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来了，林雪招手让他过去。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有同学来和我说你把手机带到学校了，一般我没看到的话都不会追究的，不过有同学来举报，我还是得按照规矩办事，手机带在身上吧？没收了。”林雪的声音不算严厉，甚至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沈尽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进展。

手机确实在他兜里，他也不行欺骗林雪，身子僵了片刻，沈尽将手机拿出来，交给了林雪。

“好了，去吃饭吧。”林雪道。

沈尽：“老师，手机什么时候能还我？”

林雪眯眼思索了一下：“下次月考你能保持年级前三，就还给你。”

！

沈尽：“老师，这好像有点难。”

林雪：“要对自己有信心，好了我也要去吃饭了，你也还没吃吧，快过去吧，不然待会儿食堂没饭了。”

沈尽：“……”他还能说什么呢。

去食堂的路上，沈尽遇到叫他去办公室的那个同学。

同学和他打招呼：“林老师叫你干嘛呢？”

沈尽：“没什么，就是没收了我的手机。”

正玩着手机的同学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把手机塞进兜里，给了沈尽一个同情的眼神：“节哀。”

下午，沈尽手机被没收了的消息便传遍了1班。

陆时最先来关心沈尽的，他趴在沈尽一到课间就搬到桌上的那叠书上，语气略微有些兴奋：“你今天带手机了？被没收了？”

仿佛霜打茄子般一中午都蔫蔫的沈尽闻声，抬起眼皮：“是的。”

“林雪说怎么才肯还你？”陆时问道，显然精于此道。

沈尽：“下次月考年级前三。”

“真狠。”陆时啧了一声，“早上打完水回来的时候看你和郝思宇说话了，你不会是把手机拿郝思宇跟前晃了吧？”

沈尽此时才把全部目光放在他身上，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了？”

陆时：“你刚来1班不知道，上学期不知道多少人带手机来学校被郝思宇举报到林雪那里了，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举报的人是谁，后来有人看到郝思宇前脚进了办公室，后脚就有同学被没收手机，才怀疑到他身上。你没看到现在大家都不爱理他？就你喜欢往他跟前凑。”

“……”沈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一世的他并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因为上一世的他和郝思宇一样，根本不会带手机到学校。

旁边的秦周泽睨眼看沈尽，冷哼了一声。

“……”沈尽想起早上秦周泽追问自己和郝思宇说了什么，估计是想提醒自己，而自己态度却十分敷衍。

“我错了。”沈尽看向秦周泽，目光诚恳。

秦周泽：“……”认错倒是很快。

“年级前三难吗？”秦周泽忽然问沈尽。

沈尽：“年级第一你预定了，只剩两个位置，不难吗？”

秦周泽一点儿也不谦虚地认领了第一的位置，道：“身为我的同桌，你考不到年级前三？”

沈尽回忆了一下自己上一世的成绩，进1班后，他费尽全力，也只能够维持三四十名的成绩，当初的年级第一如昙花一现的奇迹，再没发生过。

于是现在，面对秦周泽的询问，沈尽毫无压力地点头承认：“考不了。”

秦周泽被噎了一下，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道：“等我一会儿。”

撂下句话，沈尽便看着秦周泽起身，离开教室。

沈尽问陆时：“他做什么去？”

陆时：“我怎么知道？”

沈尽用你不是他最好的哥们吗的眼神看着陆时。

陆时眼神飘忽，其实他也不知道秦周泽干嘛去了：“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谢谢

闷闷的一声咚，熟悉的手机被砸在沈尽书上，秦周泽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沈尽的手机。

“你怎么……”

沈尽话还没说完，秦周泽拉开椅子，坐回自己位置上，用“叫爸爸”的表情对沈尽道：“说谢谢。”

沈尽：“谢谢，你怎么拿到的？”

前头的陆时闻声转过头来，因为刚刚沈尽把横在桌上那叠书彻底搬下去了，他围观起来方便许多。

“替你担保月考进前三了。”秦周泽道。

沈尽心中满是惊吓，面上却是清清冷冷的，外人完全感受不到他心里的波澜：“我尽力……那要是没考进前三呢？”

秦周泽咬了咬后槽牙，沈尽以为他要骂自己，没想到秦周泽却道：“那就下次再努力呗。”

沈尽：“？”

“你还真信林雪会信这种空头支票啊？”秦周泽嗤笑他的天真。

沈尽：“你在骗我？”原来刚刚咬牙切齿的表情是在憋笑？

秦周泽否认：“我没骗你，只是在逗你。”

“……”沈尽想打人，他觉得自己得到真正的答案前，会先被气死。

“我说我的手机坏了，你带手机过来是想帮我录英语演讲的视频，找一找有哪里需要改进的。”逗完了沈尽，秦周泽还是说了自己和林雪要回手机的方法。

沈尽没什么感情道：“您可真棒。”

“所以，晚点自习课你要出来帮我录演讲。”秦周泽要求道。

看在他帮自己拿回了手机的面子上，沈尽答应道：“都听您的。”

“现在加一下我微信。”

“哦。”

“我今天没带手机，回去再给你通过。”

“没事。”不通过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旁观全程的陆时酸溜溜地转回身去了，秦周泽居然帮沈尽去跟老师拿手机了，他可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往常他手机被没收，秦周泽最多只会说一句，你再买一部手机不就好了。

……

对于郝思宇，沈尽其实能理解他的思路，和上辈子打小报告说同学抄自己作业差不多，严于律己的同时也严于律人，苛刻而不自知。不过沈尽也放弃想和对方交朋友的想法了，毕竟，他能理解不代表他能毫无芥蒂地和人继续交往。

想交个朋友还真难，沈尽叹气。

拿起水杯，缓缓喝了口水，沈尽忽然灵光一闪，自己为什么不考虑陆时呢？

上一世，1班的人都知道陆时和秦周泽是发小，秦周泽几乎不和班上其他人混在一起，陆时则和每个人都合得来，所以大家有什么事要找秦周泽，都会交代陆时。

和秦周泽相比，陆时几乎不发脾气，后来秦周泽出国，他原本也要出国的，但后来又反悔，没有出国，而是留在京华读完高三，考上了B市的大学。

上一世沈尽高考发挥失常，分数不够上B市好一些的大学，这一世认真重来，沈尽也想报考B市的大学，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和陆时交朋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尽目光停留在陆时背上太久，察觉到他诡异的秦周泽用搁在桌上的手肘顶了下他的：“你在看什么？”

沈尽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秦周泽那张好看却面带不耐神色的脸，半晌摇了摇头。

秦周泽抬手，手背搭上他的额头：“发烧了？”

沈尽别开他的手：“没有。”

可惜，要不是秦周泽高二要出国，他其实也可以考虑他的。

下午自习课，沈尽跟着秦周泽在老师允许下找了间空教室，给他录英语演讲视频，本来英语老师也要来现场指导，却被秦周泽以想先自己调整一下，再给老师看更好的表现为由，拒绝了。

“你真这么想？”什么调整好再给老师看更好的表现之类的，沈尽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果然，秦周泽听他这么问，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不过录视频却不是胡扯，秦周泽煞有其事地站到了教室讲台中央，让沈尽打开手机，安静录制。

“Today……”

同大部分学生不同，秦周泽的英文发音偏向英音，是沈尽喜欢的古典又绅士的语调。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雨了，冬春交际，细雨不绝，沈尽看着手机屏幕中自信发光的秦周泽，再一次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秦周泽身上耀眼的光芒，平时那个毒舌暴躁的秦周泽，仿佛是另一个人。

最后一个音落下，五分钟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好踩点，沈尽点下暂停，抬眼看向台上的秦周泽：“你是不是之前在家练过了？”

秦周泽点头：“在家练了两遍。”

沈尽：“……算了。”

“怎么样，发现我多厉害了吧？”秦周泽见沈尽仿佛被打击到的样子，一脸得瑟。

沈尽小力地鼓起掌来：“您真棒。”

回到教室，林雪正在讲台上，用眼神示意两人尽快落座后，她便继续未说完的话。

“同学们抓紧时间把表格填一下，这学期想申请在学校晚自习填申请晚自习，想回家的填在家自习。”

京华高中高一的晚自习采取自愿原则，愿意在学校晚自习的跟班主任报名后可以留在学校自习，和其他班被家长强迫留在学校学习的同学不同，1班几乎没人留下来自习，家长都支持孩子在家里学习，当然还有一部分是课后要参加补习班，没有时间留下来晚自习。

沈尽是想留在学校晚自习，于是填了申请在校晚自习。

不过如果1班全部申请留校晚自习的人数不足10人，年级便不打算在1班开设晚自习点，毕竟多一个点，就还要多安排一个老师值班。

在沈尽的记忆里，上一世1班的晚自习班没有开成。虽然知道结果，沈尽还是遂着自己的心愿，填了申请留校晚自习。

但这次让沈尽意外的是，秦周泽居然也填了留校晚自习。

他明明记得，上一世秦周泽并没有申请。

“你要在学校晚自习？”沈尽问秦周泽。

秦周泽瞟了眼他的表：“你不是也写了申请在校晚自习？”

沈尽点头：“觉得在学校效率高点。”

秦周泽：“我还没有在学校晚自习过，想体验一下。”

沈尽：“？”

陆时扭过头来，见两人都申请留校晚自习，十分自然地跟着填了留校。

“你俩别想撇下我自己进步。”陆时道。

沈尽：“？”

秦周泽闻声冷笑：“你倒确实很有必要在学校晚自习，省得回家玩完游戏被你妈打。”

陆时被揭短，愤愤道：“我这次月考一定一雪开学考的耻辱！”

他开学考考了88名，要不是上学期期末考考得还不错，差点没被踢出1班。

秦周泽看向沈尽：“你信他吗？”

沈尽茫然，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时的目光落在沈尽身上，仿佛他要是说不信就扑上来咬死他

“咳，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沈尽喂了陆时一口鸡汤。

秦周泽给了他嫌弃的一眼，陆时则一脸满意地转过身去了。

放学的时候，沈尽和郝思宇在校门口碰上，沈尽有些尴尬，郝思宇却同平时无异，还笑着和沈尽打了招呼。

显然，举报这种事对于郝思宇来说，是毫无负担的事情，且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也并不针对沈尽，只是针对沈尽违规的这个行为。

沈尽笑着同他点了点头，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再主动上前攀谈。两人回家的方向不同，背向而行，很快便分开了。

细雨绵绵，打湿人的发梢衣领，也打湿了那抹颤抖着寻求救赎的灵魂，沈尽慢慢骑着自行车往前走，雨打湿的柏油路黑乎乎的，仿佛泼了墨般。

“原来你回家方向和我一样啊，为什么不等我？”

耳边忽然传来秦周泽的声音，沈尽回过头去。

回头的人眼上镜片被细雨蒙了一层水珠，仿佛在哭泣一般，秦周泽愣了一下，问他：“没带伞也没带雨衣？”

沈尽似乎才回过神来，开口声音却有些哑：“哦，没带。”

一手撑伞，一手骑车的秦周泽滋一声按下刹车，停了下来。

沈尽也跟着停了下来，随后就看到秦周泽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件雨衣。

“披上。”

看着那鲜艳的粉色，沈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披上！”秦周泽眯起了眼。

沈尽：“不用，雨不大。”

秦周泽显然知道他嫌弃雨衣颜色，低声说了句麻烦后，一把将雨伞塞到了沈尽手里：“单手骑车会吧？”

沈尽愣愣地点了下头。

见他点头，秦周泽二话没说把粉色雨衣往自己身上套，穿好后对沈尽抬了抬下巴：“行了，走吧。”

平时不可一世的秦周泽穿着粉色雨衣，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沈尽一时反应不过来。

“傻了？”

秦周泽往伞底凑了凑，那张好看的脸在沈尽瞳孔中放大，沈尽回过神来，往后缩了缩脑袋。

“走吧。”

两人并排骑着车往前走。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雨幕中，沈尽看着前路，忽然开口问秦周泽道。

秦周泽：“那当然是因为我人善良。”

沈尽失笑。

良久，伞下的人轻声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秦周泽一本正经的解释：雨衣是家里阿姨给准备的

☆、抱不抱

回到家，沈爸还没回来，沈尽放下书包进了厨房，淘米煮饭，沈爸下班会从外面买小炒回来，没有女主人的家里，一切从简。

之所以想留校自习，是因为留校的话，沈尽就可以留在学校吃饭了。

沈爸七点多到家，叫沈尽出来吃饭。

窝在房间里写作业的沈尽闻声出来，到厨房拿了几个碟子，装沈爸带回来的小炒菜。

“要不是你妈不要你，你也不用等到这个点才有饭吃，怨爸爸吗？”沈爸喝了两口酒，又开启沈尽最厌恶的谈心模式了。

沈尽语调平静：“不怨。”他谁也不怨。

沈爸却压根没听进去他的话：“我知道你怨我，怪你爸没本事，留不住你妈。”

沈尽：“……”

“你也是个小白眼狼，供你吃供你住，回来也没个笑脸。”沈爸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