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陵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神情变幻,随即恢复了平静,点点头,淡淡的说:“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安排的。”
谢疏衡皱了皱眉头,补充道:“也不全是为了你,也是想帮着照顾一下岚岚。”
“唔。”谢疏陵心不在焉的哼哼了一声,挥挥手道,“我累了,想歇会,你们回去吧。”
谢疏衡微微颔首,客气的跟萧默道别,带着谢岚走了。
送走了谢疏衡和谢岚,谢疏陵躺回床上,歪着头,盯着窗外被风吹得来回摇晃的树枝发呆。
一晃眼,冬天就已经到了。
萧默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低声道:“你爸妈要来,你好像不大高兴?”
谢疏陵收回视线,勾起唇角笑了:“我跟爸妈不亲,还真没觉得多高兴。”
萧默挑眉道:“跟爸妈不亲,那你跟谁亲?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谢疏陵沉默片刻,敛去唇畔的笑意,淡淡地说:“我小时候,他们俩有一阵闹离婚,整天打架,我不愿意掺和进去,就躲着他们。时间久了,就不亲了,总觉得有距离感。”
这些话,他嘴上说的简单轻巧,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滋味。
上辈子的他总是放不下对失责的父母的怨怼,直到最后父母为了他车祸身亡,就连灵堂都将他拒之门外时,他才在茫然和痛苦中觉出后悔的滋味,很长一段时间都寝食难安。如今重活一世,虽然早有准备,避开了那些有心人的中伤和诽谤,爸妈却还是回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冥冥中的命运在提醒他,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改变的吗?
“喂。”萧默突然拍了拍谢疏陵的脸,不满道,“谢疏陵,父母特意来看你,难道不是件好事吗?你还哭丧着脸,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一脸嫌弃,谢疏陵哭笑不得,拍开他的手,无奈道:“你懂什么?”
萧默眸光灿烂,轻声道:“你以后多跟我说说,我不就懂了?”
他一直都很想知道更多关于谢疏陵的事情,可惜这家伙总是很小气,不愿意多说。
谢疏陵盯着他看了一会,提议道:“这样吧,我们交换情报。我可以告诉你更多关于我的事情,但是你必须拿你的事情跟我换。”
萧默拧起眉头,有些迟疑:“可是我小时候……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
谢疏陵眨眨眼,桃花眼亮晶晶的,笑着说:“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于是,一整个中午,两个人都腻歪在病床上,小声分享彼此的秘密。
第117章别吓唬疏陵
住院将近一周后,谢疏陵实在耐不住寂寞,撺掇着萧默去找医生,死乞白赖的要求出院回家。
除了脱臼以外,他并没有伤及筋骨,恢复起来比较快。医生仔细检查伤口后,虽然不太放心,却还是同意了,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的时候,久未露面的萧廷和裴望亲自开车来接,谢疏陵有些惊讶,萧默却像是早有准备,笑着跟二人打招呼。
回去的路上,萧家兄弟坐在前座,低声交谈着关于梵歌生意的事情,裴望则陪着谢疏陵坐在后座,神情懵懂纯真,好奇的盯着谢疏陵绑着绷带的肩膀猛瞧。
谢疏陵不知道裴望这副模样是装的,眼看着昔日温柔有气质的裴大哥变得像个调皮的孩童一般,陡生感伤之余,又觉得裴望有些可爱。
他大着胆子戳了戳裴望白玉般柔滑的脸颊,裴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配合的做出疑惑的表情。
谢疏陵小心翼翼的瞟了坐在前座的萧廷一眼,很小声的说:“裴大哥,你太可爱啦!”
裴望一愣,差点笑出声来,萧廷似有所感,不着痕迹的透过后视镜看向谢疏陵,沉声道:“谢先生,这次还要多谢你救了萧默。”
谢疏陵吓了一跳,赶紧整理好表情,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大哥你叫我小谢就行。”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位面冷心也不热的大舅哥,谢疏陵总觉得莫名心虚。萧廷刚一搭话,他就条件反射的狗腿起来。
萧默不赞同的看了萧廷一眼,不满道:“大哥,你别吓唬疏陵。”
萧廷:“……”他什么时候吓唬了?他才刚说了一句话!
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直到裴望嘻嘻哈哈的笑声响起,萧廷冷凝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到家之后,萧廷和裴望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着一起上了楼。明面上说是来做客,实际上却是还有要紧事要跟萧默商量。谢疏陵对此心知肚明,刚一到家就借口累了,带着谢岚躲进卧室。
萧廷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他倒是乖觉。”
萧默再次看向他,皱眉道:“大哥。”
萧廷愣了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怎么说什么都不对?
裴望扑哧一声笑了,秀丽的眉眼弯起,抬手拍了拍萧廷的肩膀,以示安慰。
好吧,好歹还有个人是向着他的……萧廷叹了口气,接过萧默递过来的茶杯。
“呃,家里没有功夫茶……”萧默有些迟疑。
萧廷瞪了他一眼,忍无可忍道:“功夫茶是爱好,又不是习惯,别说的我像老干部一样!”
萧默干脆的点点头,面上不显,心里却大逆不道的想: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像老干部。
萧廷捧着茶杯,扫了一眼四周,皱眉道:“萧言呢?”
萧默摇摇头,说:“不知道,应该在泳队训练吧。”
“我不是说了,最近不太平,别让他到处跑吗?”
“大哥,他已经二十岁了,关是关不住的。”
萧廷不满道:“那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打电话把他叫回来,再到处乱跑,就把他拷家里。”
“萧言是撬锁专业户,拷不住的。”萧默慢条斯理的说完,赶在萧廷生气之前,挑眉问道,“真的有这么严重?”
萧廷蓦地沉默下来,缓缓皱起眉头,看向裴望。
裴望正缩在沙发里眯着眼喝茶,察觉到萧廷的视线,他放下杯子,正色道:“你来接应我们那天,我们刚查到一点线索,窗外就有人放冷枪,死了不少人,我和你大哥八成都被盯上了。”
所以最近这一周他们深居简出,没有露面,只是暗中派人打探梁启的下落。
这是从山猫那里得到的唯一一条有用的信息,查明白梁启到底是死是活,是目前的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然而这条线索调查起来非常困难,梁启曾经受过严格的反侦察训练,这让他拥有远超常人的隐匿能力,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做到丝毫不露马脚。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萧家和裴家的多方人手的共同努力下,事情总算有了些眉目,这也是萧廷和裴望时隔一周再次出门的原因。
裴望捡着些细节把大概的事情经过跟萧默说了,并没有透露任何关键信息,这也是他和萧廷商量过后做出的决定——萧默毕竟有着属于自己的光鲜亮丽的人生,作为公众人物,还是不要让他牵扯的过于深入得好。
萧默默默听完,抬起黝黑的眸子,看向萧廷,直截了当的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萧廷摆摆手,说:“没什么需要的,我和裴望自己就能解决。”
萧默不解道:“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萧廷额角绷出两根青筋,强忍着怒气咬牙道:“……我的亲弟弟出了意外,差点从城墙上掉下来摔死,我不能来看看他吗?”
萧默恍然,随即毫不在意的说:“放心,就算掉下来也摔不死的,最多是个脑震荡加骨折,倒霉点可能会大出血——”
萧廷嚯地站起来,面色阴沉,怒道:“裴望,我们走!你!赶紧把萧言逮回来,再乱跑把你俩的腿一起打断!”
什么熊玩意儿弟弟,他一定是脑子犯抽了才跑来看他,以后再来他就是傻子!
萧廷把地面跺得咚咚响,喷火龙似的离开了。萧默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抿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裴望动作优雅的站起身,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们兄弟感情很好。”
萧默回过头看他,郑重道:“你和我哥都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裴望笑着点头,递给他一张小小的纸条,意有所指道:“谢家的事情,我和裴朔都多少知道一些……这个给你,就当是上次你来接应我们的谢礼吧。”
萧默愣了愣,默默接过纸条,放进口袋里。
裴望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掌,与他握手告别,行动举止间,世家弟子特有的优雅和风度挥洒自如,俨然还是五年前,那个名满江都的裴家大少爷。
第118章他的母亲
听到门响,谢疏陵从卧室里出来,把谢岚送回房间,倚着门板看着萧默,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懒洋洋的问:“他们走了?”
“嗯。”萧默不着痕迹的攥紧口袋里的小纸条,走到谢疏陵身边,搂住男人细瘦的腰,低声问道,“你不好奇吗?我们都说了什么……”
谢疏陵竖起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笑着说:“萧默,好奇心害死猫,这可是娱乐圈里的铁律,千万记好了。”
萧默却皱起了眉头,不依不饶道:“你说的那是别人的事,这可是我的事,不一样。”
他刻意强调了“别人”和“我”,谢疏陵皱皱鼻头,隐约嗅到些许酸味。
这都要吃醋?谢疏陵哭笑不得,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萧默俊俏的脸蛋,解释道:“是不一样,我不多问你的事,是我对你的信任,懂不懂?”
萧默还待再说,谢疏陵抢白道:“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
萧默皱起眉头,沉默下来。要不要把萧廷和裴望的事情告诉谢疏陵,他还得再好好考虑一下。
谢疏陵像是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桃花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转身欲走。
萧默却紧了紧手臂,不肯放手,固执的说:“我希望你问我。”
谢疏陵扭头看他。
“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问我。”萧默看着他,黝黑的眸子里满是不安,“疏陵,下一次察觉到有危险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的,别再像这次一样了……你知不知道,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我……我很后悔。”
是的,他很后悔。
他后悔自己不像谢疏陵那样机警,后悔自己没有更早的察觉到危险,最后悔的,是他在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眼睁睁看着谢疏陵受苦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底的悔恨和痛苦实在是太过明显,谢疏陵看在眼里,心底颇受震动。
上辈子的时候,他总觉得萧默是个很木讷的人,像是一尊没什么情绪的玉雕人像,美则美矣,却不够情深义重。
可是当他真的付出一切,想尽办法走进萧默的心底的时候,他才豁然发现,原来萧默有着那么细腻的心思,也有着那么缱绻的深情。
……上辈子的他大概七出是迟钝到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才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谢疏陵拉着萧默到沙发上坐下,头挨着头,认真的说:“萧默,你知道这次我是怎么察觉到有危险的吗?”
萧默一怔,神情变得严肃,正色道:“怎么察觉到的?”
他好奇这一点很久了,此时是真的怀了请教的心思,他想知道谢疏陵到底注意到了什么他没发觉的东西,免得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严阵以待,谁知谢疏陵面带神秘的微笑,煞有介事的说:“我呀……是做梦梦到的!”
气氛顿时僵住了。
萧默脸上的愕然简直遮掩不住,看谢疏陵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谢疏陵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仰头哈哈大笑。
萧默涨红了白皙的俊脸,看着谢疏陵,恨得咬牙切齿。
这种事都能拿来开玩笑,这人……这人的性格到底是有多恶劣!
萧默气得厉害,谢疏陵揉着笑疼了的肚子哄他,他都一概不理,兀自生着闷气。谢疏陵想尽了办法,终于黔驴技穷,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安静的陪萧默坐着,轻声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被任青松刁难,却一句软和话都不肯说,看他的样子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这形容委实有些粗俗,萧默皱起眉头,想反驳,却又忍了下来。
谢疏陵一边说,一边回忆着那时候萧默的样子,低低地笑出声来,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这小子的眼神可真带劲,要是能把他骗上床,压在下面搞,一定特别爽。”
萧默:“……”果然,姓谢的永远都能说出更粗俗的话来,下限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他懒得听谢疏陵回忆拈花惹草时的心路历程,正想站起身,就听到那人说:“……我那时候还在想,我好羡慕这小子,他拥有我没有的那种眼神。”
萧默的动作一顿,又默不作声的坐了回去。
gu903();他听到沙发细微的声响,一只手臂环过他的腰,男人炽热的呼吸和胸膛贴近他的后背,谢疏陵的嗓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