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迅速侧身避让开去,见对方绕过她,一把拽起许芝礼的手腕,把她往外拖:“你他妈给老子出来说清楚!”
苏好皱起眉,认出了这个人。
是许芝礼之前的私奔对象,武校的林天扬。
“你有完没完!”许芝礼抓着厕所门框,双脚死死钉在原地,挣动手腕,“我俩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有病是不是!”
见许芝礼不肯走,林天扬堵死了女厕的门,一巴掌甩下去:“你他妈给老子安分点!”
这一巴掌打得许芝礼脸上立刻浮起血红的指印。
她眼冒金星地脱了力,被林天扬往外拖出去一截,抓着门框的手摇摇欲坠。
苏好摸了摸口袋。
她的手机落在卡座那里没带。
“林天扬。”苏好眯起眼,叫了他一声。
林天扬这才注意到旁边这人是苏好,因为惊讶,抓着许芝礼的力道松了松:“苏好?”
“这里是女厕,”苏好平静地看着他,“你俩有事私下去解决,别堵着门?”
“哟,你现在不管许芝礼闲事了?”林天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都说是闲事了,我吃饱了撑的吗?”苏好回他个笑,努努下巴,“赶紧让让,陈星风还在等我。”
“行,那就给风哥个面子。”林天扬笑了笑,给她让开了道。
苏好跟许芝礼对视一眼,慢慢走过去,到门边突然一把扯过她的手腕。
与此同时,许芝礼抬起膝盖照着林天扬的裆部使劲一踹。
两人飞快往大厅跑,跑过一段,迎面来了一大群武校生,又不得不掉转方向,从走廊尽头的窗户跳了出去。
“卧槽……”林天扬难以置信地捂着裆蹲下去,冷汗直冒地朝那群武校生喊,“愣着干什么,去给老子扒了许芝礼和苏好的皮!”
苏好和许芝礼狂奔在酒吧外的偏僻巷弄。
天色阴沉,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丝,落在眼睫上遮了视线。
许芝礼被高跟鞋绊得踉踉跄跄,一边跑一边把鞋踹掉,光脚踩在水泥路面上。
“你是嫌命长吗怎么惹上林天扬了!”苏好扯着嗓子问她。
“我绿了他啊!”
“草,你不早说!”苏好破口大骂,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武校学生,“你早说是这样我就走了!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别骂了省省力气!”许芝礼也回头看了眼,“一会儿我往西去,你往东,跑过一条巷子就是人多的马路,要真被逮你就服个软叫声爸爸,武校生不打叫爸爸的女人!”
“开玩笑,老娘这辈子还没跟谁服过软!”苏好撒开许芝礼的手,跟她在岔口兵分两路,结果真被许芝礼这个乌鸦嘴不幸言中,还没奔出巷子,迎面出现一个从另一条路围追堵截而来的武校生。
苏好脚步一顿,后边两个也追到了。
她嗓子冒烟,站在中间腹背受敌。
雨渐渐下大,轻飘飘的雨丝慢慢成了淅淅沥沥的雨点。
巷子口那盏孤零零的老路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隔一阵就会闪烁着一黯。
“挺能跑啊?”身后那个高苏好一个头的男生笑了一声,跟边上人说,“我知道这女的,画画的,不用搞别的,把她右手废了就行。”
“好嘞丁哥。”
苏好屏息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右手细细打起了颤。
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朝她逼近过来。
三米。
两米。
一米。
苏好的泪腺一瞬间释放出热意,猛地抱头蹲下:“爸——!”
丁柏被她喊得一愣,伸出去拽她的那只手一滞,忽然看到地上多了一道斜长的人影,回过头去,见巷子口不知何时来了个人。
一个穿衬衫西裤的少年,身形颀长清瘦,侧脸匿在阴影里看不清。
丁柏眯了眯眼,“喂”了一声:“武校办事,没事让道。”
巷子那头,徐冽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把袖子轻轻挽起,走上前来:“有事。”
苏好听到这声音一怔,猛地抬起了头。
丁柏挑了挑眉:“谁啊你?”
“她爸爸。”
“?”
丁柏还在发愣,徐冽突然一把拎起他胳膊,一个过肩摔把人狠狠掼在了水泥地上。
苏好懵在了原地。
其余两个男生一僵之下立马朝徐冽冲了过来。
徐冽闪身避开,反剪了当先那人的双手,把他脑袋往墙上重重一撞,手一抡卸了他一条胳膊,回身踢了脚另一个的膝窝,把人踢得扑跪在地。
苏好眼睁睁看着这三个身强力壮的男生摔进泥里又爬起,爬起又被打趴。
大雨如注,在小巷里铺下一道蒙蒙雨幕。
路灯黯了又亮,亮了又黯,光晕越来越模糊。
雨水一遍遍冲刷地上的尘泥和新鲜的血迹,直到那三人痛到满地打滚,再也挣扎不起。
徐冽站在雨幕里,静静扫视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人,目光落到捂着肚子嘶嘶吸气的丁柏身上,慢慢走到他身边,屈膝蹲了下去,在他耳边压低声问:“刚说要废她手的,是你?”
丁柏紧紧咬住牙不作声。
徐冽拎起他的衣襟,将人一把重新掼到墙上,扣住他右手手腕用力一拧。
“咔哒”一声,丁柏的脸瞬间没了血气:“啊——!”
苏好蹲在墙根浑身一抖,抹了把被雨水迷了的眼,怔怔望着徐冽。
第26章三月雨
这个人是徐冽,好像又不是徐冽。
他的戾气,他阴晦的眼神,他拧折那人手腕时冷静到麻木的模样全都太陌生,苏好从没见过这样的徐冽。
以至于她无法分辨,此刻的心悸到底是对这几个武校生的心有余悸,还是因为徐冽。
雨势渐渐小下去,徐冽把瘫软成一滩烂泥的丁柏往地上一扔,转过身来。
他脸上的淡漠还没散去,看着苏好的眼神跟刚刚对丁柏似乎没有区别,朝她慢慢走来的架势,让苏好觉得自己好像也会被一把掼到泥地里。
苏好反手抵住墙,想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美术生长期久坐画画的通病就是身体耐力不好。苏好从小好动,已经算能跳能跑的类型,初高中也拿过运动会短跑奖牌,但顶着精神上的恐惧和压力去跑跟运动会完全是两种概念。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被逼到极限,冲破负荷的时候,体力也会迅速透支。
她站到一半,两条腿都有点不听使唤。
徐冽走快两步,到她跟前一把撑住了她的手肘:“跟没跟你说过,像你这样的,在电影里活不过片头。”
他的语气像上次掐她烟时一样,冷淡,隐忍着怒意。
“我……”苏好一张嘴,声音哑得像个破锣嗓,喉咙底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在蔓延,她不说话了,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抿着唇撇过头去。
这一撇,就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奔到了巷子口。
徐冽瞳仁一缩,拉着苏好的手腕往身后一掩。
苏好先认出了这一男一女。
“是陈星风和许芝礼。”她刚说了句完整的话就偏头咳嗽起来。
陈星风狂奔到巷子口一个急刹,眯起眼,目光缓缓扫过苏好和徐冽的脸。
林天扬带着一群武校生闯进酒吧的时候,陈星风刚好在低头看手机。文铭和李貌虽然注意到了,却并不认识武校生。于是三人错过了帮苏好解困的最佳时机。
陈星风发现女厕那边出乱子的时候已经晚了,追到分岔路口一念之差选了西边,没找见苏好,只看到许芝礼。
他着急苏好的下落,但也没法不管许芝礼,毕竟许芝礼吸引了更多武校生的火力,所以在那边耽误了几分钟。
那群武校生都认识他,两边没直接干架,打了个商量。陈星风打了包票把许芝礼带走,说自己回头会给林天扬一个说法,这才追到东边来。
然后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许芝礼看了眼地上痛苦呻吟的几个武校生,轻轻“嘶”了一声。
陈星风一动不动杵在巷口,目光沉沉落在徐冽抓着苏好的那只手上。
徐冽同样纹丝不动地望着陈星风。
雨停了,那几个武校生也没了喊痛的力气,又长又窄的老巷安静下来。
徐冽和陈星风似乎谁也没打算先开口,苏好又在清嗓子,许芝礼成了在场唯一适合打破沉默的人,朝对面问了句:“没事吧你俩?”
“没。”徐冽代苏好答。
苏好终于咳舒坦,支着腰问许芝礼:“你那儿解决没?”
“暂时吧,”许芝礼耸耸肩,“今晚对不住,以后再遇到就别管我了,我找刺激呢。”
苏好咬牙切齿:“你真是活该被打死,再管你我名字倒过来念。”
许芝礼轻笑一声:“那听起来也不错。”
她话音刚落,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西边那拨武校生赶了过来,一看地上几人惨状,齐齐把脸一拉。
后边那几个赶紧上前扶人,把丁柏他们架起来。
领头那人不太爽利地质问陈星风:“风哥,不是说不动手吗?我们答应你放了人,你转头搞成这样?”
陈星风皱了皱眉:“我这边……”
“我动的手。”徐冽打断了他。
众人一愣,朝一旁徐冽望去。
苏好在徐冽身后压低声提醒:“陈星风是地头蛇,这事推给他容易解决,你悠着点别揽事……”
“南中高二七班,徐冽。”徐冽直接照规矩报了名字。
苏好震惊地瞪着徐冽。
“今晚还有事,改天奉陪。”徐冽拉过苏好的手,在众目睽睽下把她带出了巷子。
“哇哦。”许芝礼望着徐冽的背影惊叹,“苏好眼光可以啊。”
苏好被徐冽一路拉到大马路,两条腿还没彻底恢复力气,走得软趴趴不太稳当,嘴巴却已经元气满满:“草!你瞎拽什么!你今天运气好一打三,明天能有命一打三十吗!武校多少铁人你有没有点ac数!还说我呢,我看像你这样的,活过了片头也活不过开场!”
徐冽停下来,偏头看她:“你再草一句。”
“?”
她说了这么多金玉良言,他就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语气词?
苏好给他气得胸闷。
好啊,那就草吧。
“我就草,我就草怎么了?”苏好刚中气十足地扬起下巴,下一秒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被徐冽一把扛上了肩。
“……”苏好脸朝下,滑稽地挂在他肩上,蹬着两条腿使劲踹他,“你干吗?你有病!放我下来!”
徐冽单手摁住她两条小腿,一言不发地朝十字路口走。
这一走,苏好被颠得头晕目眩,压在他肩膀上的胃腹翻江倒海:“喂喂喂别动了!”她拿拳头重重砸了一下他的背脊,尖叫起来,“徐冽——!”
周围路人朝两人投来惊诧的目光。
徐冽刚好走到路口,停下拦了辆出租车,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把她半扔半塞进车后座。
苏好捂着胃,死鱼一样歪歪斜斜瘫在了座椅上。
徐冽随后坐进去,关上车门:“春庭湾。”
司机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诧异地望着后视镜里两只湿淋淋的落汤鸡:“你们这……小姑娘是不是自愿的啊?”
“……”苏好抬起一只蔫答答的手,打了个“走”的手势,“是的,那是我家,开车吧师傅。”
司机这才发动了车子。
苏好缓了一阵,把呕吐感抑制下去,看了眼徐冽:“你是变态吗?我刚吃水果吃得撑死,你这么搞我?”
“我让你吃的?”徐冽瞥她一眼,“酒吧也是我让你去的?”
“我……”苏好脑子里一团浆糊,这才记起疑问,“等会儿,那你呢,你怎么在那里?你跟施嘉彦他们一拨的?”
徐冽手头没有电脑,今天一个人在网吧做了一天网课课件。
傍晚的时候,施嘉彦约他出去玩,他说不了,在网吧忙。施嘉彦和他堂哥堂嫂刚好在大学城附近,顺道给他带了些零食,来看看他的进展。确认他进展顺利以后三人就走了。
接到施嘉彦那条微信消息的时候,徐冽刚离开网吧,正在那一带等车。之后一到酒吧就看到出事了,远远听见有人喊去追苏好和许芝礼。
其实他和陈星风赶过去的时机差不多,不一样的是他选择了东边。
因为东边距离马路更近。
按徐冽拦许芝礼自杀那天得到的了解,许芝礼不会希望苏好受伤,应该把能够更快逃生的路线留给了苏好。
所以苏好去了东边。
“问你话呢,”苏好觑觑他,“你跟施嘉彦是不是一拨的?”
徐冽没细细解释过程,只说了个“是”。
“那那些大学生呢?”
“南州大学的。”
“还真把自己当南大高材生了。”苏好嗤笑一声,偏头看向窗外,“我看南大配不上你,清北也不适合你,北电中戏倒挺符合你的人设。三十秒撂翻三个武校生,在我这儿装了这么久兔子,你可真行。”
徐冽没说话。
不说话的结果就像放任女朋友一个人生气,注定让她越来越生气——苏好自顾自回想过去这些日子种种迹象,越想越不对劲,也不管自己此刻湿哒哒的模样有多狼狈,转过身面对他:“所以当初在学校被混混堵,那三个也被你撂了?”
徐冽看了她一眼:“嗯。”
“那你居然和我说,你跟他们讲了点道理?”要不是头发是湿的,苏好现在已经可能炸毛了。
徐冽平静地抬起拳头:“用这个不能讲?”
“……”言下之意他没骗人。
他大爷的。
“好,那你身上的伤呢?”苏好继续质问他,“这总是胡编乱造的了吧?”
“不是那次受的。”
“……”言下之意虽然那次没受伤但他身上真的有伤。
苏好以为一个四肢简单的人,头脑发达一点是正常的。
可是眼前这个人明明四肢一点也不简单,为什么头脑还这么发达?
兴师问罪都说不过他。
草泥马草泥马!
苏好一路憋闷到春庭湾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准备拿手机扫码付钱,一摸口袋发现没有。
徐冽用手机付了车费,下车后注意到她在摸口袋,问她:“怎么?”
“手机落酒吧了,不知道是不是在陈星风那儿。”苏好思索着说。
gu903();徐冽的脸色在听到陈星风三个字时变得有些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