竖起大拇指,只要有人在背后支撑他,顾四爷便能把狐假虎威演绎到极致。
顾四爷背后有皇帝和太后压制汝阳郡王夫妻的气势,有陆铮在旁边帮忙布置,顾四爷好似无法阻挡。
汝阳郡王夫妻同时沉默。
汝阳郡王妃对汝阳郡王还有几分期望,她落到被算计被陷害的地步,只是因为她是异姓王的王妃。
隆庆帝并非针对她,而是她如今的丈夫。
顾湛只是恰好在适合的时间出现而已。
换个时候,汝阳郡王怎会被一个窝囊废为难?
此时顾四爷站在隆庆帝之前,矜贵英俊,骄傲睿智。
竟是能同陆侯爷一争高下。
谁还敢说顾四爷是绣花枕头?!
明明就是一个英俊成熟,有权有势的勋贵侯爷。
汝阳郡王看得因为顾湛,李氏以后在太后跟前怕是很得宠了。
已经能想到命妇们簇拥着李氏,围着李氏谈笑,逢迎巴结李氏。
李氏只是一个妾扶正的,太后她们都看不到顾家不大规矩么?!
汝阳郡王妃想回到西南去,虽然那里没有京城这么热闹繁华,也没这么多勋贵重臣,可西南的官员夫人们都是看她的脸色的。
在京城李氏都能骑到她头上去。
她只能可怜兮兮跪在太后面前苦苦哀求,而李氏却可以站在高处,看她的热闹。
她跪着,李氏站着!
彼此的差距令她难受难堪。
倘若她不离开京城,如今李氏的一切本该是她的。
去西南那几年,她过得并不算太好,照顾继子继女也着实辛苦。
“王爷……”
汝阳郡王妃眼见丈夫不开口,“您能证明我不是南疆巫女,我根本不懂巫术啊。”
汝阳郡王眸子凝重,他的心早已不在汝阳郡王妃身上了。
自然听不到妻子的呼唤,如今他只想着如何摆脱眼下必死的局面。
他同样没想到今日竟被顾湛坏了事!
顾四爷眼里只有自己那点仇恨,根本无心去关心隆庆帝针对汝阳郡王。
“爷倒是可以说几句话,帮你证明并非巫女。”
顾四爷以气死人的口吻,说道:“你愿意求爷么?”
汝阳郡王妃:“……”
汝阳郡王说道:“本王早就说过……她并非你早逝的发妻,一块根本不存在的胎记无法证明你说的话,本王见得人多了,断然没见过主动把别人的妻子认错的男人。”
“永乐侯也是堂堂侯爷,把脏水污名往自己头上泼,不觉得让陛下颜面受损?你让同僚勋贵如何面对百姓的非议?”
顾四爷瞪圆眸子,仿佛看到了稀奇的物种一般。
隆庆帝等人都被他震惊的样子逗笑了。
汝阳郡王面皮燥热,只是顾四爷一个眼神,他就有原地爆炸的冲动。
顾四爷轻声道:“倘若爷被祠堂的火烧死了,爷就没法见到无耻,不忠不孝,枉顾祖宗名声的汝阳郡王了。”
汝阳郡王:“……”
“你勾引有夫之妇,拐带爷的嫡妻都不觉得羞耻,反而洋洋得意借着异姓王的身份倒打一耙,干尽龌蹉下作的事,你不怕百姓非议,同僚鄙夷,爷不过是失去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伸张正义而已,有何丢脸的?”
顾四爷转身拽住李氏的胳膊,“她比那个贱人好一百倍,其实爷很想说一句,没有你们淫奔,爷还娶不到李氏嘞。”
他甚至不管不顾在李氏额头吻了一下。
隆庆帝眼里闪过震惊,虽有摇头笑道:“顾湛啊,你还真不愧纨绔之名。”
“臣本来就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顾四爷握住李氏的手,紧紧攥着,扬起骄纵的俊脸,“做该做的事,臣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
隆庆帝道:“朕没称赞你!”
你骄傲个屁。
顾四爷回嘴:“臣不是怕陛下对臣委以重任么,让陛下看清楚臣是怎样的人,大事小事,您别找臣啊,臣办不了的。赏花听戏,享受风月,臣可以陪陛下。”
隆庆帝食指点点顾湛,颓然又放下来,“也罢,你是永乐侯,朕疯了才会对你委以重任!朕可用的人多了,何爱卿和铮儿都比你强,你大哥和你儿子也比你出众。”
顾四爷一脸骄傲,身后的小尾巴甩得可欢快了,以后皇上重用的人都同他有关啊。
“十几年前,汝阳郡王是在大佛寺同她碰见的,若是爷没猜错,你身负重伤,是她救了你!把你偷偷养起来,给你寻医问药,在床前伺候你!”
汝阳郡王惊慌失措,“不,我没离开过西南的。”
顾四爷到底是真糊涂,还是扮猪吃老虎?
他怎敢把一个异姓王轻易离开封地偷偷潜往京城的事堂而皇之说出来?
顾四爷自顾自说道:“那段日子,她时常出门上香,爷只当她求子心切,没想到竟是在大佛寺伺候汝阳郡王。”
隆庆帝抿着嘴唇,他在夺嫡时,拉拢过汝阳郡王,没让他亲来京城!
陆铮道:“大佛寺还在,当年的和尚也在,派给人去问问也就是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剥皮(三)
隆庆帝陷入深思。
陆铮既然敢这么说,证明当日汝阳郡王果然是进京了。
而没有遵从他们约定的计划。
汝阳郡王到底为何进京?
他果真是支持自己么?
他又为何深受重伤?
一个个念头在隆庆帝脑海中闪过,对顾四爷也多了几分怀疑。
“顾湛你早就有怀疑?”
隆庆帝眸子阴沉,顾四爷依然轻松率直,让隆庆帝一眼就能看透。
“说不上怀疑,臣不是神仙,怎能想到她以求子的借口去伺候野男人?臣更是想不到堂堂英国公府养出的京城都闻名的贵女是这种货色。”
顾四爷狠狠道:“不是陛下召见他们回京,臣恰好看破她,一辈子也无法知晓真相!正因为认出她,臣才努力回忆以前的事。”
隆庆帝看了顾四爷良久,起身道:“汝阳郡王,你过来。”
汝阳郡王的官服被冷汗湿透,黏在身上极为不舒服。
他双膝跪着向前爬行,路过顾湛时,听到一声嘲弄般轻哼,汝阳郡王的心犹如被钢针戳过一般。
痛哭得几乎窒息。
难过难堪几乎令他窒息。
然而他不敢奋起揍顾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皇上不可能宠溺顾湛太久的。
顾四爷小声说道:“还说爷是弄臣,谄媚陛下,在读书人中颇有清高名声的汝阳郡王还不是似只狗一般?”
落井下石,小人行径。
李氏赞同般轻轻点头,哄得顾四爷顿时眉开眼笑。
总算有一个认同他,维护他的妻子啦。
以往他若是对汪氏她们说这样的话,汪氏不仅不爱听,还要教训他。
顾四爷拽着李氏去到一旁,方才陛下赏赐的点心盘子还在,他没用几块,索性都塞到李氏手中。
他深情款款扶正李氏的发钗,温柔极了。
虽然他疼爱李氏,但不可否认他是故意做给汝阳郡王妃看的。
李氏并未拒绝顾四爷的好意,捻起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吃着,秀美的脸庞绽挂着喜悦和淡淡羞涩。
如同一株芙蓉海棠在顾四爷面前徐徐展开。
倘若能让他高兴,她乐意把幸福秀给外人看。
太后长叹一声,“永乐侯夫人比哀家有福气,哀家虽然同先帝……到底先帝顾虑太多,不好太宠哀家。”
一众命妇可不敢伸长耳朵去偷听汝阳郡王同隆庆帝交谈,凑到太后跟前,你一言,我一语,把太后娘娘说成先帝最为真心爱慕过的人。
宠冠后宫的齐王生母不过是先帝为保护太后的挡箭牌罢了。
先帝信任太子,宠爱齐王,也只是给隆庆帝铺路,为磨砺当时的四皇子。
胜利者有资格决定一切,书写史书。
顾瑶暗暗好笑,不是四皇子突然发动宫变,太子‘恰好病逝’,先帝重病难愈,四皇子也成不了如今的隆庆帝。
何大人等人自觉远离汝阳郡王同隆庆帝,唯有陆铮一人站在隆庆帝跟前。
比不了啊,比不了!
何大人频频苦笑,顾清轻声宽慰道:“有些人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陆侯爷还算好,何大人说说老四有啥好的?他却是……连我都不得不疼爱维护他。”
“有时候想一想都觉得委屈啊,就是见不得他被欺负。”
顾清摇头长叹:“许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来世我绝不做长子。”
何大人同顾清两人更显亲近了,毕竟他们有想同的苦闷。
——
汝阳郡王额头滴落大颗大颗的汗珠,对隆庆帝的指责无法申辩。
“臣……”
“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想糊弄朕?不是看在你尚且对朕尽心和你祖上的功德上,朕早就狠狠办你了。”
隆庆帝眸子闪过狠厉,“别以为没有你,朕就无法震慑南疆蛮夷,你别忘了真正让南疆退兵的人是陆恒!”
“即便陆恒无法再征讨蛮夷,朕还要铮儿,他是朕同陆恒一起栽培出来的。”
陆铮神色始终淡淡的,眉间蹙着一抹傲然。
任何皇子身上都没有的自信。
汝阳郡王心头犹如滴血一般,多年的积累就要拱手交给隆庆帝?
他们几代人经营的川南等地怕是保不住了。
当年祖上去川南吃了多少苦?
原本不甚繁华的川南经过几代人努力,有了天府之国的美誉。
汝阳郡王一脉对川南已有了感情,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隆庆帝继续说道:“你若不愿,朕也不会逼你,毕竟你也是朕夺嫡的功臣,朕总不好不顾以前的情分。”
几乎所有知晓当年宫变经过的‘功臣’都被隆庆帝剪除了。
唯有镇国公还依然风光无限。
可是镇国公陆恒哪是汝阳郡王能比的?
不说陆恒同隆庆帝密不可分的表兄弟关系,不提陆恒举世皆知的战功,就是陆恒名义上养着冠世侯陆铮,汝阳郡王都比不了。
隆庆帝可不会看上他的夫人!
“臣忠于陛下,川南等地亦是陛下领土,中原官员干练,臣也希望更多的官员去川南等地为官。”
汝阳郡王咬着牙根,一字一句说道。
陆铮轻描淡写说道:“陛下,臣训练的那支羽林军已是成型,不如让他们进驻川南,一来可以震慑南疆,二来一旦您对蒙人用兵,驻扎在川南的羽林也可迅速北上。”
汝阳郡王面色惨白。
“何况陛下派遣官员入川,本是为西南百姓好,可是以前不少官员都病逝了,有的遇见匪患,官员为陛下尽忠,臣以为当保护他们的安全。”
陆铮勾起嘴角,俯视汝阳郡王,“有一支只听命陛下的羽林在川南,也可稍稍减缓入川为官之人的忧虑,让官员们更好为陛下尽忠,为西南百姓谋福。”
“你说呢,汝阳郡王?”
“……”
都让陆侯爷说了,还让他说什么?
隆庆帝赞赏般点头,“就按照铮儿的意思,朕一会让锦衣卫指挥使先派锦衣卫去打前哨,朕要看看西南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汝阳郡王绝望般闭上眼眸,为了个女人,他竟然要把几代的心血拱手奉给隆庆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