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这样问，但并不打算得到任何答案。

答案是什么，他在看到墨玄的那一刻，心里就有数了。

赵昱尘径直走到了操控台的电脑旁，直接切换了多年前的搞笑剧，转而改成了光网最新消息。

但光网没有任何最新消息。

所有的消息，都还是赵昱尘离开帝国大学前的。

赵昱尘只能够转头看向墨玄：“北辰星系现在怎么样了？人类怎么样了？”

墨玄内心极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他根本没有关心人类，所以墨玄根本不知道人类现在如何了。

但哪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好不了。

于是他干脆扭过头去，一副打算顾左右而言它的样子。

“墨玄，你看着我，别假装听不懂！”赵昱尘说。

墨玄现在在他面前虽然是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形象，但动作表情，和小黑想要蒙混过关的表情动作，一模一样。

都不需要听他的心语，就能够明白他在想什么。

墨玄无奈，只得转过头，平视赵昱尘。

“我不知道人类怎么样了，再说那也不重要。”墨玄说，“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人类现在的结果，是他们咎由自取。”

赵昱尘知道跟墨玄争辩这种问题毫无意义，他直接开始检查飞船的通信信号。

果然光网被屏蔽了，他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够接通。

而在另外一面，看着屏幕上漫天虫海吞噬北辰星系的秦烨，心情复杂极了。

秦渊留下的盒子，在他自杀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开。

里面，躺着一支针剂。

针剂泛着绿色的荧光，针剂上没有标签，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但秦烨很快就通过皇室发布的通稿，知道了那东西是什么。

那是父亲留下的，留给自己的利器。

秦烨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箱子的暗盒，里面掉出一封信。

是父亲秦渊留下来。

信很短，但也直击人心。

“烨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说明我已经去世了。但不用担心，我们没有失败。你可能会听到一些新闻，根据我对于东皇辰的了解，如果是皇家公布的相关审判，应该都是真的。不要因为你父亲的为人而难过，因为最终的话语权，是掌握在胜利者的手上的。”

“事情没有结束，所以，我们是胜者还是败者，尚未定论。”

“我留给你的，最宝贵的遗产，不是帝国军那摇摇欲坠的掌控权，也不是私人敢死机甲，而是虫群基因药剂。”

“药剂注入体内，你的基因会像我一样得到改造增强，能够通过精神力控制一部分虫族。之后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你的名声很好，威望也很高，只需要利用虫群，就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本来，我以为你会是皇储，但现在看来，你将会是取代东皇辰的新皇帝。不要心软，不要去管太多人的死活。人类繁殖的很快，死伤百亿、千亿，很快就能够重新繁殖到这个数目。但当帝国皇帝的机会，手握大权的机会，只有一次！”

“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你可以把东皇家族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可以彻底给我做过的一切事情翻案。不用害怕别人对你的言论，因为……你成了胜者，你就可以随意涂抹历史！”

秦烨反复看了那封信好几遍，他的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怎么做最有利于自己——任由帝国大学被虫群吞噬，北辰星系彻底陷落，虫群肆虐一段时间，失去上千亿人的生命。

然后自己注入针剂，掌控一部分虫群，带着剩下的人类军队，通过战争的手段，树立起最高的威望。

那时候，自己说这一切是东皇辰的阴谋，没有人会反对。

那时候，自己可以拥有整个银河系。

那时候，自己和父亲，将会以正面光辉的形象，写在历史书中。

但那时候……或许赵昱尘也已经没有了。

或许……赵昱尘知道了一切，会永远永远的鄙夷自己，直到死亡。

这个选择，对于秦烨来说，真的太难了。

“小烨子，发现重要联系人的信号！”机械副官猛然搜索到被标注了特别联系人的信号，及时的向秦烨报告。

秦烨的手一颤，那支针剂就掉落回基因盒内。

秦烨抬头，声音微微颤抖：“立即接通！”

他的面前，立刻投射出一道虚拟屏幕。

屏幕上的线条扭曲了数下，然后全部拉成细密整齐的图像。

在那图像中央，是自己一直爱的人。

“烨……烨哥！”赵昱尘很意外，他没想到最先联系上的信号源，竟然是秦烨！

秦烨的嘴角露出一丝笑，他已经看出来赵昱尘身处在一艘小飞船内，应该是安全的。

“尘！”秦烨说，“见到你太好了！”

“烨哥，我这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北辰星系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全面沦陷？帝国大学的老师和同学们，还活着吗？”赵昱尘很着急。

但秦烨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针剂，以及秦渊留下来的遗书。

他的心中，仍然有两个声音在交战。

是不让赵昱尘失望，做一个正直诚实的人；

还是按照父亲所说的——成为一个阴谋家，得到一切。

秦烨说：“他们还活着，暂时没死。”

“那太好了，烨哥我知道大部分人类军队现在掌握在你手上，你会派人去救他们的吧？”

秦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赵昱尘。

虽然两人相隔很远，但赵昱尘被秦烨看得莫名一阵心虚。

秦烨忽然开口，说的是全然不想关的话题：“昱尘，我们结婚，怎么样？”

“什……什么？！”赵昱尘完全没想到，秦烨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个，“现在不是谈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吧……烨哥你为什么不去救帝国大学的人，不去救北辰星系的人？我刚刚看消息，说北辰星系还有一百多亿人……”

秦烨打断赵昱尘的话，再次说：“昱尘，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没有你，我甚至不知道，我坚持自己的原则到底有什么意义。嫁给我，只要你嫁给我，我立刻前去救人，我就还是以前的秦烨！”

“可是……”赵昱尘面露难色，“可是我喜欢的是……”

“那不重要！”秦烨打断赵昱尘的话，“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们也会很好的。你喜欢我，我知道或许你对我没有那种感觉，但是你喜欢我这个人，不是吗？”

赵昱尘挠了挠脑袋，他不明白秦烨为什么会在紧要关头，纠结这种事情。

他说：“烨哥，我是喜欢你这个人，但那是对朋友的喜欢……结婚这种事情……”

秦烨的眼眸暗淡了下去，他问：“难道为了帝国大学的那些人，为了北辰星系还幸存的人，你也不愿意吗？”

赵昱尘实在不懂，秦烨为什么会拿那些人要挟自己。

他们是自己的朋友和老师不错，可也是秦烨的朋友和老师啊！

“烨哥，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那个形容词赵昱尘说不出来，于是干脆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难道你不想救他们吗？”

秦烨看着赵昱尘：“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愿意做任何事……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其它的能够支持我做这种牺牲的理由……”

赵昱尘更加不明白秦烨所说的牺牲到底是什么。

他还想再问，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他身旁。

那是墨玄。

墨玄穿着深褐色的衣服，一双眼眸漫不经心又傲慢。

墨玄看了秦烨一眼，不再理会他，只是半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昱尘，你不用去恳求别人。我愿意去帮你做这件事！”

赵昱尘的脸上微微泛红：“我……我可没答应要跟你结婚！”

墨玄微微笑了笑：“我愿意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哪怕我被虫子吃掉了，你最后嫁给了秦烨，我也愿意！”

说完这句话，墨玄微微扭头，睨了秦烨一眼，仿佛看透秦烨灵魂深处的那一丝阴暗。

“因为，我爱你，我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不求回报，没有条件！”

说完，墨玄就果断的掐灭了和秦烨的通信。

他也没有再跟赵昱尘多说半句话，果断的离开了小飞船。

绝美的男人在宇宙深处，展开自己的光翅。

光翅带着点点光斑，将他环绕。

片刻后，巨大的墨龙头也不回的，冲入了被虫群遮蔽的北辰星系。

当东皇辰，司无量和孙陨流等人在苦苦支撑，绝望挣扎的时候，天边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巨影。

那是古魔王墨玄。

孙陨流最先大叫起来：“小黑！看那是小黑！！”

司无量更是不可置信，因为他通过电子观测设备，看的很清楚。

一向和人类为敌的古魔，正在杀灭虫群，保护人类。

“天……天啊，发生了什么事儿？墨玄为什么突然……他不是很冷漠吗？”司无量捂住脑袋，“我的研究……我的研究难道是彻底错误的吗！！！”

东皇辰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对人类充满恶感，并且冷漠至极的魔王，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反而过来帮助人类。

他只知道——北辰星系有救了！

“陆怀星！”东皇辰立刻联系上陆怀星，“古魔王墨玄在帮我我们，你赶紧和他联系，配合他作战！”

帝国皇家卫队的最后机甲，立刻从各个星球的最后工事起飞。

他们有了墨玄的帮助，仿佛被注入了一支强心剂。

但虫群太多了，只有一个古魔，和稀稀落落的皇家卫队，胜负依旧难测。

所有人都很震惊于墨玄的行动。

但最震惊的那个人，是秦烨。

秦烨一开始，不相信墨玄会真的前去帮人类，会真的前去拯救北辰星系。

毕竟，那是古魔！

古魔对于人类没有任何好感，哪怕他爱上了赵昱尘，但所有的好感，也只是对这一个人。

可是当他在通信器中，亲眼看到墨玄做的一切的时候，秦烨感到自己的脸上一阵滚烫。

他低下头，看着父亲的遗书和他留下的针剂。

又看看屏幕上，墨玄冲入虫群，在漫天血雾之中冷漠杀戮。

最终，秦烨将那只针剂，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父亲，你错了！”秦烨站起身，他最终做出了决定，“我不会用这支针剂去做任何事情！不管是去得到胜利，还是得到权力。因为……我是一个人，我一旦拥有了那种力量，就会被自己的野心所吞噬，就难以做真正的，我想要成为的那种人了！”

针剂被摔碎，莹绿色的液体流到地板上，很快就失去了光彩。

秦烨做出了抉择：他作为一个人，不能连一只古魔都不如！

哪怕赵昱尘不爱自己，哪怕他以后不会跟自己在一起。

但当他在以后的生命中，回想起今天这一幕，他都会为自己的选择而骄傲。

因为，他选择当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让帝国军，所有的帝国军全部集结！”秦烨朝着自己的机械副官下令，“全部军队开赴北辰星系，我们不能抛下任何一个人！”

三个月后，北辰星系的最后一只虫子，被秦烨亲自驾驶的机甲杀死。

十二颗行星和它们的附属星球，重新见到了蓝天。

秦烨驾驶者自己的太阳神机甲，在空中翻身，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回旋，落在了帝国大学的大门前。

赵昱尘正站在那里，他的身边，蹲着一只半人高的墨龙。

墨龙表情漠然，双眼微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赵昱尘揉了揉墨龙的耳朵：“小黑，别那么小气嘛！毕竟……烨哥在这次北辰星系之战中，还救过你呢！。”

赵昱尘说的是真话，最终和墨玄配合最默契，并且在战场上还救过古魔的人，是秦烨。

但墨龙却并不太领情，他甩了甩耳朵，转过身，留给秦烨一个背影。

尾巴稍勾住了赵昱尘的腰，宣誓主权。

“小黑！”赵昱尘揉墨龙的脑袋。

墨龙只能够无奈的转身，虎视眈眈盯着秦烨。

尽管自己和赵昱尘的事情，得到了人类的承认……但，危机感总是有的！

特别是，秦烨这时候笑的一脸阳光的样子，明亮的蔚蓝色眼睛，很有竞争力。

看来今天晚上的时候，得更好的展示自己的实力才行了！

墨龙默默的想。

想完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来：自己的心语也能够被赵昱尘听到！

果然，赵昱尘的脸上微微红了红，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才朝着秦烨打招呼：“烨哥。”

秦烨露出一个微笑，看着蔚蓝的天空，他发现在这一刻，虽然赵昱尘不属于自己，但自己却感到无比的舒心——因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自己做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为期大半年的虫潮，终于结束了。

人类损失惨重，司无量在这场战争中，不幸受伤，一年后不治身亡。

而墨玄，则被所有的人接受。

甚至当他以人形出现在北辰星系的时候，还经常会引发狂热的尖叫。

他为了避免麻烦，只能够以龙型出现。

皇帝东皇辰，宣布了秦渊的罪状，并且将其做的一切，写进了历史书。

而在历史书的后一页，则写着这次挽救人类的另外一个英雄——秦渊的独子，军部上将秦烨的名字。

一年后

帝国大学毕业典礼

“烨哥，你今天是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吗？”赵昱尘朝着秦烨走上去，才上前半步，就被墨龙咬住了衣角。

赵昱尘知道墨玄醋劲大，而且一旦醋起来，自己晚上的腰都要断掉，所以不敢太过靠近，只能够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

秦烨点点头：“是，我听说你这次的论文，是写的古魔？”

赵昱尘有点脸红。

他的论文正经名字是《古魔习性研究》。

但是因为提前曝光，结果被星际光网调侃为《论古魔的一百种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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