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回想了一下刚刚所说的话,顿时就笑眯眯起来,“万岁难不成是怀疑臣对青楼的兴趣?”
帝王似笑非笑看着何玉轩,“若是子虚能够不让我知道,这样的前提下,若是想去倒也无妨。”
何玉轩:=.=
有一说一,在那样紧迫盯人下,何玉轩出门身后哪会不跟着两三个人。明面上有马晗柳贯护着,暗地里跟着的人不在少数,这两相结合之下,除非何玉轩的身手是世外高人,武林高手,不然这门刚出去,消息就已经送了。
“便是万岁答应,这大明律法可不会同意。”何玉轩幽幽地说道。
朱棣低声笑起来,那清冷的模样消融了些。
何玉轩一直在乾清宫呆到了午后,原本被阴暗的云层遮蔽的阳光也显露出来,散落在宫墙上,悦动的碎光很是暖和,围着冬日的冰冷裹了一层不甚温暖的外衣。
傍晚从工部回来后,何玉轩并没有直接回到何府,而是让马车径直到了戴府。
戴府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善堂,里面居住的孩子可不在少数。何玉轩一直都是放权让人去做的,由柳贯负责监督这件事。马晗倒是早早就说过不能参与了,按着他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就算是他自己都没自信真的能做些什么。
何玉轩的到来,让善堂的负责人王祥和很是诧异,连忙出来迎接。
王祥和是何玉轩托徐玮辰帮他寻来的合适人手,在交际人脉这件事上,徐玮辰的手腕可比懒散的何玉轩要好上太多了。
王祥和是个中年书生,两次考进士不第,后来就留在京城做教书先生。
徐玮辰与他勉强算是个棋友,对王祥和有些了解,这人有些偏才怪才,屡次来考试也是为了安抚家中长辈的想法,后来就渐渐转变成为了如今的教书先生。这对王祥和来说都是个养家糊口的活计,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在接到了徐玮辰的邀请后,王祥和并未考虑过多就答应了。
何玉轩给出的饷银远比教书先生要多,且负责教导的同样是学生,而日常管理这些孩子的另有其人,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整个善堂的所属情况,王祥和还算是个负责的人,而他经常会在戴府留宿,偶尔是为了照看孩子,同时也是为了戴府留下来的书籍。
戴思恭是个好书的人,他离开京城返回家乡,自然是把自己最珍爱的书籍都带走了,但是总有些是带不走留下来的,其中大多数是医书,也有其他比较偏门别类的东西,尤其吸引王祥和的注意。
何玉轩平静地说道:“我听说有个孩子生病了,不肯就医,所以来看看。”
这善堂里的事情,柳贯在经过整理后都会告诉何玉轩,何玉轩对这善堂内也算是有所了解,昨日柳贯的汇报中就提及了这件事,何玉轩便过来瞧瞧。
王祥和是知道何玉轩这个人的。
最开始得知要负责善堂的时候,王祥和以为何玉轩是个大善人,无论是钱财还是教习的规矩,其实何玉轩都算是做了一些设想与规划,看得出不是随心所欲的。
可后来何玉轩从不插手善堂的事情,王祥和基本没见过何玉轩的模样,又认为他是个与其他并无不同的权贵,可没想到何玉轩会为了个普通的孩子过来看一眼。
“那个孩子是前些日子偷偷溜出去,在外面贪凉受寒,所以才发病了。与他一起的人已经哄到他的真话,如今请了大夫查看,并无大碍。”王祥和对这善堂里的情况很是清楚,连忙说道。
那孩子是担心被赶出去,所以不敢说。
何玉轩颔首,既然这样也是好事。
“这些孩子的进度如何?”来都来了,何玉轩便问起了这些孩子的进度。
如今善堂里的孩子共有八十三人,男孩五十四,女孩二十九,跟得上教书进度的人其实不多,男女叠加在一起约莫二十一人,男十一,女孩十个。
因为何玉轩从来不限制女子读书,因此在这善堂内,不论男女都能随同读书,这比例同样能看出来些什么。
有时候并非女子不如男,而是客观条件跟不上。
王祥和留着山羊胡,是个清瘦的人,“……这二十一个孩子可说得上还有点天赋,若是能勤加苦练,将来或许也能参加科举的道路……”王祥和是个有些放诞不羁的人,这样的话倒也是他才能说出来的。
换做是其他的读书人,万是不会把那十个女孩也算在里头。
“……而您所要求教导算数,倒是有些苗头,这些个孩子里面,基本还是能跟得上,大约有三十几人是表现突出……”王祥和说道。
古文需要耐心,且枯燥难懂,能忍耐着读下来的人其实不多。哪怕这些孩子都知道他们只能在善堂里待到十五岁,每一个人都刻苦读书,但吟诗作对,泼墨文章还是需要天赋的。反倒是算数的入门门槛比较低,目前还算是都跟得上。
何玉轩平静地听着,并未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不过王祥和的判断依旧是带着些偏颇,他天然站在了儒学的基础上,哪怕他自己是个杂科都学的人,仍然是有些看不起偏门的,更勿论这善堂里还可以学木匠……只要是愿意的,这善堂的所有师傅都可以去求学。
何玉轩给善堂可是请来了不少师傅。
算数很简单……何玉轩悠悠想道,若是真的要登堂入室,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越到后头反倒是越为艰难了。
何玉轩在善堂兜了一圈,因着是傍晚时分,那些孩子正是在吃饭的时候,何玉轩并未去打扰他们,只是在窗口站定看了一会儿,而后就安静离开了。
……
逼近除夕的时候,就愈发有种懒散之感。
在这六部里面,尤其以工部的风气为盛。
在工部,若是你份内之事做完了,就算是偷懒也不会被上司所责罚,不过年关的时候,都是在尽力赶工做完该做的事情,倒也少有能够肆无忌惮的时候。
何玉轩捏着一份文书,对王侍郎说道:“你做得很好,如今各省的情况都很清楚,就算来年开春万岁说要组建船队出海,也不是件难事。”
王侍郎捋着胡子笑道:“这是尚书大人领导有方。”
何玉轩摆了摆手,这些张口就来的奉承话就不必了,“年关将至,让下面那些的人认真些,莫要在这当口闹出来什么事。”
帝王这些时日的情绪可算不得好。
今年的雪太大了,京师附近的村庄冻死了不少人,昨日万岁已经在朝廷上训斥过这事,并要求各地的官府严查各地的民宅情况,免得再有大雪压塌等事情发生。
何玉轩舒了口气,这瑞雪兆丰年确实是好事,可若是一直都是这么大的雪,可就当真是坏事了……
他搓了搓手,让应承的王侍郎下去,而后揣着暖手炉在屋内踱步,以松缓刚刚有些冰凉的双腿。
何玉轩的思绪有些发散,听说安南那边的进程比原以为的还要早些,太子殿下在年前就能赶回来,约莫在这两日就能率领大军回京了,这些天礼部都在忙活这件事呢……就是不知道……
“何子虚!”
徐玮辰急匆匆地闯入何玉轩的屋子,看到何玉轩正怀揣着暖手炉站在窗前,顿时大喜,“你在就好,来来来,走走走——”
何玉轩有些茫然地被徐玮辰给拉了出来,甫一接触那寒凉的温度,何玉轩就忍不住哈湫了一声。
徐玮辰的脚步一顿,又旋风一般转回去把何玉轩的披风给找了出来,然后披在了何玉轩的肩头,动作快速地推着何玉轩往外走。
何玉轩狐疑,“这是怎么回事?”
工部的小吏亦步亦趋跟着,那模样就好像在担心徐玮辰对尚书大人做些什么。
“朱将军的伤势有些恶化,却硬是不肯接受军医的诊治。英国公告知礼部,朱将军只愿意接受子虚的诊治……”徐玮辰三言两语把现状解释了大半,何玉轩虽然还有些迷糊,却知道了事关朱能。
何玉轩对朱能的印象那可真是深刻,毕竟这位可是一个能人,便是伤病都能强忍到那个程度,忌病讳医至此,这样的“人才”当然是少有。
“就算如此,也不该你是来告知我。”何玉轩蹙眉,“而且大军班师回朝……已经到了?”
徐玮辰点头说道:“今晨已经到了。”
大军在城外暂且休整,直到明日才会入城。徐玮辰原来是被礼部请去商议些事情,不曾料到竟听到了英国公遣派的口讯。
徐玮辰就揽下了这件活。
何玉轩:“……英国公为何不直接派人告知我一声?”
这明明是一件无需如此复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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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一百零九本书
朱能是出兵安南的大将军,太子算是监军,名义上是太子殿下率领着大军大举进攻安南,征服了胡朝把安南收归朝廷,实则负责的人还是朱能。
朱高煦不是个揽功的人,在送往朝廷的奏报上多次提及了朱能的功劳;而朱能对太子的表现很是满意,他在这次战役中也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这使得在朱能那些送往京城的邸报中同样充满着赞赏的话语。
这简直是大型互相吹捧现场。
若不是朱棣深知这两人的脾性如何,这许就会成为他俩的一个污点……私相授受什么的可真够人喝一壶的。
……
大军驻扎在城外,那乌泱泱的营帐看过去,颇有种震慑感。
马车在大军驻扎外停下,把守的士兵在检查过这辆马车的身份后,才把他们放了进去。徐玮辰叹息着说道:“英国公这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把你坑进来,但是想不出什么头绪。”
何玉轩其实是有些头绪,不过并未说话,而后在士兵的带领下很快到了朱能的营帐外,而在帐篷外面站着的人是元书。
何玉轩挑眉,元书可谓是太子殿下身边最为看重的内侍,他的身份堪比郑和。
元书看到何玉轩的时候,躬身说道:“尚书大人,朱将军恭候多时了。”
何玉轩抬脚进去,身后的徐玮辰却被拦了下来。何玉轩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并没有出去阻止。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露出了些许古怪,或许给朱将军看病并非首要任务,让何玉轩来此其实是有别的目的。
何玉轩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个猜测,却未成形。他懒得继续深思,反正明面上让他过来是为了给朱能治病,先把病情给看完了再说,其他的问题暂且不论。
若是朱能提起来就算了,他若是什么都不说,何玉轩自然不会去费力气思考。
帐篷内,朱能与太子分对而坐,朱将军的身边站着两三个人,那严肃的模样瞧着倒是让何玉轩像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何玉轩看了眼朱高炽,他的模样远比离开京城的时候要显得消瘦,不过太子殿下原本就属于偏为肥胖的,经过舟车劳碌后,稍微瘦一点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显得更为硬朗些。
“子虚来了。”太子殿下似乎对何玉轩会出现在这里早有预料,而随后朱将军的话也印证了何玉轩的想法,“尚书大人这耗费的时间可是久矣,差点以为张玉骗我呢。”
英国公?
何玉轩挑了挑眉,漫步往帐篷里走了些,“看来太子殿下同朱将军在设套呢?”
太子让何玉轩坐下,含笑说道:“这可不是我们在设套,确实是朱将军较为挑剔了些。”
朱能粗声粗气地说道:“分明是您与张玉过于急躁了,不过是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让太子殿下无奈。
何玉轩听着这弯如似曾相识的对话,一时之间也有些头疼了。毕竟他原本所负责的是大方脉,对于外伤虽然有所涉猎,却不精通。若是朱将军属于严重的情况,何玉轩不一定能够确切治疗。
不过这些担忧,何玉轩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径直去查看了朱将军的情况。
朱能的伤势在背部,他坦荡脱掉了外衣,那包扎的模样看起来是被诊治过了,可当何玉轩拆开那层包扎后,赫然发现那层布下面啥药都没有??
何玉轩:……那还包扎个屁!
显然何玉轩的愕然也在太子殿下的无可奈何中,朱将军的伤势确实不大,可是那伤口过深,切到了背部活动的筋骨,若是不能好生休养的话,日后就算看着恢复了,每次活动的时候还是会刺痛。
朱将军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势不在少数,若是真的大伤,他也不至于那么倔强别扭。可若是普通伤势,在这个历经战役的男人看来并非大事。
然或许是当初接受过何玉轩诊治的原因,虽然朱将军很不情不愿,但还是勉强接受了医嘱,好好上了药随后包扎起来。
何玉轩心中松了口气,这伤势看起来比较难处理,可归根结底还是普通外伤,若不是朱将军如此抗拒,军营里的军医都能够诊治。
何玉轩从六部出来,来到这大军驻扎的地方,花费的时间可不算短。但是仅仅给朱将军诊治、包扎、上药……花费的时间却没超过一刻钟。
这未免有些太材小用。
可何玉轩在看到朱能的伤口时,却不觉得这是小事。
“……最近不要沾水,我看着朱将军的伤势,近来怕是很肆无忌惮啊。”何玉轩说得很无奈。
那伤口已经溃疡了,若是再继续下去,可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德行。
若是朱将军真的只有何玉轩的医嘱才听得进去的话,让他特地跑过来一趟也不算坏事。
这晚一天就有一天风险。
英国公很有预见性。
朱能活动了两下筋骨,嘿嘿笑道:“其实这一回千方百计想让你过来,是有点事想同你说说。”
何玉轩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在太子殿下身上打转,得到了朱高炽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这些武将有时候的想法过于直率了些,难道就不能够等入京后再说吗?
何玉轩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差点以为朱将军真的出什么大事了。
何玉轩洗干净了手,淡淡说道:“有什么要事您直接说便是……”电光火石间,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说道:“且等等。”
朱能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浓眉大眼看着何玉轩的模样有些谨慎,“你猜出来了。”
他笃定地说道,大概是凭借将军的直觉。
何玉轩忍不住捏了把汗,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在这里守着了,如果是何玉轩的话,怕也会这么做。
何玉轩踌躇了片刻,看着朱将军认真说道:“我并无那个打算,日后也是如此。”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远比何玉轩想象的要容易。
朱能嗤笑了声,“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娶妻?”
何玉轩说得隐晦,朱能却很是直白。
只不过两人的言语间却从未涉及到不该提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