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傲然扬起下颚，骄傲明媚的样子是隆庆帝最为喜爱的。

“你就向父皇磕头认错，承认你说了大话，言辞不妥，为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竟说一些着三不着两的胡话！”

顾瑶暗道一声，六公主很有心计啊，刚想开口帮忙，却听到顾四爷说道：“您虽然是公主殿下，但是不能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您输了，只是一句相信就完事了？臣若是输了，您的要求却这么多，而且很没有道理。”

顾四爷对着隆庆帝委屈道：“臣在陛下面前从未想过特立独行，更无需以此来讨陛下欢喜，臣虽然有时候口无遮拦，但都是为陛下好，从未说过言不由衷或是故意陷害谁的话？”

“六公主殿下明显对臣又敌意啊，臣没得罪她，德妃娘娘和八皇子受罚后，六公主是不是觉得他们是无辜的？”

隆庆帝眸子微沉。

六公主张口结舌，“父皇……”

“这就对了，您若是觉得他们那无辜不该针对臣，而是该向皇上说明，同皇上理论。”

顾四爷脸色煞白，突然跪下说道：“臣有罪，不该多嘴，臣这就遵从六公主殿下的吩咐，品尝点心所用的食材。”

不等隆庆帝答应，顾四爷大口吃了点心。

六公主很想要求顾四爷话说完，总算明白母妃面对顾四爷时的郁闷了。

“顾湛你停下……”

隆庆帝吩咐：“你无需听她的命令，你是朕的永乐侯，除了朕之外，谁都勉强不了你。”

六公主感到父皇失望冰冷的目光，娇躯一颤，然而吃了点心的顾四爷突然翻了白眼，“陛下，点心里有药……”

噗通，六公主先于顾四爷摔倒在地上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装死

“父皇冤枉，儿臣断然不敢再点心中下药毒害您。”

六公主眼泪落下，连声哭诉。

隆庆帝面色凝重，甩开六公主的拉拽，“顾湛，你有没有事？”

“臣……臣心慌的很，胸口很闷。”

顾四爷面色苍白，顾瑶紧张，搀扶着他，祈求隆庆帝，“恳请陛下宣召太医，我爹……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的。”

顾瑶都快哭了，勉强维持着不再失态。

顾四爷是风光了，然而他也没少倒霉。

“好，好，你先别急。”隆庆帝高声吩咐：“还等什么？快去叫太医过来，一旦朕的永乐侯有个好歹，看朕饶得过哪个？”

六公主完全被隆庆帝抛下，隆庆帝站起身围着顾湛转悠，“你再坚持一二，太医就快到了。”

“臣……臣是不是要死了？”

顾四爷费力喘息，嘴唇已经肿得高高凸起，往日的薄唇变得宽厚肿胀，连累得俊脸都有几分变形。

他的脑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仿佛充了气一般。

隆庆帝握住顾湛的手，眼见着他手上爬满了红疹子，有几分庆幸，若不是顾湛用了点心，此时怕是就是他中毒。

他不相信六公主有心下毒，定然是旁人借此机会毒害他。方才顾湛还说不让妃嫔送点心等补品过来，隆庆帝觉得再没有比顾湛更忠诚的人了。

“有朕在，你不会有事。”

“陛下……”顾四爷费力喘息，喷出的气息格外炙热。

顾瑶此时反倒冷静下来，即便顾四爷吃了有毒的东西，怕是毒性也不大，否则他直接入口就毒发身亡了。

他哪里还能交代后事？

以前她看电视剧时，所有正派人物不管多重的伤，总能交代完后事再死。

以熊孩子的顽劣和调皮怕是又在计划什么。

顾瑶一点都不觉高估了熊孩。

顾四爷最是惜命不过，倘若他处境不妙，一定只会说，去把太医叫来，爷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二。

而不是似现在一般，顾四爷紧紧反着握着隆庆帝的手，恳求道：“臣只剩下顾瑾和顾珏两子，万一臣有个好歹，陛下看在臣往日的情分上多多照拂他们两个，臣不想做孤魂野鬼，无人送终，四时祭品无人供奉……”

“好，朕答应你。”隆庆帝显然没有顾瑶了解熊孩子的性情，连声保证：“朕会让顾瑾……不，让顾珏承袭你的爵位，朕把他们两个当作亲近子侄看待。”

“顾湛，你的儿子，朕一定会好好照顾。”

“臣多谢陛下！”顾四爷呼吸急促，向上翻了眼睑，“臣……臣下辈子还要做您的宠臣……臣去也。”

隆庆帝眼圈有几分红，为他而死的侍卫并不少，可每一人能如同顾湛另他心软惋惜。

“父亲！”顾瑶捂脸大哭，怕隆庆帝发现自己在装哭。

顾四爷的呼吸依然还在，根本就没有出现生命特征消失减弱的迹象。

顾瑶方才摸了他的脉搏，依然跳跃很有力，只是比以往更快了一点。

“顾湛……”

隆庆帝声音哽咽，好似失去了重要的人。

“父皇，儿臣……”

六公主还没说完话，隆庆帝抬起一脚踹在她心窝，“你给朕滚，滚出去！”

她一口血喷出，身体因为惯性向后翻滚了一圈，“咳咳。”

每一声咳嗽都会有新鲜的血喷出。

六公主的内伤怕是比顾四爷还重。

“顾湛……没……”

她磕磕巴巴说道，显然她也看出顾湛没死，根本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顾瑶担心熊孩子如何收尾，欺骗隆庆帝的感情可不可见得是好事。

隆庆帝抬手去试探顾湛的呼吸，手指刚刚搭在他鼻下，明显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

隆庆帝面色颇是复杂，“顾湛你给朕醒一醒？！”

顾四爷紧闭着双眼，毫无反应。

可就是不睁开眼睛，顾四爷当初为逃避读书练就了不少装病耍赖的本事。

连老侯爷和顾清都瞒得住，隆庆帝绝对看不出破绽。

等到太医来，他就推说自己头疼，任太医医术再高明，也无法亲眼诊断出脑疾。

“回陛下，臣女的父亲怕是昏过去了，他的脑袋……”

顾瑶摸着眼泪，仿佛不忍心说顾四爷的病情，手指在太阳穴上转悠几圈。

隆庆帝秒懂。

“还是上次贡院爆炸后，他的病情越发严重，臣女和祖母怕他胡思乱想，没有告诉他详细病情，也没同外人提起，外人只当他只是失明而已。”

顾四爷默默点头，果真是他的好女儿！

顾瑶呜咽断断续续说道：“我们都不知他何时会突然昏厥，每次他同臣女出门总会遇见危险劫难，上次臣女都无言面对祖母和大伯父，这次父亲再次在臣女面前中毒，祖母怕是很难再原谅臣女了。”

随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眼泪越流越多，倾城美人哭起来能让任何男人心软。

隆庆帝专注望着顾瑶，早就忘了追究顾湛是否故意假装昏厥。

“朕会同顾老夫人解释原因，顾湛中毒同你无关，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比朕的儿女都强！”

六公主再次喷出一口老血！

“太医，太医到了。”

太监总管领着太医进门，顾瑶从掩着面容都帕子缝隙中见到了太医后，放下了悬着一半的心。

此人时常给顾四爷诊病，应该不会穿帮露馅。

果然，太医诊脉之后，在帝王威严的目光下，颤颤巍巍说道：“永乐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这才导致他犯了旧疾，臣曾经为他诊断过，永乐侯脑子时常疼痛，动不动就昏厥过去。”

当然太医省下了额外的解释，看陛下态度就知对永乐侯的重视。

永乐侯还能得宠很多年，太医时常游走于宫廷和官宦府邸，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宠臣新贵。

永乐侯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万一说错了话，永乐后清醒后能砸了太医院。

“你去看看点心中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

“遵旨。”

太医仔细检查了顾湛吃剩下的点心，面色微微一变，不敢去看渴望证明清白的六公主，轻声回道：

“点心所用食材单独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其中有一位调味料却是同食材有冲突的，有些人吃后会有异常反应。”

第八百三十章深意

隆庆帝嘴角动了动，“爷就是说对一些人来说，点心不亚于毒药？”

“……父皇。”六公主咳嗽道：“儿臣完全不知道调味料会让永乐侯旧疾发作。”

“没有永乐侯，如今倒下的就是朕了！”

隆庆帝若是如同顾湛一样昏厥，朝廷上非乱了不可。

即便他能清醒过来，到时候他面对得将会是皇子们自相残杀，他甚至有可能被儿子逼成了太上皇。

做惯皇帝的人，绝不希望自己还在有生之年去做无比憋屈的太上皇！

“朕同永乐侯口味相似，都爱吃偏甜的食物，又一次朕和他同时食用一样豆腐而起了疹子。”

“是顾湛为朕挡了灾祸，顾湛有功于朕，亦有功于社稷，当赏赐。”

顾瑶闻言慌忙跪下，叩首道：“臣女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父亲只是做了没个臣子该做的事，他常说没有陛下的宠爱就没有他的风光，陛下给他的恩赏已经足够多了，他不敢在奢求太多……”

顾四爷嘴角隐晦的抽搐，他何时说过这话？

瑶瑶说谎！

可他让自己郁闷的是无法’苏醒’，只能听着顾瑶拒绝陛下的赏赐。

顾瑶抽泣一声，顾四爷听出了浓浓的警告意味，顿时条件反射般老实了许多。

这是他给顾瑶逼着读书训练出来的。

“家父文不成武不就，受封永乐侯已是陛下天恩，也给陛下平添许多的麻烦了，甚至不少人都对父亲羡慕嫉妒，频频找父亲的毛病。”

顾瑶再次用袖口蹭了眼角的泪水，“也正是如此，顾家才有很多的波折，不仅父亲遭遇磨难，还连累了父亲最不愿意连累的大伯父等人。臣女恳请陛下不要再封赏家父了，臣女怕他福气承担不起陛下的厚爱。”

“不瞒您说，父亲性情纯粹单纯，又是个爱胡闹的，犹如长不大的孩子，您给得他赏赐越重，越是让他得意进而被人算计，家父就如同在闹市区抱着金砖的孩子，没有能耐抱住金砖啊。”

顾瑶言辞恳切，泪珠儿顺着脸颊簇簇滚落。

她也分不清自己影响顾四爷更多，还是她被熊孩子影响了。

反正以前再难她都不曾人前落泪，现在是说哭就哭，而且哭得还极美的。

“你先起来。”隆庆帝颇为感慨。

顾瑶起身后垂头站在一旁继续垂泪，又委屈又无奈。

隆庆帝说道；“朕还不至于保不住顾湛！你且放宽心，朕绝不会让他落到算计中去，以后再有人上折子弹劾他，朕也不会再相信了。这世上除了铮儿外，顾湛对朕最是忠心！”

经过此事后，隆庆帝对顾湛更为相信了几分。

“先把他抬下去医治，太医，朕要永乐侯健康无恙。”

“臣不敢保证能医治好永乐侯的旧疾，只能向陛下保证尽力而为。”

隆庆帝点头，“你把影响古湛的食材和调味料都写出来，以后朕的饭菜点心中不得使用这些东西。”

“遵旨。”

太医连连点头，他随着顾瑶离开。

隆庆帝审讯六公主，只要有理智的臣子都不敢留下。

顾瑶出门时感到六公主的绝望眼神，心说德妃和她的儿女们碰上顾四爷就没有不倒霉的。

其实隆庆帝食用点心未必就会有敏感反应，毕竟顾四爷因为舌头对味道敏感而对有些调味佐料和食材是会有过敏反应的。

如同现代人有对海鲜过敏的，又对芒果过敏的等等，顾四爷过敏的食物指定比隆庆帝多。

皇帝是不会想自己是否对食物过敏的。

他只会杜绝点心，甚至庆幸自己没有服用。

东郊所内，顾瑶慢悠悠说道：“太医已经走了，你可以清醒了。”

顾四爷立刻睁开眸子，捶胸顿足，后悔不迭，“多好的机会啊，皇上都说要恩赏爷了，你却帮爷拒绝，你个不孝女，耽搁了爷升官发财，你知不知道再进一步，爷就是有国公爵位了，以后你嫁给陆侯爷，一旦被妯娌欺负，爷可以凭着国公爵位同镇国公拍桌子，爷的气势不会输，在爵位上是平等的。”

“您就是永乐侯，镇国公也会准许您拍桌子。”

顾瑶无奈说道：“而且我也不会被妯娌欺负，给你闹上门去的借口，即便你封国公爵，爵位同镇国公一样，根基人脉以及能力相差太多了。”

顾四爷冷哼：“爷不觉得比镇国公过得不好！”

他扭过身去发小孩子脾气，不理会顾瑶，一个人生闷气。

“您真得听懂了我方才同陛下说得话？”

“什么意思？”

“就同您给后宫妃嫔挖坑一样，我只是以退为进，为您巩固宠爱罢了，方才陛下一时激动封赏了您，以后没准他会后悔，一句话就能夺走您的爵位，还不如为您争取点实际好处要紧。”

顾瑶解释了一遍，“您方才装死不就是为了再给三哥加一道保险？”

顾四爷闷闷的，声音低沉，“瑶瑶，爷真没你想得那么多，爷是真怕无人送终啊。”

顾瑶：“……”

她脑补过了？

顾四爷只是单纯的求恩旨，是她想得太多？

“爷从未想过同满后宫的娘娘为敌，皇上有个好歹，爷又得夹着尾巴过日子了，习惯了风光，再让爷低调，爷可受不了。”

顾四爷缓缓说道：“爷既然已经得罪了八皇子和四皇子，尤其是八皇子对爷记恨那么大，德妃也不是个宽容的，爷就想着一件事，不能让他们母子得意！”

“横竖陛下那么多个皇子，总有适合继承帝位的人，爷尽力让八皇子被陛下……嘿嘿，爷就不信滴水穿石屡次进言之下，皇上依然看中他！”

顾四爷抿了抿嘴唇，实在不成的话，不是还有陆铮吗？

他其实不大希望陆铮做皇帝的。

国丈是很风光，可皇后却不是个好活儿。

他不能为了一时的风光害了瑶瑶，另外没有一个国舅能做到阁臣的。

顾瑾不能成为第二个镇国公，陆皇后此时若是还在世，或是她所出的儿子没有夭折，镇国公的日子会更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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