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尖细的女人惊叫声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缠在轮椅上的头发瞬间缩回水里,绕开季思危的轮椅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包围圈,伺机而动。
不知道是不是越高层的守楼者能力越强,季思危有种直觉,三楼的守楼者比二楼的小丑难搞多了。
她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却像待在身边一样。
这种随时会有东西冒出来的感觉,令季思危感到有一点不愉快。
“雨”越下越大。
积水越来越高,湿透的符纸能量明显受到限制,围在轮椅旁边的头发已经悄悄缩小了包围圈。
积水越来越高,再往上一点,亡灵弩在水里就施展不开了。
刚才使用符纸驱除头发的时候,女鬼惊叫了一声。
或许可以从头发下手。
季思危的衣服已经湿透,他把打湿的头发捋到脑后,五官毫无遮挡的露了出来,泛着水汽的眉目深邃清润,在这混乱的场景之中,他没有一丝狼狈。
握住亡灵弩,不动声色的对准水里那些蠕动的长发,季思危聚精凝神,准备叩下扳机。
“留下来陪我。”
电梯里响起一个突兀的女声。
声音尖尖的,语速很缓慢,语气有些温柔。
这声音很近,就像有人贴在耳边说话那样。
季思危甚至感觉耳边拂过一阵阴风。
“好冷,来水里陪我。”
“好不好?”
那声音又说了两句话,仿佛在蛊惑人心。
轮椅上的符纸从轮椅上滑落,跌入水中。
水里的黑发抓紧时机,纷纷缠上季思危的轮椅,迅速往上爬。
一双手从背后抚上季思危的肩膀,一种透进骨子里的阴冷笼罩住他的身体,湿冷的头发从身后探过来,缠绕在手腕上,黏糊糊的触感让季思危感到一阵反胃。
脑袋有一些晕沉,并且越来越晕沉。
“给我放手!”
就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季思危听到了八尾霸气侧漏的声音。
黑猫掠过眼前,张开爪子狠狠向后挠去。
“嘭!”
一串黑发甩过来,缠住黑猫的四肢,把它按在电梯门上。
任凭黑猫怎么挣扎,还是无法挣脱黑发的桎梏。
八尾被打了!
季思危脑中划过这个想法,连忙用虎牙压住下唇,让自己保持清醒。
用力过度,下唇被咬破,口腔里一股子腥甜的味道,季思危抿了抿嘴唇,飞扬的凤眼完全睁开。
“留下来陪我。”
“好不好?”
耳边又响起女鬼蛊惑的声音。
“不好!”季思危用尽全力叩动扳机,对准水里的一大团头发射了一箭!
“敢打我的猫,你可能真的赶着去投胎!”亡灵弩的后坐力震得季思危虎口发麻,一根近乎实体的利箭飞快射出,凶猛地扎进黑发里面。
利箭蕴藏的阴气在黑发中央炸开,一大团黑色长发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从轮椅上滑落。
“啊!”
女鬼尖声惊叫,按住季思危肩膀的手变得有些虚弱。
“不留下来陪我,就去死吧!”
女鬼发出痛苦又悲愤的声音,尖长的手指掐向季思危的脖子。
呼吸困难,季思危感受到窒息的痛楚,但他没有理会身后的女鬼,瞄准水里的黑发连续叩动三次亡灵弩。
三枚利箭虚影连续命中黑发的核心,一股深红色的鲜血从黑发中央冒出,把绿色的积水染红了一大片。
一阵刺耳的哀叫声之后,掐住季思危脖子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缠住他手腕的湿发滑落下去。
季思危回头一看,在身后的轿厢壁上,看到了一道惨白的影子。
布偶熊和白衣女鬼分别都被几束从电梯里长出来的黑发绑住了。
布偶熊大大的身体摊成一个大字,被捆在电梯上还不松开花束的样子也是有一点点滑稽。
积水已经到了白衣女鬼的膝盖,季思危看着轿厢壁上的那道惨白影子,对准水里的黑发又射了一箭。
积水里的红色面积扩大,原本一大团的头发萎缩得只剩下一小团。
头顶上的“雨”变成了红色,水珠越来越小。
轿厢壁上那道白影忽然蜷缩起来,缠住布偶熊,白衣女鬼以及八尾猫的黑发缩回电梯里面,消失不见。
八尾猫“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八尾!”季思危刚喊了一声,小木偶马上扎进水里,抓住八尾猫的脖子,把它捞了起来。
就在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里浑浊的积水一下子倾泻出去,沿着走廊向深处涌去,那一小团黑发混在积水里,游走了。
季思危在那团黑发后面,看到了一条半透明的,鱼一样的尾巴。
狭长的走廊变成了一条河流,在月光之下,泛着粼粼光芒。
大概两分钟后,“河流”消失,地板上只留下一些浅红色的水渍。
三楼的守楼者没有彻底消亡,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再突然冒出来捣乱。
其实刚刚季思危只要给轿厢壁上那道惨白影子射一箭,就能彻底了结她。
但亡灵弩对布偶熊和白衣女鬼也有伤害,距离太近,他没有下手。
“对不住啊少年,这个守楼者太难缠了,也还没来得及反抗……”布偶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语气有些抱歉:“还得谢谢你救我。”
“小事。”季思危思考了一下,委婉地问道:“怨气大的鬼魂能力都不差,有些鬼怪还会有特殊能力,按道理你不应该那么弱吧?”
“我只有一种很特别的能力。”布偶熊一本正经的说:“特别话痨。”
季思危:“嗯,这点我认证。”
电梯里的灯光已经恢复正常,轿厢里干干净净,没有黑发,没有积水,也没有水珠。
温度回升,季思危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恢复干燥,只是手腕上有红紫色的勒痕,脖子上被掐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三楼的守楼者应该属于水鬼,交手的时候没有小丑那么刚,而且有些胆小,受伤之后就逃跑了。
不过,她魇人和缠人的能力却很厉害。
要不是八尾猫冲过来那一下刺激到了季思危,他很可能会完全陷入水鬼的幻境里,出不来了。
想到八尾猫,季思危摸了摸蜷在他腿上,心情有些低落的黑猫,低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
八尾没有言语,但季思危懂它为什么情绪低落。
来到这个世界后,八尾猫一直没有出手,也许就是隐隐猜到了一件事情,不想直面。
而刚刚,这件事情得到了印证——
八尾猫的能力被封印了。
或者说,它在这个世界里,无法使用妖力。
原因不祥。
它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的,会说话的胖墩墩的黑猫。
八尾猫把脸埋在季思危的毯子里,也是越想越气。
一只水鬼,居然轻而易举地锁住了它。
这对于有千年修为的八尾猫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是何等的难过。
这种难过,吃掉一整包小鱼干和一整箱高级猫罐头也不能抚平啊!
唔……
这个世界有小鱼干和高级罐头,好像也还不错。
八尾猫把脸从毯子里拿出来,翻了个身,决定原谅这个世界。
季思危不知道为什么八尾猫突然变得心情明朗,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为什么开始流口水。
只好默默拿出背包里的小鱼干,放到了八尾猫的面前。
在八尾猫抱着小鱼干吃得津津有味之际,电梯再次合上,向着四楼非常缓慢地上升。
按照习惯,季思危又向布偶熊打探了一下信息:“四楼的守楼者,认识吗?”
“说起四楼,那八卦可就多了。”布偶熊一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样子,给他一把扇子马上就能说书,给他一牙西瓜就能充当吃瓜群众。
季思危点点头:“你说。”
“娱乐圈关注过吗?听说现在小姑娘都喜欢称呼自己喜欢的明星叫爱豆。”布偶熊嘿嘿一笑:“四楼这位,就是方圆几里地里鬼姑娘们喜欢的爱豆,要不是他死的时候年纪小了一点,给他说冥婚的能从这里排队排到天湾广场。”
“娱乐圈我不怎么关注,不过你的形容很生动,我听得明白。”季思危问:“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说他好看太肤浅了,他身份也挺特别的,好像是个小世子还是小王爷,学校那边挖出来的墓穴和他有些关系。”布偶熊摸了摸下巴:“据说他才是七楼的守楼者人选,只不过他不喜欢七这个数字,最后留在了四楼。”
第67章四楼的鬼少年
“所以四楼的守楼者是个古人?”
季思危回想起在天湾广场里遇到过的古代鬼魂,鬼新娘,黑棺主人,铠甲将士,以及八恶人……
这种滞留世间数百年的恶鬼,更难对付。
上一次,在传单大叔师侄二人和小木偶的出手相助下,季思危才侥幸脱身。
没想到那么快又要遇上这种恶鬼。
作为羊城的龙脉所在,天湾区果然不简单。
“对,就是死了很多年,资历很高的前前前前辈。”布偶熊答道:“四楼这位前辈比三楼的水鬼姐姐好一些,偶尔还会出去散散步,但是吧,每次他散步都会引起围观,所以这两年也不怎么出门了。”
季思危有些惊讶:“那么夸张?”
布偶熊认真的点了点头:“害,你要是有机会看见那场面,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季思危:“这样说来,你见过他?”
布偶熊说:“我见是见过他,但和他没有交情,你就不用指望我了。”
季思危倒是没想过指望布偶熊。
不管四楼这位是多厉害的角色,他也得继续往上。
大不了再刚一次。
这一次,表针行走的速度没有变慢,大概是操纵电梯的那股力量也忌惮四楼的守楼者。
电梯很快到达了四楼。
电梯门再次开启。
四楼的玻璃幕墙很完整,长长的走廊里漂浮着一小簇幽绿色的磷火。
走廊的正中央放着一张乌木太师椅,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按照经验,这张太师椅一定不简单。
电梯里暂时很安全,季思危没有妄动。
如果四楼的守楼者是个和平主义者,不喜欢动刀动枪,那季思危也乐于在电梯里苟过三十分钟。
约摸过了半分钟,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句文绉绉的话:“汝是何人?”
这声音语调很缓慢,听起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季思危已经习惯了这栋大楼的诡秘,对于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声音和鬼魂已经有了免疫力。
他不仅没有被惊吓到,甚至很淡定地问了一句:“你会说白话文吗?”
那边恐怕没见过一上来还敢提要求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会。”
那边又问:“你是谁?”
没想到对方那么好说话,感觉是一个很有礼貌的鬼。
季思危勾唇一笑,温声道:“我叫虎牙,准备去八楼参加研讨会。”
“噢,原来是去参加那个无聊的会议。”对方好像有一点失望,声音也提不起兴致,有些懒洋洋的说:“你不在邀请名单里面,想要继续往上,必须打赢我。”
季思危尝试着商量一下:“没有其他方式吗?”
“暂时没有。”对方好像笑了笑:“你很有趣,我改变主意了。”
“杀了你之后,我可以把你做成傀儡。一定会和你身上带着的那个木偶一样好看。”
随着话音落下,走廊里的磷火忽然变得旺盛,它漂浮在太师椅上方,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还以为四楼的守楼者会与众鬼不同,没想到也是个变态。
“嗒嗒……嗒嗒……”
走廊里响起一阵高靴敲击地板的声音。
季思危绷紧神经,尝试着分辨声音的方向。
“嗒嗒……嗒嗒……”
脚步声没有具体的方位,它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季思危想扔一张符纸试探一下之时,脚步声戛然而止。
布偶熊好像很紧张,凑到季思危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虎牙,这个守楼者很诡秘阴森的,你一定要小心。”
季思危点头:“我知道了。”
四楼这位守楼者,和三楼那位一样,是个不喜欢暴露踪迹的。
这种喜欢玩阴的,很棘手。
空气里混进了一股很特别的檀香味。
浓郁的檀香之中,还有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危险的味道。
守楼者可能以任何一种方式从任何一个地方出现。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种重物爬行的声音,那种千只万只尖足划过瓷砖发出的刺耳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难道守楼者是条长着千足的长虫不成?
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季思危总觉得守楼者会突然展开攻击。
白衣女鬼一脸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猛地扎进底下,消失不见。
“什么东西过来了!”布偶熊的声音有些颤抖,笨拙的身体贴着轿厢,看起来慌张得不行却强忍着不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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