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窗帘没完全拉开,只能看见一小片光亮。
但应该还没睡。
周知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拿起手机,点开与晏行的短信对话框。
-你做完了吗。
晏行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十分钟才回:
-还差一点。
周知看了看,便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坐在桌前,环顾一圈自己的桌子。
实在是干净得有些过分。
角落里倒是有几本曾美萍女士大谢特谢的王后雄、薛金星、曲一线团队。
他随意抽出其中一本翻开,里面比他桌子还干净。
所以也不知道曾美萍到底在瞎谢什么。
周知对着王后雄一阵头疼。
重生的感觉和小说写得不太一样。
他在重生的第一天就体会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只是目前他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将这种可能变成稳定的现实。
紧接着晏行又发了一条短信。
-你很急吗。
正在周知对着王后雄干瞪眼之际,窗口传来一阵响动。
像是风在将揉碎的月光装饰在玻璃窗上。
周知咬着笔偏头看去。
是晏行。
周知走上前给他开窗。
“你来干嘛。”
这个时候看见晏行其实没有平时那种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想法,有一点意外,这种意外感就像别人在筋疲力尽的体育课后顺带给你捎了一瓶可乐。
“送作业啊,”晏行扬扬手上的数学作业本,解释道,“你没回我,我以为你很急。”
“我急什么?你想太多。”
周知习惯性语气不善地顶嘴,随后又抿着嘴把他手里的作业抢了过来。
晏行的语气听起来挺无奈的,“你看,你这不是挺急的吗。”
周知像头野兽一样朝他龇了龇牙。
他翻开作业本验货,不由得感慨好学生真是上道。
晏行这一回特别熟练,不用周知说,自己把详细过程在旁边空白处写好,题号顺序标得一清二楚。
晏行收到短信时还剩三五道题。
其实按照跳步王晏行的水平,这些题目不是很难,几分钟就能写完,只是写详细过程加解析会费点时间。
他见周知验货,便开口道:“最后几道题还没写完。”
话音刚落,周知就将他一把扯到桌前,按着他的头坐下。
“就在这写,我看着你。”
晏行看到他桌上摊开的王后雄,洁白干净的页面上有一团混乱的黑线,字迹新鲜,看上去是刚刚画的。
他微微勾起唇角。
周知的确是在认真看晏行写作业。
数学虽然是周知长久以来落下的病根,但他的脑子其实转得很快,再加上晏行的傻瓜式写解析,所以思考的速度也跟得上晏行的手速。
然后跳步王手一抖,“一不小心”就跳了关键的一步。
周知顿时锁眉,按着晏行的右手让他停下,“这里为什么。”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知神?”
晏行这王八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在念“知神”之前停顿一下,非要把这俩字念得跟别人都不一样,每次念都像在用唇亲吻它们。
年级第一全市第七的知神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周知不是。
当然,周知也没打算把重生这事跟晏行和盘托出。
“你管我看不看得出来?!”周知进入狂躁状态,“我让你说你就说。”
“行。”
晏行不紧不慢地将跳的那一步念出来。
“这里有一个十六加根号k的平方……”
“周知啊,其实妈刚刚就只是——”
曾美萍和周知相处比较随便,有时会忘记敲门。她大大咧咧地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居然在房间里金屋藏娇。
周知下意识想挡一挡晏行的脸,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晏啊,”曾美萍靠着门边笑眯眯地问,“怎么不走正门?”
曾美萍感觉挺惊喜的,因为她和隔壁晏行妈妈关系很好,但可惜两家儿子就是不怎么亲。
现在一看也不尽然,俩孩子还是挺和谐的嘛。
“我们只是,”周知看晏行一眼,加重语气,“探讨数学问题。”
“对,”晏行乖乖地朝曾美萍笑,“不好意思阿姨,下次我走正门。”
“没关系没关系,”曾美萍挥了挥手,“你喜欢走哪就走哪,我们家每扇窗每扇门都欢迎你。”
“既然你们在学习,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她走之前贴心地把门带上,“好好学习啊。”
等到曾美萍走远,周知对晏行狠声道,“你下回小声点!”
“为什么呢知神?”晏行挑了挑眉,“我们又不是在偷-情。”
周知想想也是,但还莫名有点气。
又不是偷-情!!!
“知神,多久了……”
数学课代表马航宇捧着周知的数学作业,翻开猛吸一口,热泪盈眶:“我多久没看到这芬芳的数学作业了……”
“能告诉我您为什么突然改邪归正浪子回头了吗?”
不怪马航宇感动,自周知重生以来就没交过数学作业,今天这是头一回。
“你行了,”周知看不下去,伸手把他摊开的作业本合上,“再演就过了。”
邓旭东凑过来问:“是不是最近作业太简单了,知神,或许你需要贴心小邓倾情为你准备顶级难题吗?”
“……不需要。”
大课间,教室里吵闹的声响不绝于耳,女生围在一起聊校园新出现的猫,马航宇等人还在角落里跟邓旭东一起吹知神今天交数学作业的绝赞行为。
“各位同学安静一下啦,”班长走上讲台,轻轻拍了拍讲台,“最近学校有微电影比赛,一个班一组,有兴趣的人来我这报名啊。”
周知在下面听听就算,他一般不凑这等热闹。
但,事情总有意外。
“张颂文,我们组需要一个男主,你能不能……”谭泱茹悄悄往周知那边看了一眼,哀求他,“能不能劝周知来演男主啊?”
张颂文扁扁嘴:“为什么非要他?我不行吗?”
谭泱茹左右看看,见人不多,才低声说:“你前几天不是刚伤了脚吗!”
张颂文心花怒放,立马拍胸口,“行,包在我身上。”
张颂文答应得轻巧,等他真正来到周知面前时,才发现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知听明白张颂文的来意,不假思索的就是一句拒绝:“我不去。”
张颂文着急:“别啊知神,你再考虑一下。”
“你自己去。”
“我不行,我前几天脚弄伤了。”
“让邓旭东去。”
“不行,东儿形象不符。”
“马航宇。”
“他也不行,太跳脱。”
“钱达暄。”
“他吨位太重。”
“孔文安。”
孔文安耳朵尖,听到这话,忙急忙慌地喊:“在下只为社会主义事业奉献终身,对演戏没有兴趣。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建设社会主义。”
在文科班,男性生物是珍稀物种。
文科班1班一共就6个男生,周知照着名单把男的念一遍,也念不出什么新人选。
周知:“谁爱去谁去,老子不去。”
“知神,我求你了!”张颂文弯下腰,双手合十,“兄弟我能不能脱单就看你了……知神!而且这个很好演,台词不多,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啊知神!”
“谭泱茹答应你什么了你这么死心塌地?”
周知眼也不瞎,看得出张颂文和谭泱茹之间的暧昧气氛。
张颂文死活不说,只说一句“我求你了”。
男人在脱单的诱惑面前,总是能够轻易放弃尊严,一连串的“求”字不要钱一样地说。
周知没想过男人缠起人来能这么烦,他被张颂文烦得要命,在张颂文第一百八十七次说“我求你了”的时候松了口,说:“答应你了,你能别吵了吗。”
当周知迈着嚣张的步伐走进1班剧组,坐在操场上看新写好的剧本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
是那种纠结把张颂文掐死还是揍死的复杂感情。
“邓旭东形象不符,我他妈就符合了?”
谁给你的勇气,让一个叱咤风云的暴躁老哥——周知,演抑郁症?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说了,这篇不出意外应该挺短的~
第11章
张颂文凭白长了一张人嘴,讲的却净是鬼话。
周知完全不知道这个角色哪里为他量身定制了。
这是一个内心抑郁的少年,受到朋友的鼓励,重新积极面对生活的老套角色设定。
周知面无表情地瘫坐在长椅上。
“不行,知神,你得这样……”
张颂文兴致勃勃地给周知讲戏:
“你失魂落魄地坐在这里,看着操场上快乐的人群,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操场上到处都是挥洒汗水的阳光少年,周知的确感觉到一丝格格不入。
因为其他人都是来操场运动的,只有他是来拍傻逼视频的。
周知冷眼看向张颂文:“你还敢出现?”
“嘿嘿,嘿嘿嘿。”
“我想要一个很有冲击力的画面……”
张颂文屁颠屁颠地跟在谭泱茹后面给她出谋划策:“我们让男主拿一瓶安眠药打开盖子往头上浇,哇那种震撼,那种巨大的冲击力,绝了。”
邓旭东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你少说几句,祸从口出啊。”
周知冷笑:“说,继续说。”
视频配音将会后期制作,所以他们也不用背台词。
客串“贴心好友背影”的张颂文瞎几把张口就来:“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周知全力演绎着“受到鼓励后感动无比”,并用感动的笑脸温柔地对张颂文说:“张颂文,你给老子死。”
张颂文全身一震,冷汗都飚出来了。
知神的笑容真是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以为他在上坟。
这演技,神。
按照流程,参赛视频会在学校一楼饭堂前的大屏幕上播放。
百分之八十的学生因为这个视频吃不下饭。
因为片中那个自称“活着看不见希望”的抑郁症,表情凶得让观众看不见希望。
而且他还用安眠药浇头!
总而言之是个狼人,惹不起。
时间一长,周知的不对劲就现出端倪来。
各科老师都发现了,周知学是在认真学,但完全不在状态。
不在“学神”的状态。
金美凤将最新周测放在周知面前,开门见山地问:“周知,你对我有意见啊?”
周知抬眼看她:“没有。”
“没有你给我瞎写?我听说你上回全市第七,搁我这你就年级倒数?”
……
“王老师,你们班周知是怎么回事啊?”
金美凤踩着跟高5厘米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到高三年级组办公室,准备找班主任好好了解情况。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踏都没踏进来就开口抱怨,可见金美凤内心有多急躁。
一代学神连周测都不能及格,这种情况还是从她接手之后才发生的。
不是对她有意见是什么!
她一走进来就说:“周知太不像话了吧,学习态度很有问题,周测他居然给我不及格?!”
然而等她站定在王忠民桌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一个人。
王忠民的办公桌相当有趣,左边贴着“体罚有罪”,下书一长串法律,涵盖教师法、教育法、未成年人保护法,右边贴着一张巨大的佛祖相,上书一对联:恨也一天,爱也一天,平心静气,快乐就好。
“周知最近吧……”王忠民叹口气,端起保温杯喝一口养生茶,“挺好一孩子,就是躁动了点,可能是叛逆期来得晚了些……”
他将目光放在“体罚有罪”四个字上,幽幽地说:“我们要用爱感化……”
王忠民的确是“用爱感化”的行动派。
这天语文课,全班人都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突然就见他把书往讲台上一扣,慈祥地对大家说:“其实人生呢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们想想解决办法嘛。千万不要搞自我封闭,消极应对学习……”
胆子比较大的张颂文举手:“老师你今天发什么神经?”
经张颂文这么一打岔,王忠民再一次成功偏离自己的讲话主题。
“哎,你们不要整天把‘发神经’这样的词挂在嘴边,语言是有魔力的,要敬畏文字,你说别人的话将来可能发生在你自己身上……”
底下人显然把他的意思理解得很歪。
邓旭东含情脉脉地对着同桌说:“你这个该死的帅哥!”
然后他的同桌钱达暄把他摁着打了一顿。
王忠民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跑题的这么一番话给1班带来如此巨大的影响。
同学之间不再使用粗俗的谩骂表达愤怒,转而纷纷使用充满友爱的赞美表达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邓旭东,你今天真帅。”
“你也是,马航宇,你长得就像世界首富的样子。”
“嗯嗯,你像长得帅的世界首富。”
随后周知在一片虚假的赞美声中走进教室:“给老子让让。”
“啊呀知神,你不能说‘老子’……这样你以后——”
张颂文说到一半,感觉背后一凉,顿时改口:
“不,你已经是世界的父亲了,你当然可以!”
在这个思潮影响下,“帅哥”在1班已经完全取代了“傻逼”的地位,几乎要成为一个贬义词了。
这些变化被对面看在眼中,却百思不得其解。
“卧槽,我今天跟对面那个邓旭东差点在男厕吵起来。我说他们文科生就是背,他说我们理科生就是套公式,我正要骂他一句傻逼,他张口给我来一句‘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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