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璐声音高亢，完全占据道德制高点一般强势决绝。

顾四爷慢悠悠回道：“爷从来不知道尊重和疼爱能当饭吃，能当衣服穿，你给爷示范怎么吃尊重？怎么穿着疼爱呗。”

噗嗤，顾瑶捂嘴笑出了声。

顾璐：“……”

过了好半晌，面容扭曲的顾璐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无耻。”

“爷是无耻，偏偏你哥哥非要做爷的儿子。顾瑞还算聪明，不似你一般愚蠢，死活非要往火坑里跳。方展，哪里敢得上爷？”

顾四爷眸子闪烁，鄙夷道：“你年岁也不小了，找个人嫁了吧，相夫教子后，你就明白你失去了什么。”

他的语气好似顾璐失去一个亿一般。

“以你的年岁随着汪氏再嫁，你还同方展亲亲热热的，旁人可不会把你们当做父女看待。”

“你……你竟然侮辱方世伯的人格？”

顾璐气得浑身哆嗦，“我同方世伯情同父女，只有龌蹉阴险的无耻之徒才会想偏了。”

“这世上小人多过君子，否则早就实现孔圣的大同世界，陛下也不用那么辛苦处置国政，百官也不用费心费力教化百姓。”

顾四爷慢条斯理说道：“强迫继女的案子刑部不知堆积了多少，而这不过是冰山一角，方展敢抄袭顾瑾的诗词，敢诬陷爷，甚至当日为保住爵位而舍弃青梅竹马的汪氏而迎娶王府郡主。”

“你认为他的底线有多高？他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废物，毫无品行可言。”

“你胡说。”

顾璐声音尖细，“方世伯的人品贵重，才华横溢，对我娘情深意切，深情款款，对我也是疼爱有加，你是嫉妒才会贬低诋毁他。”

“嫉妒？”顾四爷扶着腰，大笑道：“爷嫉妒他啥？名利，地位，爵位还是银子？”

顾四爷神色倨傲，最擅长显摆，“他哪点比上得爷？”

随即，顾四爷揽住李氏的肩膀，“如今爷的夫人也比汪氏强上许多，汪家现在只是白丁，不，是罪臣，而爷的夫人娘家兄弟是大同总兵，是京畿门户，为陛下看重。”

“他只配捡爷不要的女人！”

顾璐：“……”

赤裸裸的炫耀太伤人了。

“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戴罪之身，陛下降罪，你还以为你能继续做永乐侯？李氏将来不会嫌弃你？”

李氏安安静静站在宛若护食的大猫的顾四爷身边，缓缓开口道：“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若违此誓，诸神共诛。”

她很感激顾璐再给自己向四爷表决心的机会。

第五百六十七章哀求

顾四爷满脸的嫌弃，可二哈护食却是越发严密。

他紧紧扣着李氏的手腕，把她圈在自己身边。

李氏一如既往乖巧柔顺，在顾四爷跟前从不曾抢半分的风头，由始至终只看顾四爷。

顾璐鼻翼微动，不屑道：“话是这么说，你会为他陪葬？笑话！笑死人了。”

前世顾四爷收心不再寻花问柳之后，身边也没少了通房丫鬟，只是顾忌顾瑾没有再抬人为妾，也没有在母亲死后续弦。

顾四爷同李氏永远亲近不起来。

李氏等同于守了半辈子活寡。

但是顾璐承认李氏日子过得很好，悠闲自在，富庶安稳。

她眼里没有顾四爷！

今生李氏却装作对顾四爷深情厚谊来了，假的，都是假的。

顾璐很想把上辈子的事说出来，告诉顾四爷他拥着的女人是如何冷心冷肺，如何歹毒阴险。

也想告诉李氏，顾四爷是怎么风流好色，死不悔改。

李氏和顾四爷……他们并没有变了性情，同顾璐前世一样，可为何今生他们就能亲近？

“旁人信不信，无所谓。”李氏腼腆一笑，“只要四爷相信妾身就是。”

顾璐不过是路人尔，无足轻重。

顾四爷在李氏耳边说了一句，李氏脸庞绯红，眸子明亮。

顾瑶想着自己是出声呢，还是在一旁被塞狗粮？

“哥哥。”

顾璐憋了一肚子气，本想指责顾瑞几句，不是他有意回到顾家，他们兄妹也不会被顾四爷侮辱。

人做自尊自立就不会被欺辱。

她抱怨的话尚未说出口，顾瑞唇角渗出鲜血，气息微弱。

“哥，别吓我啊。”

顾璐快步跑过去，隔着栅栏，“你说话啊，哥。”

“开门，快开门，我要进去！”

顾璐使劲摇晃栅栏，“我哥有个好歹，我要你们，你们给他偿命！”

“你到底哪里的勇气撂下狠话？”顾瑶给锦衣卫的牢头递了个眼色。

总不能让顾四爷亲眼见着顾瑞出事。

听说和亲眼所见，差别大了。

顾四爷同样紧张握紧拳头，俊脸一派淡定，漠不关心。

李氏掰开他的拳头，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没事的。”

“爷……会担心他？”

顾四爷嘀咕了一句，除了离着很近的李氏外，也只有顾瑶听到了。

牢头连忙上前开门，顾璐冲了进去，抱住顾瑞，“哥。”

她的兄长瘦了很多，浑身滚烫，哪怕在前世最郁郁寡欢之时，顾瑞也没似现在这般凄惨。

毕竟顾瑞头上顶着顾瑾弟弟的名头，所娶的妻子同顾家门当户对，岳家虽然只是顾瑾的附庸党羽，但也算是有些实力背景。

顾瑞只是仕途不得意。

她明明是想对顾瑞好，让他出人头地啊。

“找大夫来，快点。”

顾璐高声吩咐，然而锦衣卫牢头站在原地。

“你没听到我的话，去叫大夫给我哥治病，他是被冤枉的，洗清冤枉后，皇上定然重用他，你们现在给他方便，将来自然能得到他的回报，只要他说一句话，你们就能升官发财。”

顾瑶扶额，连作为陆铮倾慕的自己都不敢这么说，顾璐到底有没有正经了解过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锦衣卫端着谁给的饭碗？

在顾璐眼中锦衣卫就是朝廷鹰犬，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给点好处就可行个方便。

“嘎嘎嘎。”锦衣卫怪笑道：“若说这牢房中冤死的也不少了，我等也没见皇上降下罪。”

“是不是我太给你脸面了，让你这个小妮子以为随意对锦衣卫吆五喝六？”

“呸，真把你自己当个人物了，被驱逐出家族的不孝子，让你进来探监，也是看在你给的银子足够多的份上。”

“还想请大夫？你当锦衣卫牢房谁都能随意进出？何况即便你有银子请大夫，也没人敢来此处看病。”

锦衣卫看出顾四爷对这对兄妹的无情，顾璐说得那番话，着实不似个当女儿的人该说的。

他们不吝啬给顾璐点颜色看看，也可借机讨好顾四爷，以及顾六小姐。

如今想巴结上六小姐的人不要太多哦。

身居高位就是这点好，只要对谁漏出些许的不悦，讨好巴结的人就会主动针对惹顾四爷不开心的人。

根本不用顾四爷亲自动手。

顾璐死死咬着嘴唇，从兄长身上传来的热度证明，若尽快医治，兄长的性命怕是不保，亦有可能因为高热而烧坏脑子。

时常因为高热而残疾的事。

“我给你们银钱。”顾璐的手摸出几张百两银子的银票，“请你们帮我找个大夫吧。”

她的语气不由得和软下来，婉转哀求，脑袋仿佛含进胸口，耻辱，在渣爹面前……丢脸了。

没了顾家小姐的身份，顾璐感到举步维艰。

她不愿意低头，尤其是在渣爹面前。

锦衣卫轻蔑扫过银票，“你这几百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你以为爷缺银子用？”

银子可没有讨好顾四爷要紧呢。

顾璐抿着嘴唇，“你们想怎样？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下来。”

只要别让她去求渣爹。

“你是个聪明人，如今能让爷网开一面的贵人就在眼前，若得贵人开口，指挥使和陆侯爷那里，我等也好交代。”

顾瑶默默叹息一声，并觉得欢喜，可这就是当下的情况，捧高踩低哪都适用。

顾璐目光望向顾瑶，面孔煞白，犹如白纸一般再无半点血色，唇瓣更是被她牙齿咬得如同将死之人一般。

“我……我……求求你。”

顾璐话没说完，顾四爷从一旁的牢房窜出来，站在她面前，“你该求得贵人是爷！懂吗？”

顾璐吭哧了好一会，泪水滚落，额头满是因为耻辱憋屈而冒出的汗珠。

“我求求你，他即便不在顾家族谱上，身上也流淌你的血脉，你怎么忍心见他受病痛折磨，你怎能忍心我……我恳求你？”

重生后，顾璐就发誓再也不会求渣爹！

她受够了上辈子的哀求。

顾四爷道：“你还是不知错啊，顾瑞在你身边，这辈子算是废了。”

“瑶瑶请锦衣卫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吧。”

顾四爷看着顾璐手中的银票，冷哼道：“以后你就是想求爷，也见不到爷。爷会让你高攀不起。”

第五百六十八章心病

顾四爷冷峻中有几分傲娇，又有二哈的特质，气势不足。

反倒是不动声色的李氏给人以心惊肉跳的感觉。

顾璐神色迷茫。

顾瑶同锦衣卫交代了几句，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锦衣卫，立刻变得特别好说话，连连保证没问题，大夫不肯来出诊的话，他们就是抓也要抓来一个。

甚至还询问顾瑶用不用抓京城名医？

那股谄媚的模样令顾璐极是扎心。

“方才让她进来看望顾瑞，也是看她有点银子，又得陆侯爷传话别为难顾瑞，这才……若是知晓她敢同四爷这么不客气，就是再多的银子，我也不会让她进来的。”

顾璐：“……”

谄媚表忠心的哈巴狗模样太恶心人了。

世上多得是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小人，最是缺少不眷恋红尘富贵的君子，如同方世伯一般重情的君子太少了。

渣爹还说方世伯对她有企图？

怎么可能？！

不说今生，就是前世她可是亲眼看到方世伯为娘亲肝肠寸断，苦恋一生。

也许其他方面，顾璐会被蒙蔽欺骗，方世伯的深情是她用眼睛看到，用心体会到的。

顾璐目光落在渣爹身上，风流成性的男人怎会懂得感情？

李氏同渣爹其实也就是表面夫妻罢了。

方世伯对她的疼惜根本就不涉及到男女之情，只是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顾璐略有松动的心再次坚定起来，渣爹诋毁方世伯，挑拨关系，定是没安好心。

渣爹就是不想再有父亲疼爱她！

锦衣卫出马，大夫很快被请到了牢房，顾瑶看着颤颤巍巍满是恐惧的大夫，颇为无奈道：“您别怕，只是请您看病，看完病之后，他们会送您回去。”

昏暗压抑的锦衣卫牢房，顾瑶轻盈的笑容如同在泥泞中绽放开的花朵，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而顾四爷早就拉着李氏回自己牢房里说私密话了。

顾四爷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的性子，绝不会让大夫看到他‘落魄’的一面，更不想再出现顾璐顾瑞面前，惹一身的麻烦。

他早看出来了，遇见顾璐准没好事。

虽然顾璐说不过他，可是总是他教训顾璐的话语，顾璐根本就听不进去。

他忙得很，没空管永远看不清状况的顾璐。

大夫扯起嘴角，“不，不用送，老夫可以自己走。”

顾瑶看向请大夫来的锦衣卫，也是这群人冲进医馆足以让人惊恐。

大夫宁可爬着回去也不肯锦衣卫护送。

“劳烦您了。”

顾瑶对大夫很客气，相反顾璐却很是尖锐：“快过来给我哥治病，要多少银子都成，你务必治好我哥！”

大夫微不可见皱了皱眉，顾璐到底是古代女孩子，医者在当世的地位并不算太高，也不是小说中所写，掌握医术的人会被权贵当做祖宗一般。

名医的待遇自然要好一点，寻常医者也怕得罪权贵。

锦衣卫请来的大夫在京城还算有名望，在勋贵们面前他自是谦卑的，顾璐只不过是有点闲钱的平民罢了。

大夫走进牢房，“你把他放到床榻上，我好为他诊脉。”

“你帮我，我给你银子。”

顾璐一个人扶不住顾瑞，大夫默默叹息，没有小姐命，却得了小姐病儿。

眼前这位可比不上被锦衣卫簇拥的那位绝色小姐。

可绝色美人尚且知晓平和待人，她却只会拿银子伤人而不自知啊。

虽然银子很重要，但给予人尊重同样重要。

大夫帮忙搀起顾瑞安置在床榻上，把脉之后，大夫面色有几分严峻。

“我哥怎样了？”

“他身体有几分虚弱，并不算大毛病，仔细将养，喝几副补药，应该能调养过来。”

“那你怎么还一副我哥性命不保的样子？”

顾璐提着帕子为顾瑞擦拭额头的冷汗，恶狠狠说道：“吓唬人很有趣？是不是你看我……看不起我故意学着锦衣卫折腾，而讨好顾瑶？”

自尊心真够旺盛，也有被迫妄想症状的前期反应，顾瑶暗暗总结，顾璐明显是被前世今生的遭遇憋出了病。

顾璐是心里有疾病的。

可惜当世没有心里医生，顾璐的病情随着顾四爷的刺激，只会越来越严重。

顾瑶看出问题，却也是无能为力，首先她不是心理医生，其次她也无法得到顾璐的信任，再次她更不想过问顾璐的事。

“我并非有意恐吓姑娘，令兄是心病，汤药于他不用。”

大夫的确有几分本事，顾瑶认同诊断，她向外走去，顾璐看着她背影，“顾瑶，你去哪？”

顾瑶回头反问：“我们不熟，我去何处不用同你说。”

她虽然有着一颗八卦吐槽的心，可顾瑞的瓜一点不好吃，更没心思去照顾顾瑞和顾璐的心情。

“你对我们彼此的生疏关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顾璐：“……”

顾瑶的眸中没有她，顾瑶浅浅的笑容，令顾璐特别的难受扎心。

胜利者无需反省舔舐伤口，甚至顾瑶都没把顾璐当做对手，不用她亲自下场，顾璐已经被熊孩子和娘亲联手给弄成了心理病患者。

顾瑶走路带风，气场全开。

娘亲太厉害，没给她施展的机会啊。

“姑娘最好多多开解令兄，许知心病还要新药医治，若是心病不解，积累下的郁气损伤五脏六腑，神仙也难以医治了。”

大夫惋惜般摇头，“他不是吃的不好，而是吃什么都一样，这么年轻的后生，却是心事重重，吃仙丹都不长肉的。”

顾璐握着顾瑞的手，眼里闪过怨恨，哥哥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心病竟然是回到顾家？！

在顾家是吃喝不愁，可他们也讨好渣爹，讨好面慈心狠的李氏，甚至还要被顾瑶顾瑾踩一辈子！

前世的日子，顾璐过够了。

出了锦衣卫牢房后，顾瑶管锦衣卫借了一匹马，虽然她骑术不怎样，可架不住任何动物在她面前都是温顺听话的。

她利落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顾小姐骑射真好，不愧是陆侯爷另眼相看的女孩子。”

各种彩虹屁飘过，顾瑶脸庞微红，真相那么残酷，还是彩虹屁听着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