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解封需要吸取大量阴气,很容易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
传单大叔身份神秘,连研讨会成员那种级别的鬼都忌惮百无禁忌事务所。加入他们,打着“做业务”的幌子汲取阴气,既安全又可以少惹麻烦。
有事务所的提点,他也可以知道哪些地方能动哪些地方不能动。
“你愿意加入事务所,我是很开心的。这些年我也在招揽人才,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传单大叔给叶嚣盛了一碗汤,眉头舒展:“我年纪大了,也该退了,我这傻师侄修为不够,只靠他一人难挑大任……”
传单大叔说的话好像要把事务所托付到自己手上一样,季思危心中警钟一响,忙道:“叔,你还年轻,不用着急退。”
季思危看过叶嚣的记忆,在叶嚣小时候,传单大叔就长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年龄是个谜。
传单大叔看得通透,点了一句:“既然决定要加入事务所,就要承担对应的责任,我希望你已经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这里不是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的地方哟。”
“师叔,你把话题说得那么沉重干嘛,思危年纪还小,还没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你这番话像是要把事务所的未来绑在他身上一样,给他太大压力了。”叶嚣说着喝了一口汤,下一刻就吐了出来,震惊道:“师叔!你熬的是什么汤?味道怎么那么奇怪!”
传单大叔:“这个是西瓜皮乌鸡橘子鸡蛋汤,很补哒。”
叶嚣疑惑道:“有这个汤吗?”
“我自创的。”传单大叔怂恿他:“多喝点,有益身心健康。”
“不了不了。”叶嚣感觉那股奇怪的味道有点上头,连忙喝水压下去:“你打算跟思危签合同吗?”
“我觉得你的话不无道理,先不签合同吧。”传单大叔撕下一块披萨,语重心长地说:“思危,给你一个月的实习期,一个月后你应该对羊城的形势有所了解了,到时候你再给我答复,要不要正式成为事务所的合伙人。”
这是传单大叔第一次正经喊季思危的名字,他正襟危坐,答道:“好,谢谢叔。”
叶嚣提议道:“要不你搬过来住吧,工作方便些。”
“暂时不行,我痊愈的事情还没有和家人说。”季思危道:“过段时间再说吧。”
叶嚣点头:“也行。”
传单大叔没有追问季思危是怎么痊愈的,只是招呼他们趁热吃饭。
吃完饭,几人又开始头疼游亭亭的去向问题。
叶嚣:“这丫头情绪不稳定,让她回羊城有家游乐园,指不定还会再惹事。”
“我之前腾不出手来整治那块地方,才拖到现在。既然她现在在我这儿,自然不能不管。让她留在事务所免费打工吧,就当偿还她犯下的孽债。”传单大叔悠哉悠哉地喝茶,末了还民主的征求当事人意见:“小姑娘,你意下如何?”
游亭亭还攥着那根项链,不安地问:“要打多少年工才能还清债啊?”
传单大叔掐指一算:“两三百年吧。”
游亭亭萎靡不振,托着下巴,声音含糊地问:“真的没有工资吗?”
“嘿,你这小丫头,欠着一屁股债呢还敢问工资?”传单大叔用扇子轻敲她脑袋:“管你吃管你住,不定时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才不要看心理医生。”余光瞥到季思危,游亭亭又重新振作起来,对着他眼冒星星:“虽然没工资,但和亲爱的一起工作,也很幸福。”
“……”傻姑娘又犯病了,季思危顶着这炽热的目光,转身看向鬼少年:“纳兰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初遇时,季思危以为鬼少年是个不好招惹的恶鬼,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鬼少年偶尔还挺呆萌的。
鬼少年滞留人间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他对答案很好奇。
鬼少年珍惜地捧着桂花糕,传单大叔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这几个小鬼头可以尝出人间佳肴的滋味了。
鬼少年捻起一块桂花糕,伸进符纸底下尝了一口,和季思危说了一个新学的词汇:“跟着你,蹭吃蹭喝。”
“小纳兰,我看你身上并无血案啊。”叶嚣一点也不生分地搂住鬼少年的肩膀:“你不去投胎,想继续当个鬼修?”
鬼少年没有拍掉叶嚣的手,答非所问地说:“吾……我的尸骨没有入土。”
“这……”叶嚣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正色道:“你还记得你的尸体被放去哪里了吗?”
嘴上说的是“放”,但叶嚣猜测,小纳兰的尸体可能是被抛弃了。
季思危递给鬼少年一盏茶:“你留在人间,是为了找尸骨吗?”
鬼少年抬起头,隔着符纸看他:“是,但不只是。”
季思危又问:“还有什么?”
手里的桂花糕被指腹捏紧,掉下些许碎屑,落在朝服上,片刻又穿过鬼少年的身体,落在地面上。
桂花香弥漫,鬼少年的思绪被这甜蜜的气味勾回到百年前的某个午后,恍惚间抬头,瞥见了那日飞入窗台的小小飞鸟,和他娘亲温柔的笑靥……
还有什么?
一块桂花糕被紧握着,却越来越凉。他贪恋娘亲温热的手掌,此生却再也握不到了。
屋子里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院子里风吹树叶的声音。
鬼少年放下手里的桂花糕,忽然觉得七窍有些发酸:“我想再见我娘亲一面。”
“小纳兰,不是我想打击你。”叶嚣拍他的肩:“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准都投了两回胎了,如果她成了孤魂野鬼,可能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
“我知道。”鬼少年说:“是我不孝,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便她已经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我也想再见她一面。”
传单大叔闻言有些唏嘘:“人与人之间是有羁绊的,羁绊越深越容易相见,你等了那么多年,要是上天垂怜,定能再见上一面的。”
鬼少年没有言语,他等得太久了,渐渐失去了信心。
季思危安静了一会儿:“叶嚣,替纳兰兄寻他娘亲,这个单子你接吗?”
“别只问我呀。”叶嚣一笑:“你现在也是事务所的一员,我们的原则是随心随性,你想接我们就接。”
季思危点头:“最近事务所的业务多吗?”
“我们这行没有寒冬,天天都很多业务,要是每单都接,累死也忙不过来啊。”叶嚣清了清嗓子:“最近比较着急的只有游魂公园的单子,这两天就要去处理。处理完我们把其他事延后,先帮小纳兰找娘亲。”
叶嚣把帮鬼少年找娘亲说得像小蝌蚪找妈妈似的。
这事就这么拍板了,季思危说:“纳兰兄,你放心,你的事我们不会不管的,找到你娘后我们再去找你的尸骨。”
季思危的目光平静无波,语气也听不出情绪,鬼少年却觉得他的话语是有温度的。
鬼少年又捻起那块咬了一口的桂花糕:“那房租……”
之前他找上季思危,扬言要住在他家,季思危说要交房租,他还记得。
季思危说:“等找到你娘和你的尸骨,我们再算这笔账,在这之前,你就跟游亭亭一起,给事务所打工吧。”
“善。”鬼少年心满意足,心里的执念也有了着落,那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在世间不是孤立无援的。
虎牙、叶嚣、游亭亭……他们和他是朋友吗?好像是的。
隔着一道黄符纸,谁也没看见,鬼少年轻轻地慢慢地弯起了眼睛。
吃完手上的桂花糕,又拿了一块绿豆糕,美滋滋。
一次性给事务所招揽了两个免费打工的厉害家伙,叶嚣撇了目光,打起了白衣女鬼的主意:“你不是想找杀你全家的凶手吗?我帮你查,你给我打工怎么样?”
最近羊城不太平,暗流涌动,不知什么时候会起妖风。把事务所的实力提高一些总错不了。
白衣女鬼琢磨了一下,吃掉一根香烛,然后点了点头。
事情告一段落,季思危看了看时间,他起身告辞:“叔,叶嚣,我该回家了。”
叶嚣说:“行,你先回去吧,等准备干活的时候我联系你,就这两天的事。”
游亭亭和鬼少年也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看着季思危。
他们现在算是事务所的员工,不知道季思危会带他们回家,还是让他们留在这。
八尾猫扑进季思危怀里,小木偶坐在他的肩膀上,偏了偏脑袋,和传单大叔挥手再见。
季思危拿起靠在门边的两把油纸伞,脸上的笑容明明如月:“我们回家。”
第206章家人
事务所的事暂时放一边,季思危得先把身体痊愈的事情告诉家人,给他们一个接受和缓冲的时间。
回到家,陈叔和阿姨还没有休完假,他摘了口罩帽子,洗了把脸,给季思蕴打电话。
一般这种事,先和季思蕴透个底比较好。因为同一个姓氏,不少人以为季思蕴是他的亲姐姐,虽是表姐,季思蕴待他却和亲弟弟无异。
电话很快就接通,季思蕴声音带着笑:“思危,刚想起你,你电话就来了。”
季思危逗她:“咱俩心有灵犀。”
“还真是。”季思蕴越发开心:“我妈昨天又念叨你,要不你今晚过来吃饭吧?”
“姐,等会儿再说这个。”季思危用平淡的语气说:“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答应我别太惊讶。”
“什么事啊?你这话说得让我有点慌。”季思蕴疑惑,开始乱猜:“你不会闯大祸了吧?你这性子也惹不了什么事呀,难道你……早恋了?”
提到“早恋”两个字,季思蕴还特意压低了嗓音,生怕别人听去似的。
季思危脸皮一红,马上否认:“不是,你瞎猜什么呢?”
季思蕴认为自己是福尔摩斯二代:“那就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但没追上,找我支招?”
一直在偷听的游亭亭,害羞地捂住了脸:“虎牙,难道你要跟家人公开和我的恋情了吗?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吃瓜的鬼少年:“你清醒一点。”
季思危扶额:“……”傻丫头病情又加重了,是时候让传单大叔给她安排心理医生了。
“姐,你别瞎猜了。”季思危坦言:“我的双腿好像恢复了知觉。”
“我哪里是瞎猜……”季思蕴下意识要挽回自己在弟弟眼里的形象,说着说着回过味来,突然停下话头。
她怔愣片刻,嗓子忽然哑了,不确定的问:“你刚刚说了什么……你的腿……”
季思危重复道:“恢复知觉了。”
季思蕴许久不说话,再开口时已然带上哭腔:“什么时候的事?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去!”
“就这两天发现的,先前因为不确定,所以没告诉你。”季思危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同,心里也颇有感触,温声叮咛:“姐,你别着急,先把手上的事处理完再过来,路上注意安全。先别告诉姑姑,免得她担心。”
季思蕴怎能不着急?她按捺下情绪,忙应道:“哎,我知道了,会注意安全的。”
半小时不到,季思蕴就带着家庭医生过来了,先是做了个粗略的检查,又带季思危直奔医院。
季思危准备走着去,被季思蕴一把按住,她推来轮椅,有理有据地说:“你才刚有点起色,还是谨慎点,别伤了碰了。”
季思蕴预约的是季思危以前的主治医生,医生对季思危印象深刻,一看见他就温和地问:“思危啊,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季思蕴身在医院,还是觉得很迷幻,她把病历本递给医生,激动地说:“医生,我弟弟的腿忽然恢复了。”
季思危很配合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麻烦医生给做个检查。”
医生“噌”的一下离开椅子,眼神发直,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可思议地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这种案例啊。”
医生给季思危做了个膝跳反射测试,又安排了很多项检测。医生以前全权负责季思危的治疗,对他的情况很了解。
当年莫名其妙地瘫痪,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恢复健康,很难用医学来解释他的病情。
在医院里检查了半天,出来的报告都是没问题,剩下的几个检测要两天后才出结果,季思蕴打算先带季思危去吃饭。
临走前医生欲言又止,难得碰上这种案例,想让季思危配合做个实验,但想到他的家庭背景,医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医院的检查报告就是强而有力的证据,季思蕴放下心来,不再要求季思危坐轮椅。
两人并肩走向医院门口,季思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季思危,恍觉时光回溯到了他出事之前。
一顿饭功夫,季思蕴就把这个消息传遍了家庭群。两个季家的家庭成员全部都知道季思危痊愈了,恨不得马上见他一面。
季思蕴唇角就没下来过:“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回学校继续上学吗?还是去外面玩一圈。”
“不着急,我再考虑考虑。”季思危说:“回学校的话,我准备回原来的班级。”
季思蕴了解自家弟弟,知道他不存在功课跟不上的问题,了然说道:“行,你决定好了再告诉我,我给你安排。”
“前段时间,我看了一部电影,其中一个女主人公因为母亲去世患了心病,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后来她遇到新的朋友,去风景秀美的地方待了一段时间,重新敞开心扉……为了捉一只蝴蝶,她重新站了起来。”
季思蕴用汤匙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奶油浓汤,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我当时就想,要是我弟弟也能站起来就好了,所以和老妈一商量,决定请你去庄园休养一段时间。”
季思危给她擦眼泪:“你想看我为了摘葡萄重新站起来?”
季思蕴破涕为笑:“我那时还打算买一些蝴蝶回来,养在葡萄园里呢。不管怎么说,你真的好起来了,我太高兴了。”
季思危凝神听他姐的心路历程,拍了拍她的手背:“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