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棠迟疑了半晌,突然道:“可是……如果她未婚夫君真是个好人,他们真是误会,那老子到底怎么干呢?”
“像你这么善良的人,自然是把她送到她未婚夫身边,这样心里才过意得去嘛。”祁天晴憋着嗓子道。
“可是回头想想,这事怎么想怎么蠢呢?老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别的男人那里去?可是不送,万一以后被她知道了……”
祁天晴看着他伤脑筋的样子,泼冷水道:“现在想这些太早啦,人家对不对你动心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就算她未婚夫君是个千刀万剐的负心汉,人家再去随便找个男人也不想找你。”
贺云棠恼怒地抬起头来:“连苏幕都能看上你,她怎么就不能看上老子!哼,你等着,老子过几天就把她娶了做夫人!”说着就转大步踏出去。看着他的背影,祁天晴忍不住笑,真不知道那个吸引他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呢,听他的意思,好像是个温柔的痴情种啊,看来所有男人都喜欢温柔的,还是她家苏苏好,什么女人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就喜欢她,嘿嘿嘿~
一连几天,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会随时赶她走一样,苏幕都没来看过祁天晴。
而她完全不予理会,又进行起第二方案,那便是翻古籍。她猜测,绯雪那个地方一定是个与世隔绝的山上,而她也说那是个古老的部族,所以世人知道的少,但这部族既然古老,那证明它存在的久,而且它有这么厉害的术法,那肯定曾经要被世人所知,就像他们就遇见个从里面叛逃出来的绯雪一样。
也许有关这个古代部落、或者有关这些秘法,有关重生之术的事会被记录在文字上,哪怕只是个传说。她进了大昭的藏书阁,开始翻找各类书籍,意图从里面找出点蛛丝蚂迹来,虽然她也知道这有些渺茫,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么?
藏书阁虽然有专人看管,也会定期吹晒,但因为长年无人进来,所以多少有些尘封已久的感觉,又因为阁楼为藏书而背阳,有些阴冷,祁天晴坐久了,不由要打一下寒战。
整个上午,才翻完一本薄薄的山川地理类书籍,结果只找到一点点关于某山有怪物的传说。她将这本书留下,作出标记,然后又起身去找别的书。
绯雪还倚在门口处,看着她拿书,笑道:“看得比我身边的宫女还慢呢,怎么,以前没怎么念书?”
祁天晴不理她,好半天才翻着一本书,看了看封皮,举向绯雪道:“你看书快,那字认得全么?这几个字怎么念?”
“嘻,我说怎么看得那么慢呢,竟然是不怎么能认字。”绯雪掩嘴笑道:“这是《神狐说》,挺简单的字嘛,这都不会,那别的字到底怎么看的?难不成前面看的书都是囫囵瞟一眼?”
“谁说我不认识,我就是看看你会不会,你不知道我八岁能作诗,九岁能作画,在大昭是有名的才女么?”祁天晴说着,拿了这《神狐说》到桌边坐下。哼,要不是她长期与古墓、古董打交道,她连这繁体字都不会认呢,这几个字不知道用的什么字体,竟然怎么看怎么不认识,这倒罢了,最吃力的还是读不断句的文章,那可真是看一行就想打一下瞌睡。
绯雪又忍不住道:“你就是死鸭子嘴硬,要我说呀,你不只这书看不完,就是看完了也什么也找不出来,那地方的事,可没几个人知道。”
祁天晴不回话,她打了个哈欠道:“好了,看你的苦样子看够了,我也得走了,外面的阳光还真是好呢,我的养颜燕窝汤大概也炖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看累了,到我那儿咱们一边喝燕窝汤,一边赏牡丹。”
“我不喜欢喝燕窝汤,那就是些个鸟雀的唾沫星子,我喜欢喝肉汤,牡丹就更不喜欢了,红艳艳得,看得人,你去吧,什么时候炖了肉汤再来叫我。”祁天晴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码着字的书,头也不抬。
绯雪含着笑离开,等她的笑声一走远,祁天晴就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神狐说》,一听这名字她还挺想看的,这肯定与一些奇事怪事有关,可为什么……这些字看起来这么难?排得这么密,语句顿涩,看不懂的地方一大段又一大段,她真不知道怎么看下去,这书一定有些年代了!
“怎么办,要不要找人念?头都看疼了,这不是书,这根本就是瞌睡文……”说着,她就全身乏力地趴在了桌子上,本来只是随便趴一趴的,没想到这一趴就再也爬不起来,几乎是头一沾桌子就睡了过去。
苏幕上来时,绯雪调笑说让他去教长宁王妃认字,他却没想到等他上来时,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纤细的背脊弯成弧形,胳膊上,露出她沉睡着的半张脸庞来,宁静而甜美,他缓缓走近,听着她均匀而轻细的呼吸,恍惚能感觉到她唇鼻间发出的缕缕温热气息。
书阁内阴冷,她却只穿着外面阳光下适合的单衣,他轻轻脱下自己身后外袍,走到她身后替她披上。
就在衣袍将要触到她身体时,她突然转身,一拳朝他腹部打来。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出手,将她小小的拳头收进了自己掌中,一动不动看着她。转过头来的祁天晴没想到是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全力的一击竟然就这样被他的一只手轻而易举挡住,不由挫败,看着被他握着的自己的拳头道:“好在你不是什么意欲不轨的杀手刺客采花贼,要不然像我这武功肯定是让人家为所欲为了。”
苏幕松开她的手,将衣服替她披上,淡淡道:“不要受凉。”
祁天晴直接将他的衣服穿上,甩了甩长长的袖子,然后往上一跳,坐在了桌上,朝面前的苏幕伸手道:“靠过来。”
苏幕静默片刻,走到她面前,她拉着他胸口的衣襟道:“怎么,偷偷来看我是不是?好几天都不见我了,想我了没有?”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书。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然后道:“不要说什么不要这不要那的话,苏幕,我觉得我们要是生气、不和、吵架,可以是因为性格的事、因为别的事,犯得着因为我太宝贝你么?你这样让我真别扭,搞得像我还在单相思一样。”
苏幕转头看向她,然后慢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怀中,没有传说中的那些男性气息、那些温暖、那些强有力的心跳,可她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拔动一样,开始骚乱,开始触动。她紧紧搂住他的腰,开口道:“苏幕,你就让我做吧,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你二十年后就会消失,无法想象余下的二十年,你都要拖着死去的身体过日子,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哪怕牺牲再多也是白费苦心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做我想做的,就像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决定义无返顾嫁入大昭,义无返顾来向你示好一样,我只想做我想做的,就是那么不习惯去想后果。”
他闭眼,让她额头贴着自己的胸膛,头顶贴着自己的下巴,抚着她的手脑,让她乌黑的发丝一根根从自己手掌心滑过。他说,“长宁,我什么也不能给你,哪怕是现在的一点体贴。我整日忙着自己的复仇大计,我让你留下了,却并没有为你分出自己的心。”
“你分出了,要不是我在这里,你会一个人跑到这藏书阁来吗?这不就是分心了?你因为我改变了很多呢,你不能谈情说爱,可你把我留下了;你喜欢干净,可你让我睡你的床,还让我吐在了你身上;你除了复仇从来没有别的心事,可你现在却在内疚你对我没有付出,苏幕,我很能自娱自乐的,每天看着你在我身边转,看着你对别人冷着一张脸,对我温柔我就很开心了,而且我喜欢冒险,喜欢找刺激啊,找重生之法本来就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就算不为了你,我自己也愿意的。不过你要是闲着无聊的时候,可以来给我念念书,你们这书太难读了,我看得直想睡。”
他看着她,久久,说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