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是,我在男厕听到了你和庄可凝的绝密对话,知道了学校要调走老班的事,然后就告诉了班长,班长又告诉了副班长,副班长又告诉了学委,学委又告诉了……”谢一舟抬手比了下身后这些人。
“总之,这个屎拉得我很愤慨!虽然老班平时废话多了点,唠叨起来哔哔个没完,但绝对是我念这么多年书——在小学初中一年换一个班主任的频率下,碰到过最把学生当自家孩子放心上的老班。如果老班对苏姐叫偏心,那我觉得我也被偏心了。上学期我在篮球场拉伤韧带,老班那么虚胖的人,着急背我去医务室都差点闪了老腰……”
郭照点点头:“我也被偏心了,我一开始因为嗓门大被大家取外号叫‘聒噪’的时候还想不开,老班特意找我谈话,跟我说他以前被人取外号叫‘胖头鱼’的事,我听完就高兴了。”
“我也是我也是,年前我爸妈离婚了,谁都不想带我,那段时间老班天天邀请我去他的教职工公寓吃饭,说他和师母会照顾我。”
“卧槽,你还有这种独家福利,师母做饭超好吃的,你他妈怎么不叫上我!”
……
苏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噼里啪啦唾沫横飞。
最后班长费喆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捏捏衬衫领,像在摆正并不存在的领带,总结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经班委会决议,我们决定,集合班上有这项意愿的所有同学,向校长发起万民请愿书,把老班留下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老班’计划,即日起正式启动!”费喆手一挥,“大家鼓掌!”
掌声雷动,十几号人鼓掌鼓出了百来号人的气势。
苏好在掌声的末尾,带着一丝犹疑加入了他们,缓缓拍起手来,问徐冽:“……这有用吗?”
徐冽眨了眨眼,实话实说:“可能没有。”
苏好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试试。”
此刻的苏好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想要试试。
但以后总会懂得。
这是因为,一个人中二,那叫傻逼,一群人中二,那叫青春。
入夜后,本该人去楼空的高二七班教室灯火通明。起先只有班委和个别积极分子在,后来又有很多住在附近的同学得到消息,吃过晚饭后陆陆续续返校。
班长跟学校打了申请,骗老师说大家留堂组建了学习小组,然后通知每个人准备一则“我和杜老师的故事”,一到两百字左右篇幅,打好草稿叫语文课代表和学委润色审核,再在请愿书的附纸上亲手把故事誊抄下来。
苏好写了自己在杜康的引导下,从一代人神共愤的吊车尾学渣到金榜题名的光荣事迹,写得天花乱坠,被语文课代表用“不够真诚”的理由打回来,又重新走朴实派路线,改了几稿终于通过。
等通过以后,她就开始烦徐冽,让他“康忙康忙一起来”。
徐冽因为耳朵的伤跟林阑请了假,说明天再去上课,陪苏好在教室留了个堂,强行被注入中二血液,被迫拿出纸笔。
苏好趴在他旁边监督他写,一边看他下笔,一边一字字念他写的内容:“转学来的第一天,班上的苏好同学不愿意跟我做同桌,建议我坐到讲台边,但杜老师不同意,认为这样有害颈椎健康,仍然安排我坐在苏好同学隔壁。现在,苏好同学已经成为了我的女……朋友……?”
“这样不太好吧?”苏好掩着嘴小声跟徐冽说。
“靠!”一旁的谢一舟也爆了句粗口,“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太不好!冽哥你这是在挽留老班还是在秀恩爱?”
徐冽缓缓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念稿人,拿笔在草稿纸上划了两道,让她看清楚。
苏好定睛去看:“哦,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她转过头,对谢一舟呵呵一笑,“我漏看了一个‘子’字。”
当晚,请愿书出乎意料地取得了二十七位同学的亲笔签名,另外还有十位左右同学晚上出不来,说明天找班长补签。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徐冽打了个车送苏好到春庭湾。
因为分别地点就在家附近,苏好也没敢跟他牵牵小手,和他挥了挥手就贼兮兮地溜进了家门。
临睡前,苏好得到一个“噩耗”,舅妈说曹姨这两天请假回了老家,周末得靠她管邹恺的早午餐,还说听曹姨讲,她之前在学习便当做法,颇有成效,既然如此就别点不健康的外卖,自己动手做饭吃,食材冰箱都有。
苏好带着这个让她不愿醒来的“噩耗”躺上了床,生无可恋地设定了明早七点半的闹钟。
但可能是因为这一天过得像坐过山车,精神消耗过度,也或者是因为潜意识里实在不想给邹恺做早饭,第二天清早,苏好在闹铃响起的那一瞬间完全忘了林阑交给她的重担,痛苦地秒掐了闹钟,坦然地给自己的身体翻了个面,在床上“一睡不起”。
等到她重新自然醒,时间已经接近九点。
苏好把自己从床上发射起来,动动耳朵,发现四下的安静程度简直像又一个河姆渡文明奇迹。
邹恺居然没有夺命连环敲她的门。
这不可能。邹恺怎么可能让自己饿肚子。
她宁愿相信南方的五月会飞雪,也不相信邹恺会当田螺姑娘下厨做早饭。
这小子该不会偷溜出去玩了吧?
苏好拉开房门,看了眼隔壁空无一人的房间,往楼下喊:“邹恺你死哪去了!”
“我才没有死!等你给我做早饭我才真的要饿死了!”邹恺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上来。
苏好一愣,趿着拖鞋下楼去,到了楼梯口,看见邹恺坐在餐桌边,正用叉子叉起一片煎培根,手边的盘子里还有快吃完的欧姆蛋。
她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我这是还在梦里?”
邹恺津津有味地嚼着培根:“是的,姐你这么能睡还是继续做梦去吧,反正我有我哥了。”
苏好似有所觉地朝厨房望去。
徐冽洗干净手,走出厨房,看着她问:“吃什么?”
原来田螺姑娘在这里。
苏好看了眼徐冽捋到手肘的衬衫袖子,指指餐桌上的早餐:“你做的啊?”
徐冽点点头。
“姐,你瞅瞅这欧姆蛋,这嫩的,这滑的,这软的,这香的,你做的跟这一比,那就是垃圾食品。”邹恺刁钻地品鉴道,“不,说你那是垃圾食品,垃圾食品都委屈。”
苏好走上前拧过他耳朵:“吃了人家一盘欧姆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啊?”
“我姓什么那也不跟你姓啊!”邹恺挥着手隔空去扒徐冽的胳膊,“哥,哥救我!”
结果当然是扒不到。
徐冽平静地看着两人打架,边问苏好:“吃蛋还是吐司?”
苏好的嘴巴想尝徐冽的欧姆蛋,心却被邹恺的侮辱伤到,咬牙说:“吐司!我才不爱吃什么欧姆蛋!”
徐冽挑了下眉,转身走回厨房,提醒她:“那你先去洗漱,把衣服穿好。”
苏好眨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吊带裙,一把环抱住胸,匆匆上了楼。
等她刷完牙洗完脸,换好家居服再下楼的时候,徐冽已经给小鬼头上起奥数课。
而客厅的餐桌上摆的并不是吐司,是一盘热腾腾的,金黄的欧姆蛋。
“……”心里的声音被听到了。
苏好光速空盘了徐冽的欧姆蛋,遗憾地发现,她这辈子可能抓不住他的胃,只能被他抓住胃了。
把一堆脏餐盘丢进洗碗机以后,苏好去阁楼画了会儿画,临近午饭时间,她重新下楼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对着一堆食材发呆。
徐冽的微信消息打断了她茫然的思绪。
昨晚苏好已经把他的微信好友加了回来,不过没改备注。因为她发现徐冽本身的微信名好像就有一种特殊的禁忌感。
X:「中午意面?」
苏好想了想,觉得就这样吧,当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有什么不好?
她敲字发送:「先说好,我只会吃。」
X:「嗯,我还有半小时,你先把冰箱里的猪肉拿去微波炉解冻。」
苏好拿出猪肉,刚放进微波炉,又收到“X”同学的补充消息:「解冻模式,别煮熟了。」
苏好:「你当我傻逼?」
X:「你弟说你煮过。」
“……”嚯,那有了哥忘了姐的小鬼头是跟徐冽讲了她多少黑历史!
苏好气闷地捂了捂胸口,决定证明一下自己,回复消息:「谁还没年轻的时候了,我现在已经是知识分子了!除了解冻猪肉还有呢?给你瞧瞧苏姐的手艺!」
X:「猪肉解冻完剁成肉末,不用太碎,差不多就行,拿三个番茄,热水烫一下,剥皮以后切丁,大概你中指指甲盖大小。」
X:「小心手。」
苏好冷哼一声,兢兢业业地在厨房干起了活。
徐冽因为给姐弟俩做早饭耽搁了时间,晚了半个钟头才开始上课,为了补够时间,一直上到十一点半才结束,下楼的时候,看见苏好正弯着腰在切番茄丁,切几刀,拿自己中指指甲盖凑过去比对比对,绣花似的磨洋工。
“……”徐冽想笑,又怕突然出声吓到她切着手,等她搁下菜刀,揉起发花的眼睛,才移开厨房的玻璃门走进去。
苏好还剩最后一个番茄没切,骄傲地一指案板:“怎么样,看看姐为你打下的江山!”
徐冽点头,一边洗手一边说:“辛苦了,你弟说他饿了,剩下一个我来切吧。”
苏好还没参透他这话的前后逻辑,看见他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地把一个完整番茄唰唰唰切成了一摞丁,大小块头还都差不多。
原来他只要花她十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切完一个番茄。
“……”苏好就不明白了,她画画的时候明明挺心灵手巧啊?
眼看徐冽切的番茄丁居然没像她一样流汁,苏好的求知欲旺盛起来,踮起脚,下巴抵着他肩,从他身后好奇地往案板上望:“为什么你切就不会红糊糊一片?”
“番茄有经络,顺着经络切会好点。”徐冽答完她的问题,隐约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回过头,用干净的那只手捏了下她的脸,“你弟下楼了。”
苏好立马从他身上弹开,清清嗓子,提高了声装模作样地喊:“哎呀,真是辛苦徐老师啦,回头让我舅妈给你加工资哦!”
邹恺走到厨房门口,探头往里一看:“姐,饭还没好,我想看会儿电影。”
“你自己去看啊。”苏好觑觑他,“这事还要我给你批报告?”
“我想看《死神来了》,”邹恺瘪瘪嘴,“我一个人不敢,你来客厅陪我。”
“多大的人了,有什么不敢?是不是男子汉?”苏好还想看徐冽做饭,翻了个白眼说,“我得在这儿给徐老师打下手。”
“我哥根本不需要你帮倒忙!”邹恺气哼哼地说,“是不是哥?”
徐冽朝苏好抬抬下巴:“去吧。”
苏好带着想杀人灭口的心陪邹恺去了客厅,并且心里闪过一个未雨绸缪的念头:以后结婚了,一定不能太早要孩子。
姐弟俩瘫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苏好对这种恐怖片有点免疫,体会不到什么刺激感,听着厨房里滋滋嚓嚓的响动,全程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边玩着手机跟徐冽发消息。
却没想到,电影播放到三十多分钟的时候,画面一转,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露点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在帐篷里做起了激情的男女运动。
苏好一愣之下,立刻捂住了邹恺的眼睛。
“姐你干吗!”邹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挣扎着乱动。
苏好不得不一手摁住他的肩,一手继续捂住他的眼,这么一来,她也没法得闲去拿遥控器,只能懵懵地盯住了电视屏幕。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电视被关掉。
徐冽拯救了她。
一室尴尬里,苏好涨红了脸,缓缓松开邹恺,硬邦邦地起身:“那个,饭做好了啊徐老师?”
“嗯。”徐冽若无其事地招呼邹恺,拍拍他的肩,“过来吃吧。”
邹恺还在那儿抱怨苏好莫名其妙,苏好屏蔽了他的声音,脚步虚浮地走进厨房去洗手。
徐冽跟了进去,看了眼她红透的耳根,想起开学第一天,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地跟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个思想非常open的艺术生。
徐冽走到苏好身后靠近她,低下头,在她耳边笑了一声,把她当初的豪言壮语奉还回去:“习惯一下,这种尺度都接受不了,我们以后处起来会很困难。”
第57章五月雨
苏好愣了一愣,隐约记起来,这是她认识徐冽的第一天,为掩饰被他发现裸体人物素描的尴尬,虚张声势出口的狂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金鱼脑子一回想起跟徐冽有关的事——尤其是那种尴尬到脚趾蜷缩的细节,会像开了挂一样。
她现在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故作姿态地斜倚着徐冽的课桌,向他展示她笔下的裸男们,说这是她的理想型,又是怎样用不屑的语气,嘲讽他那仿佛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一切都是那么的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苏好脸上火辣辣地疼,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事也不怪她。
她自诩走南闯北多年,酒吧网吧深入浅出,算得上半个“社会姐”,调戏个文弱书生还不绰绰有余,那谁能想到这不是个“弟弟”是个“爸爸”?
而且,她都没跟徐冽算他当初大灰狼装小绵羊的账,他倒心安理得地调侃起她来!
苏好恼羞成怒地张开五指,把指尖上滴滴答答的水往他脸上弹拨,压低嗓门说:“处起来很困难那就别处了,来啊,一拍两散啊!”
徐冽侧过头一边笑一边躲,被她穷追不舍到角落,后背抵到冰箱门,无路可去,只得箍住她两只手的手腕,轻声说:“没事,有困难可以迎难而上。”
乍一听挺一本正经,那不还是在说她不open,说她没见过世面?
gu903();苏好手腕被钳制,五指还有活动空间,张牙舞爪地去掐他脖子:“谁给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