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病得不是很严重。
昨天求助,他冒雨直接去了红灯区段静工作的那家店,发现她正被几个男人堵在卫生间隔间里。
因为是下午,店里刚开门,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却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粉红梦”是红灯区有名的风俗店,虽然大家都清楚做的是什么行业,但为了应付检查也摘干净关系,老板明面上倒是说得光面堂皇:
店里只喝酒,不做皮肉生意。
但在那里面工作的人,几乎没人不沾。
从段南川有记忆开始,段静就一直在这片工作,她这次是被客人的妻子刚给发现了。
那个来这里消遣的客人是个凤凰男,靠妻子家里做起来的生意,妻子一听说他在外面胡搞,马上叫了一群打手找上门来。
这段时间都在和段静纠缠。
开学没多久的时候,段南川在上学路上被堵到,和他们打了一顿。
或许是知道他的厉害,就不来找他的,每天盯着“粉红梦”。
段静本来被吓怕了,不敢出门,躲了几天,发现外面没了人,又固态萌发跑来店里,结果被蹲点的人抓个正着,跑到卫生间给段南川发消息求助。
段南川淋着雨赶到的时候,见几个男人正在踹门。
踹得很凶。
他们踹一下,躲在里面的段静吓得尖叫一声。
声音凄厉。
这不是段静第一次被客□□子打骂,段南川以前来救过她几次,老板一看到他进来,尴尬地笑了笑。
段南川没理,他也不生气。
段南川径直走进去,站在女厕门口,靠着门,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正妻带人殴打小三的戏码。
严格来说,段静甚至连小三都算不上。
冷漠的目光,仿佛隔间里那个尖叫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老板终于把周围看热闹的人赶走了,转头看了一眼段南川,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第一次段南川来店里救段静的时候,段静被人打得十分厉害,睡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刚小升初的少年提着一把刀冲,红着眼朝那几个人扑了过去。
那时候的段南川力气还小,伤不了人,但还是凭着一股蛮劲儿,把其他人赶跑了。
从那个时候,老板就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了。
他们这地方,不怕有钱的,不怕有权的,就怕不要命的。
段南川就是不要命的那种。
那是他第一次救段静,后来也来陆陆续续救过几次,但都没有头一回那种拼死护母的决绝了,神色越来越冷漠。
有时候甚至像现在这样,事不关己一般站在旁边,甚至等他们打一会儿再出面。
主要也是段静,大家都说她就是个离了男人不会活的人,说她跟客人上床是为了赚钱吧?
也不是。
有时候脑子一热,还会往外掏钱。
在“粉红梦”上班,反而被客人骗钱的,她算是头一个。
孩子这么大了,也照上班不误,并不在意被段南川知道这些事。
她长得漂亮,现在三十多岁,依旧是店里数一数二的美,这个男人出了事,马上就能找到下一个。
那个客人的妻子还在指挥着打手踹门,段南川脸色平静,看不出清楚。
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在脚边积成一个小水潭,湿透的发丝贴在额头上,寒冷让他皮肤更白,整张脸像是精致的水墨画。
轰隆——
突然,隔间的门突然被人撞开,发出轰隆巨响。
“啊啊啊——”
躲在里面的段静尖叫声震天。
客人的妻子立即命令:“把她给我抓出来,今天我要撕烂她的嘴,扒光她的衣服,把她的□□发的人手一张!”
几个男人专门干的就是这一行,上前一人一只胳膊把段静拽出来,丢在地上。
段静疯狂挣扎。
“你们找我干什么?有本事找你男人去!他还从老娘这儿拿了好几百呢!”
“勾引我男人,你还有理了?!”
女人挎着包走上前,一手抓着段静的衣领,另一只手啪啪啪就是几个巴掌。
段静双手双脚被压着,硬生生挨了几下,顿时鼻青脸肿。
“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了!”女人拿出相机指挥着。
那几个男人立即把人提起来,准备动手。
咚咚咚。
段南川手指轻扣在门上,声音清脆。
“打得差不多了吗?”
几人听见动静,立即抬头看去。
段静立即大喊起来:“南川!南川!快救我!”
女人站起来,看着段南川。
“你谁啊?”
“这贱女人勾引我老公,我打小三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
段南川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幽幽道:“你老公找的女人可不止这一个。”
那个男人是附近红灯区出了名的浪,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也就是最近才和段静勾搭上的。
他抬脚走过来,一边道:“你刚才不是已经打了几巴掌了吗?你觉得还不够解气就再打几巴掌,我绝不拦着,但其他事不太行。”
“段南川!”
段静拔高声音喊了他一声,被段南川冷冷扫一眼,瞬间又安静下来。
段南川虽然也看不惯段静的行为处事,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妈,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打得不成人形,最后丢进大江里毁尸灭迹。
当时双方对峙一会儿,段南川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对方是有备而来,带的打手每次下手都是狠招,段南川以一敌三,伤得不轻,再加上闹得有些晚,去了学校也是迟到,干脆就回家休息去了。
淋雨和打架受伤引起的低烧效应,让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钱明志发来的惊喜。
云卿竟然在打听他的消息,还要了电话号码。
听钱明志的说法,对方很有可能会来看他。
段南川看了一眼房间。
这是租住的自建房,段静租了一层,除了卫生间一共就两个房间,客厅厨房都没有。
再说,这里是棚户区,和红灯区只一墙之隔。
让他难以启齿。
段静是个没什么羞耻心的人,就算对自己的儿子,也从不隐瞒自己做的事,段南川小学就清楚她在什么地方工作。
但他觉得无所谓,就算被别人发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云卿不行。
他头一回觉得自卑,来自骨头深处,从灵魂内衍生出来的自卑。
电话可以有,地址就不必了。
和钱明志发完消息,段南川就看着手机有些期待起来。
频频把手机按亮,看了看有没有陌生号码的消息。
段静提着外卖走进来,把塑料盒放在桌上。
她脸上没化妆,带着被打之后的淤青,看上去有些恐怖。
“吃吧,我出去一趟。”
段南川终于从手机上抬头。
“去红粉梦?”
“我这样怎么出去?去了还被他们打吗?”段静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些伤,连化妆品都盖不住。
段南川的表情有些冷漠。“你要是再这样,下次我不会再来救你。”
段静已经走到门旁边,气急败坏的拍门。
“我可是你妈!”
“那又怎么样?”
“白眼狼!”
她骂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走出去,过了几秒传来砸门的声音。
段南川习以为常,按亮手机屏幕,朝手机通讯录看了一眼。
没有新消息。
他双手支撑床抬起双腿,艰难地侧过身去拿外卖,昨天被踢了两脚的胸口被扯,疼得撕心裂肺。
好不容易把袋子解开。
叮咚——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段南川立即抓过手机,屏幕上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段南川,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他心头猛然一跳。
先把这个号码保存,记上“云卿”的名字,成为通讯录中的第一个人。
然后,深思熟虑,回了一个“嗯”。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似乎急坏了,接二连三传来新消息:
“你是因为淋雨生病的吗?病得严不严重啊?”
“要不我去看你吧?”
“你家在哪儿?这样我真的过意不去。”
“唉,昨天你就不该把伞给我。”
……
手机震个不停。
段南川有些慌,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复哪条消息。
刚编辑出几个字,有一条消息探出:
“还有,你的伞我还借给云卿用了,你不会介意吧?”
看到这行字,段南川动作一顿。
删了打到一半的字,重新发:
“你是谁?”
对面立即回复:“我陈露啊。”
段南川盯着这四个字停顿了两秒,删通讯录号码,关手机,动作一气呵成。
忍着剧痛的胸口,还是吃外卖。
手机又震了一会儿,才终于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段南川日记
和云卿达成互留电话号码成就(√)
和云卿完成短信聊天成就(√)
三分钟后:
和云卿达成互留电话号码成就(×)
和云卿完成短信聊天成就(×)
今天也没能说上话(√)
第13章暗恋我(13)
另一边,乐尚高一一班教室里。
云卿趁写题的间隙,转头问正在奋力打字的何露:
“他回了吗?”
“刚才还回了,现在没回,可能是忙去了吧?”
“生病了?”
何露拉上去看了看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应该是吧,我哪儿想到一个大男人身体这么弱,淋了雨就生病,早知道我就不收他的伞了……卿卿,你说他病得严不严重啊?”
云卿仔细想了想。
上辈子自己不也是因为淋了雨,才从感冒转肺炎的吗?
“不清楚,感冒发烧可大可小。”
“那可怎么办?”
何露顿时慌了,看了看手机,没等到段南川的回复,急道:“他也不回我,不然我还能提点水果去看看啊。”
“别着急,再等两天看看,没准他很快就来学校了呢?要是还不来,我们再去。”
何露没注意,听云卿这么说就点了点头。
“那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吗?”
“去。”
云卿答应下来,把作业本翻了一页,开始写新的题目,心里却有些乱。
不过两人的计划最后还是没有实现,第二天,段南川就回学校了。
刚好是云卿执勤的最后一天,见段南川从远处慢悠悠的走过来,心里的石头莫名其妙地落了地。
他紧抿着薄唇,眉心微皱,嘴角甚至还有淤青,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发现就连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
云卿看了一眼,简直怀疑昨天他不是生病请假,是打架受伤了逃课。
回到教室,云卿就把看到段南川的事和何露说了。
何露内疚的两天,总觉得是自己抢了他的伞,导致段南川生病,此时终于等到他来上课,总算放心下来。
“待会儿放学要去看看他吗?”
“我不去了。”云卿却道:“合唱团要开会。”
有会是一方面,不想见段南川是一方面。
要电话是要电话,但见面慰问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卿报名的合唱团事儿贼多,三天两头开会,外面看起来高端大气,是不是去拿了奖,其实开会唠嗑的次数比练歌还多。
她简直怀疑,这个社团建立的初衷,就是一群话匣子来找地方唠嗑的,然后再顺便唱唱歌。
结果唱着唱着,不小心得奖了。
接着不仅走出了云尚,甚至还走出A市,每年都有参加大型比赛的机会。
云卿是新人,一进社团就和其他新人一起包揽了打下手的工作,搬东西、做表格,三天两头开会,唱歌倒是没怎么练习过。
今天开会,她以为又是讨论周末去什么地方聚餐,还随手拿了语文课本,准备趁开会的时候偷偷背。
刚坐下,就被二年级的学姐拉住。
“云卿,咱们合唱团有新人加入了,走,一起去看看。”
“这个时候加进来的吗?”
云卿有些惊讶。
这都开学好长时间,招新人的时间都过了。
“不知道,人家自己找来的。”学姐道。
“哪个年级的呀?”
“高一的,高二高三哪儿有时间学这个啊。”她激动地挑了挑眉,兴奋道:“是个男生,挺帅的!”
兴许是终于熬过了一年的新人阶段,但凡有的新生入学,成为老一辈的学姐学长,都特别喜欢调戏新生。
“走,我们也去凑热闹。”
她迅速拉着云卿往外走。
因为合唱团拿到了不少奖项,为学校争光,校长特批了一个办公室和音乐教室给他们联系,平时也能自有出入礼堂排练。
学姐拉着云卿直奔音乐教室,指着正站在桌子旁边的人。
“快看,就是那个。”
她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见站在桌旁的人身材高挑,蓝色校服领口松散,黑发搭在额头,慵懒散漫。
周围几个学长学姐正在同他说话,他却垂眸看地,不知道在没在听。
云卿一看到他,攥紧了手中的语文课本。
“他考核通过了?”
“没考核,现在社团人越来越少,上台唱歌的人都快不够了,再说了,人家报的是后勤,送上门的劳动力,哪能往外赶?”
合唱团里几个学长进入高三,学习越来越紧张,逐渐不参加活动了,人手不够。
最近,其他人正盘算着引入新人。
段南川来个正着。
“这么好的外形,只做后勤也太可惜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忽悠上台。”学姐坚定道。
云卿却看着舞台上的段南川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