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恭被陈素一句话问的愣在那里,“素素?”
陈素一笑,“自打女儿摔了头之后,躺在床上想了好多,加上想不起以前的事,又叫夏繁帮着找了几位院子里老辈子就在咱们府里伺候的妈妈们说前头的事,女儿越听越心惊,不免就想的多了些,”
“二太太待我比二妹妹还要好些,别说二妹妹从来不曾跟我有争执,便是稍有逆我心意的地方,二太太便出言斥责,”陈素凝眉道,“父亲您也是为人父母,二妹妹已经那般乖巧听话了,二太太为什么还要这个样子呢?”
陈克恭身上的汗已经完全落了,此刻从内到外一阵阵发冷,“为父知道了,这些年为父一事无成不说,连个家也没有料理好啊,倒叫素素为我忧心,”
他无奈的挠挠头,想说如果你母亲在就好了,可想到自幼失怙的女儿比他这个丧妻之人更可怜,便不忍心叫她难过,“你的意思为父已经知道了,左右我也没有大事,正好抽空料理料理家务事。”
有陈克恭这句话,陈素的心放下一大半儿了,但自己跟小赵氏遇险的事终究是个迷,“父亲,今天我跟夫人在筠香馆都与二太太有些争执,想来二太太必然心中生乡疑,女儿觉得父亲不如派人盯紧了西府,”
她顿了顿,将自己跟夏繁说话被西府莫婆子偷听的事说了,“在咱们府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简直都成了笑话了,可最叫人惊心的是,女儿派人也试着往西府打听消息,结果却什么都探不出来,女儿真是佩服二太太管家之能了!”
何止是会管家啊,陈克恭冷笑一声,陈老太爷在的那几年,他们夫妻可没少吃宁氏的亏,也亏得当初赵氏先生下嫡子陈峤,嫡女陈素,将管家权把的牢牢的,但也被任氏婆媳成天小动作频出累坏了身子,“为父知道了,为父手里的人一向用在外头,干脆抽几个回来帮着盯着家里算了,这些年是为父的疏忽啊!”
过去的事总归已经过去,后悔也是于事无补,“叫女儿说,左右咱们府里主子也就五个,用不了那么多的仆妇,倒不如捡那些偷奸耍滑爱往西边跑的撵上一批去,”她今天打草惊蛇,索性就打的再狠一些,看看奉恩伯府这潭水底,都藏着什么王八泥鳅。
“嗯,你想的挺周全,一会儿我就叫陈青开始动手,”陈克恭虽然只是个空头伯爷,没有领实差,但他却极擅经营,加上又是正牌子国舅,朝堂上虽然没有什么影响力,但在外头行走,大家还都乐意给他几分薄面,因此陈家长房在他手里,老家跟京郊的庄子还是城里的铺子,都被经营的风生水起,这会儿他下了决心要把注意力放在家里,自然不会叫小小的奉恩伯府再刮妖风。
跟陈克恭说完话,陈素借口累了,退了出去,她没有直接回筠香馆,而是拐到了环碧堂,前世她听人讲的伯府最得宠的姨娘也怀了身孕,才会被夫人认定她为了自己儿子能争到世子之位,才下手害了去上香的伯夫人
可陈素等了二十多天了,也没有听到杨姨娘传出喜信儿,难道是因为自己还魂的缘故,才叫陈克恭又没了儿子?
太子过府,杨姨娘自然是不能出来拜见,但她一直叫大丫鬟清风盯着外头的消息呢,因此一听说宁氏气冲冲的带着人走了,杨姨娘立马带着人赶到筠香馆去,结果小赵氏陈素都不在,她扑了个空。
“出了什么事?”杨姨娘没想到陈素会亲自往她的环碧堂来,忙迎过去拉了她的手,“这会儿起风了,你冷不冷?怎么不披个披风出来?”
这句是冲夏繁说的。
陈素笑了笑,手指不落痕迹的落在杨姨娘的手腕上,片刻之后,她眸光一闪,“姨娘快坐吧,这阵子可有什么不适?”
陈素跟杨姨娘相处下来,实在没办法把这个有忠心有美貌就是没有多少头脑的姨娘当成庶母,这样的宠妾能在内宅里活的这么滋润,陈素简直要敬小赵氏一杯了,那真是个慈悲人儿啊。
杨姨娘嗔了陈素一眼,这姑娘真是,明明伤的是她,成天问自己哪儿不舒服,不过陈素对她的关爱也叫杨姨娘心里暖暖的,“妾身好着呢,姑娘只管保重自己,”
她怜惜的捏捏陈素的手心,“你都瘦了,晚上妾身亲自给你熬燕窝粥,伯爷前次得的血燕赏了妾身几两,妾身哪里是用这种好东西的人?所以一直收着没动,妾身熬给姑娘用。”
“姨娘自己留着慢慢吃吧,我那儿什么没有啊?”陈素扶着杨姨娘坐下,知道她惦记筠香馆的事,大概跟杨姨娘说了一遍,直听的杨姨娘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啧啧,真是人心不足,夫人在的时候,她就不是个安分的,可那会儿夫人还跟妾身说都是那个任氏在后头作怪的缘故,她一个小媳妇子也是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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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怀孕
杨姨娘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再想想陈素说的话,气哼哼道,“没想到她竟是个惯会的,也是妾身太蠢了,竟叫那妖精给诳了!”这不骗了一个又一个的,好人都叫她当了。
自己也是因为有前世听来的八卦,才一开始就对西府的人生出了警惕之心,见杨姨娘如此的自责,陈素笑着握了握她的手,“父亲已经发话了,这些天要整顿府务呢,姨娘这里要是有什么不合意的人,趁这个功夫换了也好,尤其是那些分不清谁才是主子的,爱上哪上哪儿去就是了。”
陈素已经诊出杨姨娘是滑脉了,等消息送到陈克恭那里去,恐怕第一个要派人的就是环碧堂了,“姨娘要是没事,就常去我那边坐坐,”
前世陈大姑娘去了,小赵氏落胎,陈素不知道西府之后会有什么动作,但这一世她借着大姑娘的身体活了下来,便是作为报答,也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着她的亲人们才对。
杨姨娘照顾陈素起居这么多年,陈大姑娘是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丫鬟出身而看轻她疏远她,但这么关心她,还是第一次,杨姨娘喉间一哽,“嗯,妾身知道了,你放心,以后妾身帮忙盯着底下的人,绝不叫人再蒙了咱们。”
呵呵,你连自己都照顾不清楚啊,还看别人,陈素可不敢指望杨姨娘,“不用了,我身边有林妈妈丁嬷嬷呢,姨娘照顾好自己,我看你脸色不好,夏繁去跟父亲说一声,请个大夫过来给姨娘瞧瞧。”
杨姨娘不知道陈素为什么这么固执的要叫大夫给她看看,但这是大姑娘的心意,她也就点头应下了,“妾身自己派人去请吧?”她觉得自己没啥毛病,不用劳动陈克恭了。
陈素摇摇头,杨姨娘这一胎可是至关重要,毕竟她前世听到的故事里,伯府也就杨姨娘生的这么一个儿子。
“还是跟父亲说一声吧,”陈素怕杨姨娘生疑,拉着她道,“姨娘这阵子照顾我也辛苦了,身体有些疲累也是常事,”
噢,这是个意思啊,杨姨娘觉得自己领悟了陈素安排大夫的用意了,这是帮自己争宠啊!
她想说大姑娘不需要考虑这些事,反正伯爷歇在她这儿的日子比小赵氏多的多,但又一想大姑娘将来是要入宫去的,可不能把自己养的跟个菩萨一般,是到了该长心眼的时候了,便爽快的点点头,“妾身听姑娘的。”
因为杨氏只是个姨娘,加上陈克恭并没有听她说过身子不舒服,所以只叫人在街口的百草堂请了个坐堂大夫过来,可万没想到,已经年近三十的杨氏,居然诊出了喜脉,这下不但是陈克恭,连杨姨娘都呆了,她怔怔的看着陈克恭跟陈素,半天嘴一撇哭上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她还想过生了个孩子给自己养老,但日子久了,加上又有陈素,杨姨娘要自己的孩子心思也歇了,可没想到,她居然有了!
“姨娘,这是好事啊,你这么一哭,万一肚子里的弟弟以为您不喜欢他可怎么办啊?”大夫说杨姨娘身体挺好,不用吃药,陈克恭放下心亲自送老大夫出去,而陈素则在杨姨娘身边宽慰不知所措的杨姨娘。
“不是,妾身喜欢,妾身怎么会不喜欢呢,”杨姨娘被陈素一说,吓得赶紧抚着肚子,冲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大声道,“喜欢,我是太欢喜了才哭的!”
陈克恭回来的路上已经一叠声的吩咐下去散喜钱,“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太子殿下来看素素,你又有了身子,哈哈,”自己又要有儿子了。
杨姨娘看着放声大笑的陈克恭,忍不住也抿嘴笑了,老天待她也真不薄了,当丫鬟的时候小姐不曾苛待,当姨娘了主母也不拿捏,老爷脾气也好,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擦了脸上的泪起身向陈素一福,“妾身谢过大姑娘,要不是大姑娘为妾身请大夫来,妾身还迷糊着呢!”
随着年纪增长,杨姨娘已经彻底熄了要孩子的心了,这月天葵没来,她也没当一回事,反而庆幸月信不准省得耽误她照顾病中的姑娘,没想到最后居然得了这么个喜信儿。
等丫鬟扶了杨姨娘到内室休息,陈素起身告辞,“父亲,姨娘这胎咱们可得看好了,再不能……”
今天跟女儿一番长谈,陈克恭已经不敢对府务再掉以轻心了,可偏偏府里没几个叫他放心的人,就听陈素道,“您不是递帖子说女儿要入宫吗?到时候女儿请娘娘赐下个人来吧,”
从宫里出来的,西府就算是收买,也来不及了,“至于咱们府的门户,父亲还要尽快整顿起来才是。”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环碧堂的台阶上,奉恩伯府重重飞檐如天边勾出的墨影,以后没有凤凰山的陈仙姑,也不会再有贞顺夫人府,这里要永远都是陈家的奉恩伯府,“我跟姑母把一生陷到宫里头,总不至于去给他人做嫁衣裳。”
看来女儿对西府忌惮很深,陈克恭面露惭色,他真是对妻女的关爱太不够了,“为父知道了,你放心,今天晚上为父就去准备。”
陈克恭的动作确实是快,这种快刀斩乱麻的作法叫土匪出身的陈素都瞠目结舌,一大早春晚就跟她说,老爷连夜叫人把西北角的灿霞门给拿砖头给砌起来了,而且守门的李婆子一家子今天一大早也直接被人牙子上门给领走了!
“姑娘,李嬷嬷一家子听说几代都在府上了,她女儿嫁的男人是西府的,早上过来又哭又求的,老爷说了,叫她们求二太太去,只要二太太开口,咱们府上连赎身银子都不要!”春晚小脸苍白,她到现在也没有闹明白,好好的一家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春晚一家跟林妈妈一家都是先夫人的陪房,陈素盯了她们几天,发现这两个除了有些糊涂,对宁氏抱着深深的好感之外,倒也没有更多的劣迹,尤其是林妈妈,昨天听说宁氏居然是“丫头生的”之后,很是长吁短叹了一番,感叹着府里怎么把这事瞒的这么深?
“那二太太呢?可曾过来要人?”陈素看着镜子里气色日渐红润的自己,从妆盒里挑了一只珍珠长簪递给春晚,又挑了一对米粒珠串的坠子挂在耳上,笑问。
“二太太?”春晚迟疑了一下,“奴婢回来的时候,二太太那边还没有回话呢!”
她当然不会回话儿了,这事要是传出去,西府成什么人了?住着人家的,还窥伺兄长一家子?这会儿宁氏恐怕要撇多清,就会撇多清。
……
西府延桢院里宁氏被外头一直跪着叩头的一个媳妇子吵的头疼,昨天晚上灿霞门儿那儿叮咣了一夜,她使人一问,才知道人家伯府要封了灿霞门,还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一声,这是干什么?
这是打她的脸啊!
结果没多久功夫,她就收到了环碧堂杨姨娘有孕的消息,宁氏真是郁闷的一夜都没有睡安稳,连夜给丈夫写信,她想不明白,原本好好的计划,怎么就一下子乱了呢?
想到自摔了头之后就性情大变,再也不肯跟自己亲近的陈素,宁氏更头疼了,人道是吉人自有天相,难道陈素真的如府里传的那般,是个大富大贵的命相?
“夫人,您看?”张妈妈看着院子里跪着的明昆家的,“奴婢已经叫人去喊明昆了,让他来把他媳妇领走,这成什么样子?!”
宁氏深深的吁了口气,她被陈克恭将了一军,偏生连反击之力都没有,不去把李婆子一家领回来,真被陈克恭给卖到了山西矿上,那以后谁还敢帮自己?
可要是把人给领回来,这奉恩伯要卖的人,自己出面保了,人家会怎么想?“明昆来领人的时候,给他们十银子叫他媳妇给李婆子去,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你跟明昆说清楚,李婆子一家是伯府的人,我是这个做弟媳的,实在不好插手伯府的内务。”
张妈妈点点头,挑帘出去,一旁的紫苏过来,“太太,您昨儿一晚上叫吵的没歇好,不如奴婢扶您回屋躺一会儿?奴婢叫任叔给您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瞧什么?有什么可瞧的?”那边府上又是请医又是封门的,还动静小吗?自己再紧跟着请大夫,好事之人会怎么想?如今奉恩伯府可是禁不起打听啊!
宁氏烦躁的捏捏眉心,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安排的好好的,自己把小赵氏跟陈素都捏的牢牢的,进可攻退可守,怎么就忽然全变了样子呢?“你去跟二姑娘说一声,叫她这两天该往伯府走动还要继续走动,还有,把那边盯紧了,要是听说安排车马,立马过来回我!”
越是这样,女儿越是要跟紧了陈素,尤其是这次入宫,陈素是个脸皮薄的,只要女儿跟着,她是定然不会把昨天的事告诉娘娘的,只要逃过这一次,假以时日,自己还是能把陈素给哄回来的,何况昨天她可是看的太清楚了,自打自己跟女儿一进筠香馆,太子的眼睛就落在女儿身上拔不下来!
明显是更喜欢女儿这样的,想到陈素圆乎乎的脸,五短身材,宁氏不屑的一笑,如今京城最推崇的就是瘦而雅了,从女儿十岁上她有控制着她的食量,才养出这么清灵飘逸的好风致来,哪里是陈素能比的?
第19章反击
想到这儿宁氏才觉得能喘过气来,庶出又怎么样?
宁氏一出生就养在嫡母膝下,祖谱里记的也是原配王氏所出,丈夫陈克俭虽然是庶出,可也是两榜进士,左右大夏后宫不问出身,自己女儿真进了宫,凭她的相貌才学跟能屈能伸的心性,还怕坐不稳后位?
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能既抓住太子的心,又讨得陈皇后的欢心了,要是没有陈素,那就最好了!
宁氏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次山匪怎么没有要了陈素的命呢?比起陈素来,小赵氏肚子里尚不知道男女的那块肉,在她心里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如果入宫的是女儿,一个奉恩伯又算什么,将来西府自己也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