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婵的脸“刷”得红了,她看向廖蔻丹。
“不知羞耻的贱-人!你真以为嫁入冯家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冯塘并不喜你,嫁过去也等于守活寡。还敢来这里把吴皎月劝走,你算哪根葱?一个十多年不登台的花旦,还能回京都吗?”廖蔻丹怒喝。
“凌婵站在廖蔻丹身后,扬眉看着吴皎月和苏白的笑话。
“感激坊主这些年的收留,我也确实该回归京都了。”吴皎月福身道。
“你,你!”廖蔻丹被气得说不出话,随即转向苏白,“真是狼子野心,早知道你会像今天这般分裂我云丹戏坊,当初就该把你赶走,和你那摊子上的阿娘一样,做个卑贱的贫女,一辈字售卖荷包过活。”
“我阿娘再卑贱,也有一双女儿给她养老送终。你有吗?还是指望你养的那些面首?”
廖蔻丹被气得说不出话。
“简直大胆,竟然这么对待一手栽培你的坊主!”凌婵扶着脸色苍白的廖蔻丹,训斥道。
“还有你,”苏白指着凌婵,“我夫君再不喜我,那又怎样?我终究是姑苏首富的儿媳。而你呢?不过一个小小捕快的妻子,天天得意什么?他就算再爱你又怎样,你们现在不还住在偏远的小屋里,情爱可不能当饭吃。”
凌婵瞪着苏白,眼睛猩红。
她要强了一辈子,唯独夫君是她的逆鳞,别人提不得。此刻,要不是看在苏白是冯家的儿媳,早冲上去撕烂了她的嘴巴。
苏白冷哼一声,帮吴皎月收拾东西,带着她离去。
“坊主,咱们就这么放过了她?”凌婵愤愤道。
“还能怎么办?她马上是冯家的少夫人,我可得罪不起。下次你招弟子时,注意些,别再弄些刺头进来,我可不希望戏坊再出第二个苏白!!”廖蔻丹一脸怒色,拂袖离去。
苏白将吴皎月按排在姑苏最大的客栈里。
根据她前世的记忆:要不了多久,英国公府就会派人来寻她,到时候只要拿着脖子上的玉佩认亲,定能回归英国公府。就算萱怡郡主平安归来,也不敢阻拦。
回到家后,苏白将玉佩取下,放在梳妆盒内,用铜锁锁了起来。
毕竟只有几天的时间了,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萱怡郡主终于到了京都,她马不停蹄地前往梁王府,可是埋伏在四周的黑衣人突然窜出,将她绑了走。
梁王几日前便生了告老还乡的心思,也打算交出兵符保平安。
接到妹妹的飞鸽传信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却怎么也没等到自己的妹妹萱怡郡主。
待萱怡郡主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正在宫中,双手双脚都被粗绳捆住。
望着金丝华服的傅皇后,萱怡郡主笑了笑:“皇后娘娘要请臣女入宫,吩咐一声便是,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可是,我不想让天下的子民知道你在宫中。”
“你想做什么?”萱怡身子一颤,抬起头问道。
傅皇后优雅地走来,面带微笑,她摘下萱怡郡主的耳环,透着烛光看了看。
“果然是精雕细琢、鬼斧神工。”
情急之下,萱怡郡主全然忘了苏白嘱咐的谨小慎微,反而怒喝:“本宫是郡主!你敢奈我何?”
“本宫是皇后!”
傅皇后咬着牙,她早就受够了嚣张跋扈的萱怡郡主。
一个嬷嬷走来过来,挥起大剪刀,将萱怡郡主的两根手指剪下,顿时鲜血淋漓。
萱怡郡主惊声尖叫,浑身痛得发抖。
另一个老嬷嬷举着火把将萱怡郡主流血的伤口烧焦止血。
“去,将这两根断指和萱怡郡主的耳坠给梁王送去。”傅皇后依旧甜美的笑着,像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傅淳!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我大哥绝对不会上你的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贱人!贱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萱怡郡主被两个宫娥拖了下去。
梁王在收到断指和耳环后,一掌将身边的桌子拍碎。
他这辈子,最宠爱自己的妹妹,这镶玉鎏金耳环是在萱怡及笄之年,他寻了西部的一个巧匠,烧制而成的。一对耳环,一个内里刻了“萱”字,另一个内里刻了“怡”字。
“朱潜老贼!这是要灭我梁家一族!”
谋士们劝梁王息怒,现在造反,恐怕有陷阱瞪着。
可是梁王等不及了,他要救妹妹。他自知就算交出兵权,也无法全身而退,何不拼一拼,还有一线希望。
明日就要大婚,苏白跟着喜婆去了姑苏最大的衣坊,去试定做好的嫁衣。
“真是惊为天人啊。”喜婆挥舞着红丝帕,不住地赞叹着。
“冯塘呢?”苏白有些疑惑。
“冯家说他染了风寒,已经将新郎官的衣服拿走了,明日直接完婚即可。”
苏白点了点头,心中总有些不安,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回到自己的屋内,才发现压在床铺底下的首饰盒不见了。
苏白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自己的玉佩还在里面,那可是英国公认亲的唯一凭证。
她冲出屋外,跑到苏青的房间,才发现人去楼空。
“阿娘!苏青呢?”苏白走到苏梅身前,问道。
“哦,她说去扬州散散心,估摸着十多天就会回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苏梅放下手中的绣活,觉得苏白有些古怪。
“没,没什么。”苏白低下头,心中怒不可遏。本以为玉佩放在屋内最安全,哪知道竟会被偷了。
“明日你就要大婚了。别多想,早些睡吧。”
苏白躺在床上,思念着自己的亲娘。
玉佩没了,自己要怎样回到英国公府?
想到上辈子苏青假冒自己,害死亲娘,简直恨不得杀了她。
已经看在苏梅的份上,念在姐妹之情,放过了她太多次,没想到她竟然死性不改,变本加厉!
那么,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苏白心里叹道。
一大清早,苏白便醒来了。
她朝着苏梅拜了三拜,跪着递上茶。
“往后,你便是冯家的人了。”苏梅感叹了一声,递给苏白一个自己绣的荷包。
苏白接过荷包,看着苏梅粗糙的手,不由得眼睛一红。
是这一双手,绣了无数个红包,养大了自己和苏青。
“阿娘,你永远是我的阿娘。”
第22章
冯府,墙上贴着红纸,挂着红灯笼,一副喜气洋洋的场面。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连下人们都欢欣雀跃。
他们盼望着少爷成亲之后,老爷每人发一个喜包。
然而,冯敬之却急得团团转,今日是大喜之日,冯塘却不见了。
这该如何是好?眼看就要到了时辰,没了新郎官,谁去接亲?
突然,一群褐色衣服的东厂番子鱼贯而入,肖逸一身白衣坐在大堂的金丝楠木椅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锣鼓喧天的冯府顿时鸦雀无声,冯敬之连忙从赶到大堂,朝肖逸拜了拜:“不知千岁爷大家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今儿是你冯家的喜事,我本不愿打扰。奈何梁王谋反,株连九族。”
“怎会?”冯敬之一时呆立在原地。
肖逸从袖中甩出一条铁链,勒住冯敬之的颈脖,一把将他拖到自己身前。
冯敬之跪在地上,脸涨得通红。
“梁王叛乱,株连九族,”肖逸垂眉,“杀。”
身着褐衣的东厂番子守在冯家的前门和后门,整个宅子间充斥着惨叫与哭喊声。
鲜血溅在雪白的墙上,仿佛冬日的红梅,妖艳得让人心颤。
霎那间血气冲天,红纸、红灯笼、躺在地上浸满红色血迹的死尸,就像人间炼狱。
肖逸一身白衣,端坐大堂中间,喝着茶,对周旁的惨叫声、求饶声、咒骂声充耳不闻。
一个褐衣番子走了过来,禀报道:“督主,在姑苏城南发现冯塘的踪迹。”
“走!”
肖逸站起身,却发现一双脚被人抓住。
“不可以,还请督主留下我冯家唯一的血脉。”
手起刀落,冯敬之的一双手飞了出去。
他哆嗦着身子,呢喃道:“你们不能抓塘儿,不能抓塘儿。”
一个番子立刻用火把给冯敬之止血。
肖逸看了冯敬之一眼:“一双手,若不知该放哪里,那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苏白盖着红盖头,等在房内。
可是左等右等,等没等到接亲的人。
“不好了!”王大娘跑来屋里大声叫道,“梁王叛变,现在冯家满门被灭,苏白要守寡了!”
苏梅撑着桌子,显现晕倒:“王大娘,你这话可是真的?”
“我王婆子什么时候骗过人?”
苏白将红头盖扯下,表情凝重无比。
本以为萱怡郡主进入京都,能够力挽狂澜,拯救冯家于水火之中,奈何还是螳臂当车,无能为力。
“怎么新郎官还没来接亲呢?”许母孟氏走了进来,气定神闲地看着苏白。
苏白正襟危坐,一言不语。
“看来新娘子一点也不着急啊?不愧是戏坊的当家花旦,和无数小生在戏台之上谈过情,说过爱,这真是头一回上花轿的大姑娘比不了的。”孟氏讥笑着。
苏白抬眼望去,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睛让孟氏心悸。
“他来与不来,我都觉得无碍。反正聘礼我也收了,大不了改嫁。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拖着个孩子,守寡一辈子。”
孟氏气得脸通红,指着苏白骂道:“厚颜无耻!”
“比起你,我还差得远,送客!”
这日的姑苏闷得厉害,天空厚厚的云积压在一起,雨却落不下来。
“快些,马上就能出城门了。”冯塘催促着。
苏青摸着肚子,干呕起来。
“怎么了?”冯塘拍了拍她的背。
“兴许是赶路太急了,现在有些想吐。去给我买些杨梅吧。”苏青依靠在墙边,软弱无力地说道。
冯塘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苏青望着冯塘离去的背影,莞尔一笑。
她走到一旁的茶庄,悠闲地喝起茶。
“私奔?浪迹天涯?”苏青摸了摸茶碗,不由地笑了笑。
如果不能嫁入冯家,那么冯塘根本就是一个废物。所以自己必须等,等冯家派人追上来,等冯塘以死相逼让冯家纳了自己为妾。
苏青心里谋划着,突然听到旁边的一个大汉议论着:
“你听说了吗?因为梁王叛乱,现在冯府血流成河!”
“这是惨,千岁爷去了哪里,哪里就有灭门惨案。”
“闭嘴,你不要命了?”
“咣当”一声,苏青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她连忙收拾起包袱,快速离去。
冯塘买回了杨梅,可是在约定的城门口却怎么也没等到苏青。
太阳渐渐落下,冯塘一个人站在城门处,身影被拉得欣长。
马蹄声由远及近,冯塘抬起眼,只见千岁爷策马而来。
冯塘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拿下!”肖逸一声令下,身后的番子上前,将冯塘五花大绑。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不成婚!”冯塘怒吼道。
“梁王叛乱,株连九族。押入死牢,明日进京。”
冯塘整个人瘫软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白马上的肖逸。
之前,他是看不起肖逸的。
一个阉人,权势再高又能怎样呢?
可如今自己犹如案板上的鱼肉,生死就在眼前之人的一念之间。
冯塘不由地惊惧起来。
冯家一百多人血溅当场,今夜的月色似乎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猩红。
姑苏知府内,肖逸端坐在木椅上,知府大人顾膳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下官这就派人去请大夫给冯敬之医治。”顾膳颤声道。
“今晚若治不好,你这知府之位也可以让出来了。”
顾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下官一定命人治好冯敬之。只是有人报官,冯塘尚未过门的妻子苏白至今仍然逍遥在外,是否需要捉拿归案?”
肖逸嘴唇微抿,看了眼顾膳。
“下官立刻去打发了那人,苏白既然未过门,就酸能算作是冯家人。”顾膳的声音因为身体的颤抖变得有些忽高忽低。
肖逸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那下官告退了。”
顾膳走出房门,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背,双腿不停哆嗦。
一日之间,冯家灭门。
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的。
他急忙寻到大夫去大牢给冯敬之治病。
地牢内,阴森潮湿得可怖。
冯塘抱着浑身滚烫的冯敬之,已经忘了言语。
只是紧紧地搂着,身怕一松手,爹爹就永远地睡去,再也醒不来。
他从袖中拿出匕首,望着匕首边缘的寒光,突然想了解自己的性命。
“冯塘。”
这个声音就像是一束光,射向身处阴霾之地的冯塘。
他仿佛瞬间惊醒,身体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惊喜的表情瞬间变得失望:“怎么是你?你还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要与我在地牢里一拜天地吗?”
“不是我,你希望是谁?”
冯塘恶狠狠地看着苏白,他实在受不了她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
从前是,现在也是。
之前不过一个戏子,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本自得。
如今呢?是过来看自己笑话的吗?
“呵呵。”苏白突然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
“我笑你真可怜啊,为爱私奔,到头来不仅被遗弃,连探望你的人都没有。”
苏白蹲了下来,打开食盒。
卤牛肉、烤猪蹄、桂花鱼、爆炒肥肠,刹那间香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