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尽脚步顿住，转回身来，越过秦周泽往外走：“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了，祝你前程似锦。”
秦周泽跟在他身后，见他头也不回，真的狠心就这样走，终于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沈尽。”秦周泽的声音带着强自克制的颤抖，“你为什么要发那条信息？为什么要把那些钱给陆时？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最后一句，秦周泽终于忍无可忍吼了出来，从来都骄傲无比的少年，从未感受过这样无从下手无所适从的挫败。
沈尽被迫停下脚步，但始终背对着秦周泽，听到他的质问，心底如同钝刀一下下磨着，火辣辣的痛。
“以前我把你当朋友，你知道的，从前我在17班没什么朋友，那是因为17班的同学对我来说没什么用，1班不同，同学质量高，很适合当朋友，正巧你人不难相处，所以我们很顺利成为了朋友。现在你要出国了，以后我们肯定不会再联系，所以就没有继续当朋友的必要了。”沈尽语速很快，却字字清晰，“我会去交新的朋友。”
秦周泽听着，只觉得自己给出去的真心被人丢在地上踩了又踩。
“我们只是朋友？你一点也不喜欢我？”秦周泽抓着沈尽的手不自觉地用劲，心底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却仍不想放弃哪怕一丝希望。
沈尽：“其实你的告白很让我苦恼。”
最后一击，秦周泽眼圈红了，终于放下抓着沈尽的手，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他哑着嗓子道：“你转过来，看着我说这句话。”
一直垂头看着地面的沈尽身子僵了一下，但还是缓慢转过身来，空洞的眼神落在秦周泽身上：“你的告白让我很苦恼。”
“沈尽，你是不是没有心？”秦周泽看着沈尽的眼里满是失望和受伤。
阴沉的天边开始掉落透明水珠，一点一点的雨滴砸在石头上、花草上，也渐渐打湿了两人的发梢。
看着那双始终淡漠冷清的眸子，秦周泽放在身侧握紧的拳头忽然泄了气般松落，嘴角扯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少年捡起自己的骄傲：“放心，以后你不需要再为此苦恼了。”
他同沈尽擦肩而过，不再说一句话。
雨越来越大，他们却没有立场再关心对方有没有带伞，淋雨会不会感冒。
……
沈尽不知道自己在楼下站了多久，只知道门口的保安看不过去，将自己拉到了遮雨台下，还尴尬地安慰了自己一句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没有失恋，明明他们连开始都没有。
但是他好难过，似乎快喘不起来了，骨头缝发冷，对了，现在是十二月，天气本来就冷。
他记得下个月是秦周泽生日，他还想了很久送什么礼物来着。
现在好像用不着了。
秦周泽要走了，他们不会再见了。
他想回家了……家里会暖和一点，外面真的太冷了。
回到家中，沈尽将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也不管还在滴水的头发，便回到房间，将自己塞进了书桌底下。
手机被他仍在前方的地上，屏幕却始终没有再亮起。
没有泽哥了，以后他的世界里，没有泽哥了。
沈尽抱住自己的腿，将额头抵在膝盖上，闭眼假寐。
好累啊……为什么想交个朋友这么难？为什么想靠自己好好活着这么难？
果然还是不应该动心的，如果没有动心，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感觉比前世遭遇那场车祸的时候还痛啊。
仿佛小兽受伤的泣声压抑着从在那方小小书桌底下的阴影中断续传出，被封锁在这间30平方的小房间里，被留在了末月的这个雨天。
周一来到学校，看到自己身旁的位置空了，沈尽神色不变，如同往常一样拿出课本，复习起了今天上课应该要讲到的内容。
陆时来的时候看到沈尽没说什么，待下课了才掉过脑袋对他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沈尽放下课本，跟着他上了天台。
“你和泽哥到底怎么回事？”陆时推了一把沈尽，沈尽没站稳，一下子撞在了栏杆上。
陆时不可思议地看了下自己的手：“不是吧，你没吃饭还是碰瓷啊？一推就倒。”
沈尽按了一下胃，不太想回答他，只道：“如果他有和你说的话，那就是他说的情况，如果他没有和你说的话，那这件事就和你没有关系。”
“我去，沈小尽你不觉得自己太无情了吗？”陆时抱怨，“泽哥为什么说要我发消息骗你你才肯出来啊？你是不是因为他要出国生气了闹分手啊？”
沈尽皱眉：“什么分手？你在胡说什么？”
陆时：“拜托我又不是瞎子，你们两个互相喜欢谁看不出来啊。”
沈尽垂下眼：“你想多了。”
“所以现在你们两个到底是咋回事？白骆冬那家伙和泽哥一起出国了，没人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憋不住才来问你的。你不知道我把钱转给泽哥那天泽哥冲我发了多大的脾气，说起来我还是代你受过，你都不感到愧疚吗？”陆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问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尽：“其他的我也没有立场和你多说什么，只能告诉你，以后在他面前不要提起我，不然他会不开心的。”
“为什么？”陆时挠头，“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是闹别扭还是真的分手了？”
沈尽：“……快上课了，我们下去吧。”
没有秦周泽在的世界，沈尽生活中便只剩下直播兼职赚钱和学习两件事情，没有波折的日子过得比飞箭还快，高二很快闭幕。
很快，高三也渐渐从指缝间溜走。
期间，沈尽听陆时说秦周泽在那边学习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喜欢他的人很多，他后来交了个女朋友。
那之后过了两三个月，沈尽便又听陆时说，秦周泽换了个男朋友……总之，秦周泽在那边过得很开心。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秦周泽的爸妈好像总是不太高兴。
“我们还在苦逼奋斗，泽哥已经是大学生了。”陆时叹气，“早知道我那时候应该也一起出国的。”
沈尽：“听说国外毕业很难的。”
陆时：“你看不起我？”
沈尽：“没有，我只是陈述事实。”
陆时：“听泽哥说他在那边肯定会提前毕业，我估计到时候他毕业回来，我们还在上大学。”
沈尽：“嗯。”
把最后一题讲给陆时听完之后，沈尽收拾好课本，背起书包，仿似不经意般对陆时说道：“以后不要和我说秦周泽的事了，我不想知道。”
说完，不等陆时问为什么，沈尽径自离开了教室。
时间会愈合伤口，他已经不懂喜欢这个词的意思了。
原来除了自己，秦周泽也是会喜欢上别人，和别人在一起的。
虽然这是他本应该有所预料的事情，但原来听着还是会痛啊。
知道秦周泽在没有他的世界里依旧活得开心就好了，就这样留他一个人在黑暗里，永远怀念着曾经出现过的光，闭着眼继续独自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就是大学篇了，都是成年人了吼~
10万字了撒花，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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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四年后，B市
“第三届典悦平台创作者见面大会，圆满落幕！”
如雷的掌声过后，第三排角落里有一群人聚到了一起。
“大家从五湖四海过来能相聚一堂也是缘分，晚上我请客，大家一起去唱歌，认识认识交个朋友，玩够了再回酒店。”赖胜满脸笑意地说道。
看着自己手下的这批主播，其中有两个近两年已经成长为了网站的门面，也直接加重了他在公司的分量，这次的见面大会，和其他经纪人相比，他可谓是满面的春风得意。
当主播的平均年龄都不大，听到赖胜的话，玩心加上真的想多认识些朋友，于是纷纷积极地响应了。
唯有一个身着白T戴着银丝眼镜的年轻人落后了众人两步，走到赖胜身边道：“赖哥，我回学校了。”
赖胜抬手搭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沈老弟啊，你这都大三学生了，怎么还跟个高中生一样，不外宿不喝酒不抽烟不唱K，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这怎么行，今天不能拒绝，走，哥带你嗨去。”
沈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赖胜的表情十分坚持。
“好吧。”好歹也认识了这么多年，沈尽觉得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话也有些过了，便点了下头。就过去坐几分钟，到时趁赖胜不注意再溜走。
岂料刚到包厢，赖胜就把他拉到了前头，拿着话筒对底下的主播道：“大家认识他吧，我们平台学习区的流量担当，B大法学院的高材生，现在月入六位数，大家以后要向他多多学习啊。”
底下的人有的认出沈尽了，有的不逛学习区不太熟。
“听说FLY哥月入七位数呢，赖哥你怎么不让我们向他学习啊，哈哈哈。”
“沈尽我知道我知道，我之前还追过他的直播，真材实料的学霸。”
“学习区商业价值低，我们这边没几个在学习区的吧。”
……
议论纷纷中，沈尽扬起假笑：“大家好我是沈尽，别听赖哥吹牛，我就是一个普通学生，在网站直播就是赚个生活费，扬青姐这位生活区的大佬才是值得大家学习的对象，赖哥你不给大家介绍一下扬青姐？”
赖胜记下刚刚那些逼逼赖赖的新人，接着沈尽的话道：“哎，扬青美女当然是压轴了，下面欢迎，我们生活区顶流——扬青美女。”
独自坐在角落里妆容素雅的女生起身走到赖胜身旁，跟大家问了个好后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老公催我回家了，今天唱歌我请，大家玩得开心。”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说什么，提起包就离开了。
正巧此时服务员端着酒水和果盘进来了，赖胜挠了挠脑袋，没拦她，对着其他人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没老公吧？酒和饮料来了，大家嗨起来，我先献丑来一首吧。”
……
震耳欲聋的歌声之中，沈尽感觉到有人凑到了自己身旁，他转头看去，是一个看起来面容清秀的少年。
“沈尽哥，你喝酒还是饮料？”他两手各端着一个杯子，显然是想找沈尽攀谈。
沈尽：“饮料谢谢。”
“好。”少年笑容亲和力很高，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掉下来过，“我是生活区的盐宁，粉丝数刚破万。”
说到粉丝数的时候他吐了下舌头，似乎对自己的成绩感到很不好意思。
只是沈尽并不在意别人的这些数据，因此平淡地点了下头，简单鼓励道：“慢慢积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盐宁十分礼貌地冲沈尽举了下杯，将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谢谢尽哥。”
两句话的功夫，称呼已经从沈尽哥升级到了尽哥。
沈尽没注意这些，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走人。
配合着喝掉手中的饮料后，沈尽将杯子放在桌上便起身，见盐宁面露疑惑，便解释了一句：“去趟洗手间。”
盐宁点了点头。
沈尽离开包厢后，却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是盐宁。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盐宁：“啊，我也想去趟洗手间，不过尽哥，这个方向不是去洗手间的吧？”
毕竟跟盐宁不熟，沈尽也就直言：“嗯，我是要回去了，洗手间往那个方向，你自己过去吧。”
盐宁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沈尽这么早就要走。
“你不玩会儿吗？”
沈尽：“不会唱歌，你好好玩吧，我先走了。”
说完，沈尽掉头便想走人了，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腰。
“尽哥，尽哥，我听说你喜欢男的？你看我怎么样？”
盐宁心怀忐忑，抱着沈尽的手微微颤抖，之前在酒店里和他住同一间房的主播告诉他，要在这行混下去，必须懂得抱大腿，他现在的男朋友是平台的一个高管，所以每次推荐都能有好的位置。
盐宁谁也不认识，只因为追过沈尽直播，对沈尽很有好感，加上刚刚见赖哥这么看重沈尽，糊里糊涂就想抱沈尽的大腿。明天他就要回老家了，这是他唯一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我，我其他什么都不要，就是你直播的时候和粉丝提一句我，好不好？”
沈尽面无表情地拉下环住自己的手，转过身看着盐宁，神色严肃：“不好。你几岁了？”
盐宁脸涨红了：“十八。”
沈尽眯眼：“不要跟我说谎，我可以问赖胜。”
盐宁低头：“十六。”
“你父母没陪你过来？”沈尽问。
盐宁摇头：“机票太贵，公司只让报销我一个人的。”
沈尽：“他们就这样放心让你过来了？”
“因为，因为他们知道直播可以赚钱，说这是个好机会。”盐宁咬唇。
沈尽：“刚刚那些话，谁教你的？”
盐宁快哭了：“没有人教我。”
看着盐宁羞愤的模样，沈尽叹了口气：“你现在很缺钱？”
盐宁：“还，还好吧。但我想赚更多钱，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地方，我老家很偏僻的，只有几户人家能上网，老人思想陈旧古板，我想赚够钱了离开那个地方。”
沈尽皱眉：“你还在读高中吧？”
盐宁摇头：“没读了。”
“我没有立场评价的你的梦想和对未来的向往，但我只想和你说，你可以出卖时间，出卖体力，但是不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唯有灵魂，一旦失去，就找不回来了。”沈尽缓缓道。
盐宁听不太懂：“可是，他们说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子的。”
沈尽：“他们是骗你的。你刚刚喝了酒是不是，未成年不能喝酒，我帮你叫辆车回酒店，回去睡一觉，明天清清爽爽地回家。回去后，我会在直播间说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叫盐宁。”
盐宁瞪圆了眼：“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