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是觉得方世伯太着急了，等陛下下令处置顾家，他再上折子也不迟。”

方展暗暗冷哼，那时候再上折子，皇子也用不上他了。

后背的抽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疲倦闭上眸子，脑子里却是回荡顾湛在宫门口耀武扬威的画面。

他想忘都忘不掉。

顾湛就是他的噩梦！他的地狱！

早知道招惹汪氏会引来顾湛，方展当初绝不敢轻易再同汪氏勾勾搭搭。

第八百一十一章拿人

再多的不愿意和害怕，汪氏和顾璐不敢不去，本来她们还想求助方展。

然而方展闭着眼睛，完全无视她们的目光。

顾璐心头一痛，再联想到顾湛为欧阳氏直接闯出府门，怨怼东厂，再闯到宫中去的消息。

方世伯不如渣爹这个念头再次清晰起来。

起码太后娘娘不喜李氏和顾瑶时，顾四爷总能插科打诨让她们蒙混过关，哪怕顾四爷当时做了谄媚小人，被士林看不起，实实在在护着妻女。

不管手段是否卑劣，管用就好！

顾璐垂下眼睑，倘若她还是顾四爷的女儿，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些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璐本就苍白的脸庞更是再无血色。

她怎能这么想？

她暗暗拷问自己，莫非忘了前世渣爹对自己的不好？

对她不闻不问，随便给她指了丈夫。

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一来毫无意义，二来她会后悔的。

人大脑是个很奇怪的器官，不是说不想就把一切抛开，甚至越是不去想，念头越是深深扎根在脑子里。

顾璐无意识对比前世今生的差距，这个念头也就更强了。

方老太太在宫中公公面前一扫方才的野蛮，领着方小姐和方少爷跪在太监面前，一脸谄媚巴结。

方少爷器宇轩昂，容貌上同方展有几分相似，少了方展的文弱书生意气，多了几分他生母的傲气。

顾璐同他交际并不多，他也一直住在外院，很少去后宅。

他生母病逝后，外祖父家被夺走王爵，但好在还有一些故旧关照，他从小就一直受外祖父和舅舅教导，同生父不大亲近。

自从方展娶了汪氏后，他对方展更多几分恼恨，连带对顾璐和汪氏也是看不上的。

顾璐向他点头致意，换来他翻起白眼儿，扭过头去，连面上的情面都懒得做，更不会称汪氏为太太或是母亲。

汪氏心头一沉，原本她想亲上加亲，把顾璐说方少爷，可师兄不同意，说是委屈顾璐了，方少爷有意走功勋武将的路数，不懂得体贴顾璐。

陆侯爷同样是功勋武将，疆场上杀伐很重，对顾瑶却是再体贴不过。

汪氏也不是傻瓜，方展说是儿子配不上顾璐，还不是嫌弃顾璐？

其实师兄没真正在意过她吧，要不怎能让她不开心？当她的面就对顾璐……本想顾璐做了师兄的儿媳妇后，一切都能好转。

师兄却是拒绝了，前些日子对顾璐越发好了。

她也想将顾璐嫁人或是打发出去，可离开顾璐，她的日子在方家更为艰难。

“恭听太后娘娘凤谕。”

汪氏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抱着万一太后娘娘并非责怪自己的念头，毕恭毕敬跪下来。

顾璐却没汪氏的侥幸，单看传口谕太监的轻蔑面色便猜到太后娘娘一准没半句好话。

果然，太监以太后娘娘的口吻痛骂汪氏一顿，不守妇道，不知妇德，甚至说汪氏就是个贱人。

太后本就不喜欢汪氏，她当初奈何不了同皇帝有私情的镇国公夫人，又有陆铮这个孽种时常在眼前晃，憋了十几年了，此时全发作到汪氏身上去！

无关她是否喜爱顾湛和李氏。

汪氏身体晃了晃，栽到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方老太太恼恨道：“没用的东西，太后娘娘委屈你了不成？做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随后她谄媚对太监说道：“您别见怪，这个贱人就是是事多，方家家门不幸，弄进来一个祸害，我儿方展本有一颗善良的心，又痴迷于诗书，不懂弯弯绕绕，被个贱人给糊弄了，一时心软，同永乐侯作对，现在他后悔不已，恳请公公有机会向太后娘娘美言几句，我儿真真是被贱人给连累的。”

以往方展还能时常入宫向太后娘娘献上诗词，得太后娘娘另眼相看。

方老太太把红封塞给公公，说尽了好话，太监就没有不贪财的，自然手下红封，神色淡淡的，在宫中风向不曾改变之前，他作死才会向太后娘娘进言。

方家给的银钱并不多啊。

太监还没离去，锦衣卫上门来，吓得方老太太等人如同麻鸡一般，方少爷扶着方老太太，问道：“你们来此何意？”

锦衣卫小旗冷笑连连，“方展不曾有向陛下呈现奏折的机会，可他的奏折却被送到陛下满前，陛下怀疑方展图谋不轨，指挥使大人命我等来锁拿方展严加审讯。”

“而且我锦衣卫办差，三品大员以下可先拿后奏，何时需要向你个白身解释？”

“方公子现在可不是泰安伯世子！少在锦衣卫面前耍威风。”

方少爷面若死灰，敢怒而不敢言，当日外祖父家夺王爷爵位，经手就是锦衣卫。

隆庆帝把锦衣卫当做鹰犬爪牙，对锦衣卫极是信任，对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奶兄更是亲厚。

因此纵得锦衣卫张狂。

对上朝廷大员，他们都未必给个好脸色，对方展这样的无官无爵之人又岂会客气？

方家不敢阻挡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任由锦衣卫把方展从床榻上拖下来。

方展万幸只是轻度中风，可口舌依然不好用，吞吞吐吐说不清楚，锦衣卫把他扔上马车，懒得同他废话。

“我儿……疼死我了。”

方老太太一时受了刺激昏厥过去，方少爷道：“我父亲病体沉珂，恳请锦衣卫大人高抬贵手，稍稍善待于他。”

锦衣卫大笑：“进了锦衣卫大牢之人就没有被不褪层皮的，倘若方展不肯招公，你们等着给他收尸吧。”

汪氏心头咯噔一声，顾璐面带几分焦急，止不住后悔，当初就该再劝劝方世伯不上折子的。

锦衣卫看了看汪氏和顾璐，“你们两个也同我走一。”

汪氏一听几乎站不住，“你说什么？”

“你们陷害永乐侯证据确凿，指挥使大人接到永乐侯的诉状，陷害当朝侯爷，指挥使定然严加查。”

锦衣卫上前拿人，汪氏面容煞白，慌忙道：“不关我的事，我从未陷害过永乐侯，都是……都是顾璐做的，同我无关，我不去锦衣卫。”

顾璐：“……”

第八百一十二章狠心

顾璐断然没想到汪氏会把自己推去锦衣卫。

妇人一旦进入锦衣卫，即便能顺利出来，怕是只有青灯古佛或是自尽一条路了。

所以汪氏才不肯去锦衣卫！

顾璐同样也不想啊。

汪氏可是她生母，重生后她的一切打算都只为了生母，没想到最后生母却抛弃了她！

顾瑞早就同她说过，汪氏不配为人母，最是自私不过。

她当时不相信，只记得母亲为她跪地求情，为她缠绵病榻，香消玉殒，前生顾璐极是感动。

今生顾瑞却说汪氏只是感动了自己罢了，并不是为子女着想。

真正的慈母该是李夫人那样的。

哭求是最没用的。

顾璐看着汪氏目光阴冷而绝望，汪氏不敢同她对视，一个劲把顾璐往外推，“璐姐儿别怪我，你比我有本事，有能耐，指定能在锦衣卫中脱险，平安回来的，若是我同你一起去，少不得你还得照顾我，反而连累了你。”

“况且璐姐儿以前就说不愿意嫁人，你不比我已是有夫之妇，我去锦衣卫只能一尺白绫，你从锦衣卫出来，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汪氏含着眼泪恳求，“璐姐儿看在我是你娘的份上，把一切承担下来吧，弹劾永乐侯的折子也是你主笔的，我早就说……这么做不好，可你不听我的，一意孤行，报复永乐侯，这才有今日锦衣卫上门。”

汪氏给自己找足了借口理由，说得越多越能催眠自己就是这么回事，语气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顾璐眼泪已经哭干了，“你把我推出去，可曾想过你在方家还有好日子过？”

汪氏面色微变，抓紧帕子，说道：“我是方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婆婆总不会过于苛责于我。”

对比去锦衣卫，留在方家日子也不好过，却比阴森恐怖锦衣卫昭狱好得多。

顾璐垂下头，留海盖住双眸，不知她想了什么，突然转身走向锦衣卫，一身的悲凉，惹人同情。

不过在场的人不会同情顾璐，方小姐只是心头闪过一丝不舒服，她更怕相中的男人就此同她疏远。

方少爷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愚蠢的顾璐，好好的永乐侯嫡女不做，偏偏胡闹一通，不仅伤了自己，也连累了方家。

顾璐沙哑说道：“一切都是我做的，同我娘……无关，你们要带就带我走好了，别再找上我娘了。”

“你可知入了锦衣卫，你很难再出来，纵然指挥使大人格外开恩，锦衣卫也有女囚牢房，但是锦衣卫牢房关押得更多是亡命之徒……你这等花容月貌的女孩子可是他们最喜欢的。”

顾璐身躯一颤，哽咽道：“我知道。”

前世还有婆婆护着她，又因为顾家的关系，她在牢房中并不难过。

今生只有她一人去锦衣卫，谁还会相信她的清白？

顾家更不可能用银子通融了，而方家也绝不会在她身上花半文钱。

“既然你已经清楚，我也不再多说。”锦衣卫高深莫测一笑，“把她也塞进马车去。”

顾璐松了口气，若是她被锦衣卫拷上锁链，从方家一路推着到锦衣卫衙门，她真的只有寻死一条路了。

方展同顾璐坐一辆马车，顾璐看着狼狈的方展，她于心不忍，走过去照拂方展。

锦衣卫小旗从马车帘子的缝隙见到车中的场景，微微勾起嘴角，示意身边人，“给陆侯爷送信去，一切按计划进行。”

声音很低，顾璐并未听到。

不过她纵然听到又能如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更无法眼看着方展伤口化脓，无人照料。

进了锦衣卫，顾璐并未被单独关在女囚，而是把她和方展关在了一处。

锦衣卫牢房堪称人间炼狱，血色弥漫，空气混浊，更有被酷刑逼疯的人低声嘶吼。

顾璐纵然有两辈子经历也吓得不轻，方展尽力抬起手臂安抚顾璐。

锦衣卫说道：“既然你们也算是父女，又都涉及同样的案子，把你们关在一起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顾璐感激道：“多谢。”

“不必谢本官，你到底是永乐侯的骨血，单看你身上的血脉，本官就该给你一分的体面优待。”

锦衣卫特意挑选了一个还算干净安静的牢房把他们关进去。

顾璐跌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壁，双手环住膝盖哽咽哭泣，到最后她唯一能指望的竟是昔日所鄙夷的顾四爷血脉。

没有顾四爷，她什么都不算。

此时她也分不清是期望顾四爷被定罪，顾家满门抄斩，还是期望顾四爷能顺利洗脱冤枉，他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永乐侯，顾家依然富贵绵长。

——

消息很快被送到闭门读书的陆铮手上，他轻轻弹了弹手中的书信，扬起眉梢道：“锦衣卫的环境，方展支撑不了几日，给锦衣卫传个口信，谨防有人杀人灭口。”

“是。”

随从领命而去。

陆铮看着皇宫方向，嘴角悄悄勾起，顾四爷果真出乎意外，总是行旁人不敢想之事。

有顾四爷在，顾瑶在宫中也不会遇见危险。

“再等等，少则十日，多则半月。”

陆铮轻声喃咛，此事过后，将会补齐顾瑾最后一块短板，李夫人的地位也更加牢不可破。

本以为顾四爷在顾家安然渡过这次事儿，他同顾瑾都没想到欧阳氏竟然在此时爆出有喜。

事关顾清子嗣，他们不得不慎重，陆铮本准备派太医去给欧阳氏看病，他不仅同锦衣卫有交情，东厂中也有他的人，总不会让欧阳氏小产。

他的诸多安排没得急实行，就被顾四爷破坏了。

陆铮再次认为有这么个岳父，他绝不会无聊。

不过若没有顾瑶的刺激，顾四爷未必有勇气同东厂对抗。

还是能看到岳父的成长。

陆铮也想看看最终顾四爷会长成什么样子，是否能成为有担当有勇气的人。

顾四爷除了谄媚陛下外，还当有立身的本事。

这些都是顾瑶需要考虑的。

陆铮随意处置顾璐，就是想让顾璐后悔，帮顾四爷出口气，不曾得到就算了，得到又失去，足以让顾璐后悔终生。

若是顾璐同方展……对汪氏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第八百一十三章闹腾

陆铮顾及未来岳父不可捉摸的心思，一直对被他抛弃的女儿们手下留情。

这一次，顾璐顾珈教训不可谓不深刻，许是一辈子都要毁掉了。

陆铮的底线一直不高，否则也不会同东厂锦衣卫勾结，只要顾四爷不反对，这两个女儿，他还用顾及吗？

皇宫东郊所，顾四爷先是渡过几日安静的日子，后来也不知哪个小皇子拿着蛐蛐玩，被顾四爷听到蛐蛐的叫声，顾四爷便带着还住在东郊所的小皇子们玩耍起来。

顾瑶劝阻不得，只能任由顾四爷带坏了七八岁的小皇子。

隆庆帝的儿子颇多，年龄最小的皇子尚在襁褓之中。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