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帮忙通禀,我傅婉儿带着苏梦来谢罪了。”傅婉儿匍匐在地,向王嬷嬷说道。
王嬷嬷心里是一百个不屑,这个小娘,她是早早地晓得她的厉害,简直就是扮猪吃保护的狠角色,奈何夫人根本不相信自己,还把她当做妹妹看,真是农夫与蛇啊。
“我这就去向夫人禀报。”王嬷嬷口气生硬,还是走了进去。
姬濛此刻正撑着脑袋,想着早上苏白对自己说的话。
难道是自己太懦弱了,这些人才敢联手毒害自己,陷害苏白?
王嬷嬷走了进来,告知她傅婉儿和苏梦正在门口跪着谢罪。
姬濛望着天空火辣辣的太阳,有想着深秋地上寒气重,打算让她们起身。
可是,话刚到嘴边,脑海中有浮现出苏白决绝的脸庞,便道:“既然她们要跪,便让她们多跪一会儿吧。你去让苏白过来陪我用膳。”
王嬷嬷本事苦着脸,因为她知道按着夫人的性子,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刻听到夫人这么说,她有片刻愣神,然后连忙点头称是,快步走出门去。
苏梦自小娇惯,哪里罚过跪,刚跪一会儿,膝盖便痛得要命,见到王嬷嬷过来,以为她替夫人传话,让自己和阿娘起身。
哪知道,王嬷嬷看也不看她娘俩,径直向院外走去。
苏梦大感诧异,疑惑地看向傅婉儿。
傅婉儿此刻已经汗流浃背,脸颊被晒得通红,她摇了摇头,示意苏梦别说话,静观其变。
苏白带着春婷,跟着王嬷嬷来到了燕园。
看到跪在地上的傅婉儿母女,苏白直接无视,走进了房内。
苏梦紧紧地捏起了拳头,她实在受不了苏白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明明是流落在外的野丫头,非要端出一番名门闺秀的样子,实属恶心。
苏白进屋,朝姬濛福了福身。
姬濛连忙让苏白坐下:“这儿又没有外人,何必这么见外?”
“阿娘,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可缺少的。”
姬濛点了点头,看到苏白手中的一个小本子,疑惑着:“这是什么?来吃饭,还看书?”
“这是上个月府中的账本,”苏白将账本翻开,指出用朱砂勾画的几个数字,“王管家上个月从府中支取了数千辆库银,可府中并未添置任何大件,也没有大型修缮。”
姬濛刚想替王管家求情,便又听到苏白继续道:“我问过库房的伙计,他说是夫人授意他取的,可是阿娘?”
姬濛摇了摇头。
“阿娘,我知道王管家是你乳娘的儿子,你处处照拂,本无可厚非。但是他实在太逾越了不仅偷取我们府上的银两,还威逼利诱府上的丫鬟,坏了她们清白的身子。他打着阿娘的旗号坏事做尽,整个英国公府的下人们敢怒不敢言。最后,天怒人怨,人们也只会说是阿娘你纵凶行恶。”
最后四个字“纵凶行恶”,苏白说得尤其重。
姬濛的脸色随之变得惨白。
李嬷嬷暗暗点了点头,她私下劝过姬濛多次,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把王管家给我带过来!”姬濛吩咐道。
李嬷嬷连忙出去,将王管家带了进来。
王管家一入房门,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夫人对自己嘘寒问暖,简直把自己当成半个儿子。
如今她的脸色,怎么严肃得有些吓人?
“夫人,不知传奴家过来,有何要事?”
姬濛将账本甩了下去:“你取几千两银子作甚?英国公府就算是金山银山,也容不得你如此挥霍!”
王管家额头冒着汗,扑通一声跪下:“我阿娘重病,不好叨扰夫人请太医诊治,只好四处找寻名医和奇人异事,这都是要花银子的。”
说着说着,王管家哭了起来。
姬濛的神色也变得柔和,眉头舒展开来。
王管家见到姬濛不再发难,他哭得愈发大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阿娘是夫人的软肋,她吃阿娘的奶水长大,觉得亏欠阿娘,这也是自己的杀手锏。
“知道了。下次你直说,我会让库房给你拨银子的。”姬濛喝了杯茶。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阿娘在前年就去世了,还是饿死的!”
苏白悠悠的声音出来,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咣当”一声,姬濛手中的茶杯丢落在地,碎了一地。
“白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姬濛抓着苏白的手,浑身颤抖。
“你信口雌黄,一派胡言!我天天和阿娘住在一起,不比你清楚?”王管家站起身暴喝。
姬濛又一时犯了迷糊,看了看王管家,又看了看苏白。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哦?”苏白笑了笑,“那不妨请王夫人来英国公府一叙,正好我阿娘也想她老人家了。”
王管家一愣,又破口大骂道:“你真是蛇蝎心肠,明知道我阿娘已经年迈,路都走不动,还要折腾她,真是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的是你!”苏白拍案而起,将一张盖了公文的纸递给姬濛。
那是一张“死籍”,大周每死一个人,便会制一张死籍,由当地知县衙门保存。这张死籍正是前日苏白拖千岁爷拿到的。
姬濛看着死籍,双手不住地颤抖,一滴泪落在纸上,渲染了一片墨迹:“王妈,我竟,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
她摸着额头,一阵眩晕,跌坐在木椅上。
“这王管家平日里盗取府中银两,那日,在赌坊赌了三天三夜,竟忘了在瘫痪在床的老母,就那样被活生生的饿死了。”苏白补充道。
“去,让跪在外面的傅婉儿给我进来。”姬濛怒吼。
傅婉儿一直跪在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隐隐约约感到不是什么好事。
“我让你管这个家,你怎么银子都看不好,让王管家肆意盗取银两?”姬濛指着地上的账本,神色狰狞。
傅婉儿打开账本,也被其中的内容吓了一跳。
苏白端坐在木椅之上,讥讽道:“英国公几十万两的家底,如今只剩下一千余辆,若不是我发现,恐怕过不了多久,下人们的薪水都支付不起了。小娘,你每月有没有查点银两?”
傅婉儿脸色惨白,她从小没读过书,是干着丫鬟的活长大的,哪会看账,平日全是身边的丫鬟帮忙看,想来,那个丫鬟必定是被王管家给收买了。
第67章61
“夫人,冤枉,我真的不知道。”傅婉儿不住地磕头。
“今后,你便不要再管家了!昨夜和今日之事,等主君归来,我会如实相告。”
王管家被打了一百大板,赶了英国国公府。
那傅婉儿带着苏梦跪到深夜,也没有得到姬濛的原谅,甚至连英国公苏达也没能见上一面。
苏达的侍卫将她们带回别院,还送给她们一句话:“主君让你们好自为之。”
傅婉儿当成愣在原地。
她闭上眼,眼泪流了下来,身子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爱自己???
在傅府时,没人爱自己。嫁到了英国公府,做了近二十年的贤妾,在苏达心中的分量,仍不及姬濛半分。
无论自己怎么讨好他,他都是冷冰冰的。
要不是当年用了药,根本无法怀上苏梦。
“阿娘,爹爹不喜我们了吗?自从苏白回来后,爹爹再也没有来过我们三春园。”苏梦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哭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是庶女,唯一倚仗的只能是爹爹的喜爱,倘若连这最后的宠爱都没了,她不知如何在英国公府立足。
傅婉儿闭上眼睛,抓着头皮:“是我大意了!”
明明隐忍了近二十年,为什么最近却总也沉不住气,开始冒进起来。
可恨那个苏白根本不是省油的灯!
接二连三地釜底抽薪,反败为胜。
“梦儿,过来!”傅婉儿招了招手。
苏梦走了过去,眼泪还不停地流着。
傅婉儿紧紧地抱着她:“记住!切莫再和苏白起冲突了。你斗不过她,而我也要小心找到她的破绽才行。”
“破绽?”
傅婉儿深吸一口气:“这个女子,心狠手辣,善于心机,连她阿娘姬濛都被她蛊惑,开始不相信我了。最可恨的是她仿佛什么也不在意,不爱金钱,不爱美丽,一双寒潭般的眼睛把她的心藏得太严实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苏梦紧紧抓着拳头。
“你先按兵不动,我来想办法。”
今年的秋,雨水格外多。
大周爆发了洪水。
苏白记不得前世死了多少人,只记得皇后率领着百官女眷,去万福寺祈福,解救子民与水火之中。
自己上辈子只是许泽的妾,本没有资格出席,被长公主硬拉着去,其后果可想而知。
一个妾在一群夫人、小姐中格外惹眼,自己纵然小心翼翼,也被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诬陷偷盗,杖责数十大板,在床上躺了数月无法起身。
这个仇,不得不报!
管你是天潢贵胄,只要招惹了我苏白的人,必须付出惨烈的代价!
苏白眼中冒着火星,“咔擦”一声,将手中的木簪给捏断了。
“小姐!”春婷连忙放下梳子,跪在地上,“奴婢不知轻重,弄痛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无碍,你且起身,我不过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儿,与你无关。”
初桃吃着板栗,笑嘻嘻道:“你快起来吧,我们小姐可是个大好人,从未苛责下人。只要你忠心耿耿,小姐对你好着呢。”
春婷点了点头。
杜鹃前几日死去了,容颜已毁,身子溃烂,眼睛还是睁着的。
杜鹃的阿娘来收尸的时候,指着苏白大骂:“蛇蝎毒妇,杜鹃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白施施然道:“我不信神,也不怕鬼。如果她要来,就让她来,我会让恶鬼魂飞破灭!”
苏白冷硬狠毒的心肠不一会儿就在京都传开了,世家贵女们谈到这位新晋的侯门千金:嫉妒有之、轻蔑有之、羡慕有之、不耻有之。
人人都知道英国公夫人姬濛是个软弱的摆设,整个家都被傅小娘把持着。
哪知道苏白没进英国公府几天,不仅在长公主府的茶宴比试上拔得头筹,击败了庶妹苏梦。还架空了小娘傅婉儿,夺回了掌家的中馈之权。
真是厉害之极。
正如苏白所料,皇后的懿旨也下来了,让英国公府女眷一起去祈福。
姬濛经过王管家那事,仿佛受了重大的打击般,一病不起。
傅婉儿又怎么会错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呢?她跪在姬濛的身边,日夜不休地小心侍奉着,自然也不能跟着一起去万福寺。
临行前,傅婉儿去了苏梦的闺房,让她记着,千万要忍气吞声,不要招惹苏白。
苏梦虽不服气,可看着阿娘恳切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
出发的那一日,苏白戴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更加显得神秘。
她全身苏白,飞云髻上一朵粉色的花朵,衬得她娇羞可人。
她身旁只有初桃服侍着,春婷大病初愈,苏白不忍她上山奔波,让她在府里歇着。
马车上,苏梦扬起笑脸,亲昵地挽着苏白的手:“姐姐,你出门带着面纱干嘛?”
“我最近脸上起了红疹,恐怕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苏梦内心鄙夷着眼前之人,明明是个姑苏小城之人,非要来京都凑热闹,最好水土不服到上吐下泻,虚弱至死!
“妹妹可在想什么心事?”苏白见苏梦一言不语,有些失神,便问了起来。
苏梦叹了口气:“我是替姐姐难过,身体不舒服,还要坚持上山祈福。”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是英国公府的唯一嫡女,若是我不来,又有谁能代表苏家呢?”
苏梦咬着牙,心里浮现着阿娘让自己隐忍的话,点头称赞道:“是啊,姐姐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看着苏梦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苏白开心极了。
这辈子,绝不再受一口窝囊气,只为自己而活。
马车到了万福寺,苏白刚下马车,便看到李芳在那儿使劲地招手。
苏白微笑着走了过去。
李芳奔到苏白身前:“好姐姐,你的脸怎么回事?你可真的让我想死了!你不知道吧?你把你那小娘整得失宠禁足,可真是乐坏了我们,京中好多嫡女都以你为榜样呢。”
苏白笑了笑,捂着脸上的纱巾:“一时水土不服,起了些红疹子罢了。我小娘的事,你怎么也知道了?”
李芳睁大了眼睛:“你那小娘真的胆大包天,毒害主母,还把英国公府的银子都败光了?”
李芳本就是嗓门大,她这么一说,旁边的世家贵女都围了过来。
苏梦站在不远处,愤恨地盯着苏白。
自从苏白进入了苏家,仿佛就成了这些贵女议论的焦点,从前可是那群人可是围着自己的!
“你们不要乱说!”苏梦突然出声,“下毒的不是我娘,而且府里的银子也不是我阿娘败了的。”
苏梦的话更是一言激起千层浪。
“什么?英国公府真有人下毒?”
“英国公府是百年世家,家底殷实,怎么就败了?”
“苏白,还好你及时发现,否则再过不了多久,你们苏府可就连马车都雇不起了!”
女眷们本就喜欢看热闹,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苏梦,你要记着,我是嫡女,你是庶女,嫡庶尊卑,我没开口说话前,你不要胡乱开口,这样,别人会嘲笑我们苏家没有家规。”苏白训斥道。
在场的人一下子就止住了声,饶有兴致地看向苏梦。
从前的苏梦是何等高傲,京都第一才女的她似乎总是高人一等,谦虚中透着那让人厌恶的一丝丝高傲。
此刻,竟被苏白当着这么多人训斥。
她刚想发作,想起阿娘的话,便捏紧拳头,低下头,一言不语。
有些从前的姐妹也替苏梦抱不平,叫嚣着野鸡回了凤巢,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苏白走到苏梦身前:“你似乎很不服气?你娘真的那么无辜吗?银子虽然不是她败的,但是她掌管家中中馈,没有及时盘点银子看账本,让逮人有可乘之机,那就是她的失职责。”
gu903();苏梦红着脸,向反驳却找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