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微笑。
他听出了徐玮辰暗藏的埋汰。
帝王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半晌后才慢吞吞说道:“既是如此,子虚同爱卿慢慢聊。”
那说话的语气倒是温和,简单交代两句后,帝王就优哉游哉地带人离开了。
他本意是打算瞧瞧这私底下子虚同自己友人的做派是如何,可惜看完后帝王有些不适滋味。
他琢磨着,酸。
何玉轩素日在外头都是懒散不爱搭理人,但是大家也知道那是何尚书贪懒,倒也不是真的高高在上,可摆在外头就是看着不爱交际。
可这回头瞧着,在对徐玮辰的时候倒是挺会损的。
哪怕何玉轩不说,帝王也看出来这里头的机锋,大抵是子虚自己给忘了时辰,偏生这人来了还爱埋个坑给人跳,这可得是关系极好才有的待遇。
侯显在背后慢悠悠地跟着帝王,可不知道前头这一脸严肃正经的万岁正琢磨着啥呢。
徐玮辰那架势一直绷着到了朱棣离开的时候才松懈了下来。
“哈哈哈哈……”何玉轩扑哧一声笑出来,那眉眼舒展畅快的模样可把徐玮辰气坏了,他白了何玉轩一眼,“你那只是挖坑吗?你分明是挖了个坑之后还给我埋土啊!”
徐玮辰那模样痛彻心扉,就好像刚何玉轩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苦不堪言。
何玉轩只是笑,心里想着,你才是把我坑惨了。
听着徐玮辰要来的那瞬间,朱棣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差点没让何玉轩滑溜下去,那模样一看就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如今这些年了,哪怕朱棣冷着一张脸,何玉轩也能看出几分来。
不过说到底,徐玮辰倒也是无形间拉了何玉轩一把,要是他真兜不住让朱棣留了,那大抵就真透出些意思来了。
徐玮辰这边还问着呢,“你这些天足不出户……”
“出了,今日不还见着了吗?”何玉轩慢腾腾地插了句嘴。
徐玮辰瞪了他一眼,“别瞎闹。”
然后继续说:“……我听说了不少传闻,这其中呢,好的也有,坏的也有,子虚想听什么?”
“我一概都不想知道。”
何玉轩慢吞吞喝着茶水,那架势算是真的不打算参与的模样,徐玮辰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道:“好听的呢,那就是真的是在说好话,盛赞子虚这人颇得万岁看重,想来确实是个极好的。这不好听的呢,也有,说子虚媚上求宠,为人势力又霸道,这占着被万岁宠爱就不知好歹……”
后面那几句何玉轩越听越不对味,幽幽地说道:“为什么听起来特别像是在……后院争宠?”
徐玮辰一拍大腿,大咧咧地说道:“那可不是吗?”他那模样像极了在街上说书的,比手画脚的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全是靠着那精致的相貌才硬生生撑下来几分。
何玉轩感叹,徐玮辰是一个表里不如一的人,初见会觉得这个人特别精致优雅,看着像是个风度翩翩儒雅之人,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子。
而这太过反差的颠覆,让何玉轩颇为感慨,也得是徐远辰才能接受得快。
徐远辰早些年受苦,后来是徐玮辰带出来的,他年长徐远辰好些年岁,对这个岁数小的情人也看护得紧。
此前徐远辰在外头落了灾,若不是那一回徐玮辰急忙让人上何府请了一回,如今怎样还未可知。
倒也是那一回才让何玉轩开窍了些。
世事多艰,一来二去都需要算计,能活的才有几年的岁数,懒散不惹事确实是一个活法,但是何玉轩已经走到尚书的位置,与他从前所希望的闲暇日子截然不同,哪怕日后如何,如今的日子便是这般的,难不成还能躲过去不成?
横竖是一个活法,不如痛快点。
“你家里头怎么样?”徐玮辰正说得畅快的时候,何玉轩这话一点没沾边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蹙眉一想,“家中什么事都没……”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刚才那借口,就想起家里那口子了,那脸色顿时就温和了些,“他养好身子后,说是出门等来年开春再说,正在京城呢。”
看徐玮辰那柔情蜜意的模样,要不是徐远辰现在不在他面前,那家伙估计都能舍掉脸皮搂抱起来了。
“得了,我问是当初徐弟送来的消息过于凶险,怕他短期出入被人报复。你那腔柔情我可不关心。”何玉轩无奈地说道。
徐玮辰可不在意。
顺带还把刚刚被何玉轩扯开的话题带回来了。
“……你咋想的?”徐玮辰没好气地看着何玉轩,那好看的眉眼蹙起就是个糙大汉。
这话摊开说了,何玉轩就知道徐玮辰知道了。
他玩味儿地看着损友,“你当初不是挺能耐的吗?听我说的时候那架势像是要寻人好好聊一聊,这不就近在眼前吗?”
徐玮辰:……
“我看你是想要我死。”
徐玮辰死鱼眼地说道。
这谁能成想,当初说的人会是万岁呢?
徐玮辰翻来覆去地想,都觉得转不过弯来。
这要是其他的人,哪怕是金忠……啊呸,这个太重口味了,哪怕是其他的人,徐玮辰都不会这么震惊,唯独何玉轩。
独独何玉轩的脾性,他难以相信。
“这不是你撺掇的吗?”何玉轩疲懒地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说道:“自己说过的话可得好生琢磨琢磨,不然一成想就是这般大事。”
徐玮辰:“……你这还是怪上我了?”
何玉轩闲闲摇头,“那倒也没有,可惜的是你得想清楚,日后要是我失宠了,你差不多也要倒霉了。”
徐玮辰:………………
“子虚的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徐玮辰吐槽。
他知道何玉轩是刻意来埋汰他,饶是做好了准备,这听起来还是万分怪异。
“罢了,这些事子虚怕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我也懒得问了。”徐玮辰摆摆手,轻而易举就放过了何玉轩,“不过……你可得谨慎些,眼下不太平。”
何玉轩知道徐玮辰说的不仅是鞑靼的不太平,闻言点头。
徐玮辰在何玉轩这里得到了个准信,倒也没有继续停留,好声好气地告诫完何玉轩后,他就麻溜儿回去了。
谁知道万岁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后头可不能在这个时辰来寻子虚了,那真是作死!
徐玮辰絮絮叨叨回去了,何玉轩的眉眼却是微微蹙起。
怎么说呢?
眼下算是一室安静了,可后头还有小黑屋呢。
何玉轩回想起离开前帝王那模样,顿时觉得今晚的小黑屋怕是不□□生了。
何玉轩:=.=
突然有点期待惩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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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更新get√
卡头秃,又一次看到日出了。
第153章一百五十三本书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但是对何玉轩来说,这春与秋倒也没什么干系。他作为一个游戏NPC,压根就不需要,他可是最优哉游哉的了。】
【可惜最近他吵得人,有个玩家忒烦人了。】
何玉轩:“确实。”
他正一本正经地坐在桌椅上,那背面硌得慌,他却也不乐意往沙发那里去,双手捧着一本书看得头头是道,就好像是真的特别入神一般。
【朱棣喜欢跟着何玉轩,就算是这NPC摆着张气鼓鼓的脸,他也总是笑眯眯地跟着。】
何玉轩藏在书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朱棣饶有趣味地看着何玉轩的模样,对那屏幕上的流光绚丽完全不在意。他是个“洒脱”的人,在小黑屋无法得手时,他对小黑屋的兴趣还不如同人话本大。
他是个锱铢必报的性格,若是换了他人如子虚这般算计,朱棣定斩不饶。
可偏生是子虚……如今想来,古人种种情意的说法倒是别有风味。
未曾入情,一概不知,可要是真陷入这浓情蜜意中,却也真会变了些性子。
而这小黑屋倒是存了心思,早就背着何玉轩把此前种种告知朱棣,更是让他知晓何玉轩把贵重保命之物用在了他身上。
这替命的玩意儿都能往他身上堆,别的不论,何玉轩这份心意多少还是流露出来的。
假若何玉轩真的解除了那模糊记忆,帝王认真思索了一番,还当真如何玉轩所猜想的那般,他是吞骨吃肉也会把小黑屋里知道的东西一概抹除。
帝王微眯起眼。
那些话本里头所描述的内容天方夜谭有之,踏踏实实有之,有的简直不堪入耳,可有的却又带着几分道理……而最让人看重的,无不是那些透露了后世所思所念的话本。
那些席卷而来的思想浪潮……他并非看不出来其中的好处,于万民皆是有利,可所需要经过的路途必是比他夺位更为艰难百千倍。
而他这千辛万苦夺来的江山,帝王会甘心权柄旁落,跌入他人的手中吗?
帝王多疑,若是撒了手去,朱棣倒还真的不能给自己下个决断。
左不过……
“子虚可是嫌弃我?”分明是低微的话语,但是落在朱棣口里,那笑意微扬的模样,又生生让何玉轩背后发凉。
噫!
何玉轩:没安好心。
何玉轩那慢吞吞看书,又慢悠悠看着朱棣的模样,任谁都知道他心里是怀着戒备的,至于这戒备的来源……正含笑看着何玉轩,那正经的模样还当真让人看不出来。
若不是一出现在小黑屋里的时候就被“偷袭”,何玉轩何苦来哉让自己蜷缩在这硬邦邦的椅子里。
朱棣看着何玉轩那警惕得宛如猎场的雪兔般探头探脑,就忍不住好笑的心思。
子虚,倒是越来越松活了。
能看到何玉轩越发轻松自在的模样,朱棣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在高兴之余,他还是忍不住出言逗弄,“子虚何不如靠近些,这般坐姿可让我瞧得心疼了些。”
朱棣越是柔情蜜意,何玉轩就越是忍不住那种不得劲的感觉。
他默默地看着朱棣,许久后才叹息着起身,踱步走到朱棣的身边去。要是再继续这么僵持着听完了帝王的“甜言蜜语”,何玉轩怕是要尴尬到当场晕厥。
这般做派可完全不符合朱棣的性子。
要是朱棣知道何玉轩不情不愿挪回来的原因,竟然是因着这个,却又是一番好笑的缘故了。
天地可鉴,他说这话的时候,可是真心的。
“和和美美”度过这一次小黑屋后,北京城的气氛也渐渐开始紧张起来了。
不管是帝王还是几位将军,虽然对鞑靼的来袭很是重视,但是说到底还未到殚精竭虑的地步。这最艰难的时候,可不是在这儿,而是在头几年的时候。
当初从北面打过来才叫凄惨,有过这种经验,朱棣如何还能够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自然是把当初发现的那些端倪破绽给尽数补全了。
自家攻打的时候自然希望处处是漏洞,等别处也变成自家的后,那想当然得每一处都弥补得当,免得再招致祸端。
然种种都安排妥当,唯独御驾亲征这事闹得有些不大愉快。
朱棣自当是要亲征的。
可万岁与以前不同,以前上战场那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万岁乃九五之尊,座下又不是没有受重用的将军,这要是还让帝王上阵,这要是受伤什么的,岂不是要扰得天下大乱?
这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地位,就截然不同了。
可朱棣想做的事情,还少有做不成的。
翌日,帝王就出城了。
何玉轩知道早前张玉就已经先走一步,率兵去阻拦鞑靼的兵马,那算是急先锋了。而帝王后步,则是带着补给粮草。
其实要是普通的战役,三军欲动,须得粮草先行;偏生这一回是在北京城附近,粮草的问题可以暂且缓缓。
却说丘福。
丘福早些时候从留守京城的太子殿下手中得了帝王的手谕,丝毫不敢懈怠,同太子殿下商议后当即就点了十万兵马往北赶。
他与户部扯皮的时候,还能想起来户部尚书那心痛的样子,当时丘福也只觉得好笑,还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重要性,而在之后随着北面的消息传来,丘福登时就急得连下三道命令,催促着兵马前行。
这要是顺顺利利还好说,要是万岁有哪里受伤了,岂不是大祸!
丘福是知道的,以万岁的性子,这战场是必然要亲临!
日夜兼程,丘福果断让一部分粮草后压,以速度为要,就在距离北京城约莫十天的时候,他撞上了汉王的兵马。
撞上了汉王的兵马!
饶是丘福,一想到这都忍不住喘大气。
一路上,丘福当然也怀疑过为什么偏生鞑靼能不惊动边防入关,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追究清楚的话,那整个朝廷都会面临大祸!
内鬼,内贼,内奸……这些词一旦套上,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可丘福撞上汉王殿下的兵马后,这心里就慌了一下,有些不太合适的苗头就冒出来了。
兵贵神速,他一路驱使着士兵,花费的时间也有不少。
赵王殿下的封国起初是在云南,而后改封在青州,这距离确实比应天府要近了些……可再如何近,都不是汉王殿下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丘福一直是支持朱高煦的。
汉王殿下能打战,在战场上异常骁勇,这样的性格与万岁相当,也只有这样的脾性才能担当国家之大任。因此在万岁欲立太子的时候,丘福坚定地站在朱高煦这头。最终万岁还是遵循了祖宗家法选择了朱高炽,丘福虽然失望,却也按捺住了一些不该用的心思。
到底丘福最看重效忠的人还是万岁,朱棣如何选择,做臣子的就认真听从便是。
丘福是这般的心态,后头又因为汉王殿下越发的嚣张跋扈,在万岁心中的荣宠渐渐落了几分,丘福不知不觉中也与汉王殿下远了几分。
然他是从来不曾怀疑过朱高煦的那份赤子之心的。
汉王殿下当初与他们在战场上厮杀,丘福亲眼看着一个半大小子血里来去,那种浴血厮杀的劲头向来是当兵最喜欢的,他也一直以为如此。
直到今日。
丘福勒住了缰绳,冷脸看着前头的兵马。
那藏头掖脑的模样,当真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若是汉王殿下当真生了什么忤逆犯上的心思……
丘福还当真是误会朱高煦了。
朱高煦这个人,在朝廷上的计谋不一定好使,可他在战事上却是一等一的好。这也是他当初颇得万岁看重的缘由,而他心中对朱棣还是万分的敬重。
这谋朝篡位……谋夺他大哥的,他当然敢。
他爹的,他不敢。
要是他真这么干,也不可能把朱高燧给拉下水。
要论胆子,朱高燧可比他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