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陈跃恋恋不舍，看着沈尽，认真道：“尽哥，在1班要是待得不开心，还不如回17班。”
沈尽：“啊？我在1班没有不开心。”
陈跃小声哔哔：“你听刚刚秦周泽那拽的！是年级第一了不起啊，凭什么那么说你，尽哥你和他当同桌肯定平日是不是一直被他欺负？”
沈尽失笑：“没有，你想太多了，秦周泽人很好。”
想了想，沈尽补充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这样说他。”
陈跃一时失语，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他人应该是可以的。尽哥，你记住，17班是你永远的后盾。”
沈尽头疼，这什么中二少年台词？
“我知道了，快回去吧，待会儿迟到被老于削可别怪我。”沈尽赶人。
陈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回到座位，沈尽就察觉到秦周泽不时飘过来的目光。
“刚刚那个叫陈跃，在17班的时候，他坐我后面，人还可以，刚刚是以为你欺负我语气才那么恶劣的。”沈尽解释道。
秦周泽原本身子向后，翘起椅子前脚，晃来晃去，闻言身子前倾，椅子四脚落地，他人往沈尽那边一歪，问他道：“那你说，我有没有欺负你？你是不是小骗子？”
小骗子三个字让沈尽觉得耳朵有些痒，他低下头找抽屉里的课本，也没看秦周泽，只轻声应道：“是是是，泽哥说的都是对的。”
当初受伤的真正原因，他没向秦周泽解释，今天旧事重提，秦周泽显然是不信他摔倒磕伤的鬼话，只是顾及他的情绪，没有继续追问。
现在的沈尽无法向秦周泽坦言家里的一地鸡毛，就这样吧，他就当个小骗子，秦周泽不要把他推开就好。
沈尽不看自己，秦周泽以为他不高兴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脚。
沈尽踢了回去。
虽然沈尽没说话，但秦周泽立刻便明白过来他没有生气。
“小骗子，就会敷衍我。”秦周泽笑着说道。
沈尽抬脚，在秦周泽那双崭新的鞋上留下半块崭新的脚印。
……
放学，沈尽十分自然地坐上秦周泽的自行车后座，等着秦周泽送他回家。
这周都是这样，秦周泽早上到他家接他，晚上送他回家，是他沈尽的免费车夫。
“泽哥。”坐在后座上，沈尽忽然喊了秦周泽一声。
从那天起，沈尽都这么喊秦周泽。
秦周泽耳朵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两个字从沈尽嘴里喊出来，愣是让他听出了乖巧的味道，就算这个乖巧的同桌不久前刚在他新鞋上留下块黑乎乎的脚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出声询问：“嗯？”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沈尽道。
秦周泽：“知道了，下周你自己骑车。”
沈尽：“好的。”
“明天来我家里写作业。”秦周泽又说道。
沈尽：“不会打扰你吗？”
据他最近的观察得知，不在学校的时候，秦周泽似乎也总是在上课。
秦周泽：“不打扰。”
“陆时去吗？”沈尽问。
秦周泽：“不来。”
“哦。”
原本计划周末如常去秦周泽家打游戏的陆时对此一无所知，他回到家中，吃完饭看完电影，洗了个澡正准备睡觉，忽然就收到了秦周泽的短信，内容十分无情。
秦周泽：我家游戏机拆了。
！
陆时哭丧着脸，敢怒不敢言：什么时候装回去啊？
秦周泽：应该没有那天。
陆时：无情！
陆时在床上翻了个身，跟沈尽控诉秦周泽的冷酷行径。
沈尽：……泽哥可能是希望你好好学习。
陆时：是吗？
沈尽：应该是，很快就又要月考了。
陆时纠结地抠了抠手里的被单：那我错怪他了。
于是秦周泽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陆时：对不起我错了，我一定在家好好学习！
秦周泽瞄了一眼，没看懂他抽的什么风，电脑屏幕里的人察觉到他走神，提醒了他一声。
“秦？”耳机里传来隔了一个大洋彼岸的人的声音。
秦周泽关掉手机屏幕，没理陆时。
“我们继续。”
……
自从砸伤了沈尽，沈承庄在沈尽面前一直小心翼翼，伏低做小地讨好着他。
沈尽家以前其实还算有些家底，也雇得起保姆，只是后来沈承庄生意遭遇打击，为了还债，卖掉了许多东西，一家人只留下这套盖了有三十几年的旧房子用以遮风避雨。
后来沈尽妈妈和沈承庄闹离婚，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摆脱沈承庄，选择了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走，包括沈尽。
沈承庄一蹶不振，一开始几乎每天就是喝酒睡觉，酒后失控的时候偶尔会打沈尽，说沈尽没用，沈妈妈是因为沈尽不听话才走的。
后来沈尽慢慢长大懂事，知道了沈妈妈离开的真正原因，对沈承庄不再一味忍让，加上沈承庄在社区帮助下固定时间去医院做理疗，坚持吃了几年的药，心理身体各方面稍微稳定了一些，两人默契地努力维持着家庭合睦的虚假平和，日子好歹还是过了下来。
如今沈承庄在一家私企工作，每月领点固定工资养家糊口，闲暇时喝两个小酒，外人看来，这个家庭除了少了个女主人，其他的似乎都挺正常。
直到那天沈尽妈妈不知为何突然过来找沈承庄，虚假的和平被撕碎，费力维持的平衡失控。
沈尽在沈承庄面前几乎都不开口说话了。
那天两人到底谈了什么，沈承庄始终没告诉沈尽，沈尽也懒得追问。
上一世沈承庄能够在高考前自杀，一点也不为他考虑，这一世，他也不会为这个懦弱的父亲心软半分。
成年人，有选择活还是死的自由。
然而心里想得再绝情，脸上再冷漠，回到家中，看着那人讨好的笑脸，沈尽还是没忍住，对假装从自己门前经过的沈承庄道：“你能不能有时候也替我想想？或者，替你自己想想？不要再想那个女人了，她已经离开我们的世界了。”
沈承庄嘴唇颤抖，低下头，藏起自己红了的眼睛：“她是你妈。”
沈尽：“我没有妈。”
看到你我就想到你那个恶心的爸爸，算我求你，我们别再见面了。
上一世沈承庄自杀后，他去找过那个女人，得到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最后他将桌上摆着的一杯水泼到女人脸上，玻璃杯坠地，四碎裂开，他起身离开，从此再没见过她一面。
沈承庄没将沈尽赌气似的话放在心上：“她那天来是想借钱，她做生意碰到麻烦了，那时候离婚我们约定有一笔钱留着你以后读书用，我们两都不动，她那天来是想谈和我借那笔钱，毕竟你现在才高一，还不急着用。”
沈尽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多少钱？”
沈承庄：“一百万。”
有一些画面在沈尽脑海中飞速闪过，前世秦周泽出国后，他曾和沈承庄提起过他想出国留学，一开始沈承庄让他安心准备考试就好，后来沈承庄忽然转变口风，说家里供不起他留学……
此刻，随着沈承庄的交代，沈尽大概还原了前世的真相。沈承庄原本是有能力供他出国的，后来这笔钱可能借给了那个女人，应该是说好了还款期，最终却拿不回来了，沈承庄不敢和他说，一面是自己始终心怀愧疚的前妻，一面是对自己失望的儿子，最后情绪失控，选择了在沈尽高考前自杀。
沈尽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语气冷漠：“严格来说，那些钱是你们的，和我无关，你们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不用问我的意见。”
沈承庄：“小尽，你也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妈……”
沈尽：“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自己决定。”
说完，沈尽关上了房门。
挂在门后的日历本晃晃悠悠了许久才停下，沈尽坐在床沿，盯着日历本上的数字，3月4日，思绪翻涌。
随着重生回来的时日越久，前世留存在沈尽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清楚了，记错沈承庄死因更是让他有时候恍惚怀疑起来，自己记忆里的前世到底是不是真的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评呀【托腮】
☆、晚安
本来应该写作业的，但是沈尽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黑漆漆的眸子左右转动，将自己房间扫了一遍，随后忽然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推开椅子，矮下身子，钻到了书桌底下，然后将椅子拉回原位，挡住自己，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
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沈尽却仿佛找到了最最安全的地方，他轻轻舒了口气。
“叮——”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沈尽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秦周泽：明天几点过来？
刺眼的亮光映着沈尽黑漆漆的眼眸，他盯着手机界面看了许久，直到手机屏幕暗下……
“叮——”
屏幕尚未完全变黑，新的消息又来了。
秦周泽：明天自己骑自行车真的没问题？
沈尽看着消息框中的黑色字体，缓慢眨了眨眼，仿佛被冰冻的四肢逐渐回暖。
他的伤，其实早就已经好彻底了。
沈尽半张脸埋在膝盖里，手指轻点，给秦周泽回消息。
沈尽：你在家吗？
秦周泽：在。
沈尽：我可以今天就过去吗？
秦周泽：？
秦周泽：现在？
沈尽：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秦周泽：没什么不方便的，认识路吗？
沈尽：认识。
秦周泽：我到楼下等你。
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瞬间亮起星点光彩，沈尽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他起身，想以最快的速度，去找这个总是能在自己最冰冷的时候送来温暖的朋友。
起身的动作太大，后脑勺砰的一声撞上桌面，沈尽没顾上疼痛，他拿起书包，开门，对客厅的沈承庄说晚上去同学家写作业并留宿，便转身出门了。
沈尽没看沈承庄什么反应，他毫不在意，也顾不上在意，他现在只想离开，或者说，逃走……
路灯下，削瘦的身影踩着自行车疾驰而过，沈尽感受着耳边吹过的冷风，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畅意。
前面，有人在等他。
……
自行车驶过十字路口的教堂，沈尽被前方迎面而来的熟悉身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说着在楼下等沈尽的秦周泽，正骑着自行车靠近自己。
“还以为你找不到路。”秦周泽解释自己出来接人的原因。
沈尽扬起嘴角：“怎么可能，不会忘记的。”以后都不会忘记的。
“走吧。”秦周泽调了个头，和他并排骑车。
“作业带了？”秦周泽问他。
沈尽：“带了。”
“和家里说了？”秦周泽问。
沈尽：“说了。”
“嗯。”秦周泽没再多问什么。
两人骑着自行车，很快便到了秦周泽住的小区。
“穿这双拖鞋。”进门的时候，秦周泽从鞋柜里给沈尽拿了双新拖鞋，和之前沈尽来这里吃饭时候穿的统一的客人穿的拖鞋不一样。
沈尽嗯了一声，认真换好鞋子，跟在秦周泽身后，上了二楼。
书房里，电脑和笔记本凌乱地摆放着，显然不久前还有人坐在这里用功。
“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沈尽看向秦周泽，嘴上说着客气的话，眼里却没有忐忑，似乎知道自己会在秦周泽这里听到想听的答案。
秦周泽本想逗他说有被打扰到，但看着他满眼信任，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不打扰。”秦周泽给他拉开椅子，“在这里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沈尽将自己的书包放下，人却没坐下，而是跟在秦周泽身后：“我跟你一起去。”
秦周泽看了他一眼，失笑：“随你。”
一整晚，沈尽仿佛被跟屁虫附身，秦周泽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
和屏幕另一端的人道别后，秦周泽转眼看向沈尽，人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侧颜乖巧安静。
秦周泽关上电脑，轻声起身，回房洗漱，等他洗完澡回来，沈尽已经睡一觉醒来，正望着窗外黑夜发呆。
“醒了？”秦周泽敲了敲书房的门，吸引沈尽的注意力。
沈尽回头看他：“你到哪里去了？”
秦周泽：“去洗澡了，你也去洗一下，早点睡。”
沈尽起身，跟在秦周泽身后。
客卧在一楼，但秦周泽莫名没有带人下楼，而是将沈尽带到了二楼次卧。
“晚上你就睡这里，先洗澡，有什么事叫我。”秦周泽叮嘱他。
沈尽应了一声，拿着自己带来的睡衣，进了浴室。
秦周泽则是掉头回到书房，拿出和沈尽晚上做的一模一样的作业，写了起来。
沈尽洗完澡出来，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走了过去。
“你不是要睡了？”沈尽看秦周泽还在写着什么，出声问道。
秦周泽：“还有一点，马上，你先睡没事。”
沈尽走到他身边，见他在做自己晚上写的卷子，只是和他做了一个多小时不同，同样的题量，秦周泽不到半个小时就解决了。
沈尽：“……你是答案制造机吗？”
秦周泽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啪一声放下笔，道：“我是答案本体。”
沈尽指着他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我这道题答案和你好像不一样。”
秦周泽挑眉。
沈尽很有自知之明：“肯定是我错了。”
说着沈尽就要去翻自己的卷子，被秦周泽拉住了。
“明天再改，都十一点多了，睡觉。”
“哦。”
秦周泽关上书房的灯，往主卧去，沈尽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