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孟竹溪突然轻笑了声:“行了,方才骂,现在夸,都不知你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
朝黎正要解释,孟竹溪打断道:“你方才说要问我问题,说吧,想问什么?”
“你可知一处地方,叫青遥镇?”孟竹溪给朝黎斟了杯春日甘,朝黎浅笑接过。
孟竹溪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是苏鼓县,那个城门关了两年的青遥镇吗?”
朝黎点头:“不错。据说整个镇子上的百姓都信奉一个叫笑面鼓神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孟竹溪:“笑面鼓神没听过,但我听过一个叫笑面鼓师的东西。”
朝黎愕然:“笑面鼓师?那是什么?妖怪?”
孟竹溪抿了口酒,淡淡道:“不是妖,是堕神。”
堕神,顾名思义,就是神格堕落的神。一般这种人,虽然力量跟神没什么区别,但堕落之后,便无法再汲取天地灵气,只能靠一些残暴的歪门邪道提升自己。
成为堕神,有两种途径,一是神格被人强夺或被邪气占领,另一种,则是自己主动舍弃。
因为每个神都很宝贝自己的神格,所以主动舍弃神格的情况很是少见,古往今来,未有一例。而且,主动舍弃的话,据说会万劫不复。
所以,大部分堕神都是神格被人强夺或被占领才化成的。
孟竹溪继续道:“笑面鼓师还是神时,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朝黎:“很远是多远?”
孟竹溪:“大概一千五百多年前吧。”
朝黎愕然:“这么久!那岂不是他比玉凉蘅还要大?”
孟竹溪嘴角一抽,咬牙强调道:“玉凉蘅是所有现存先天神中最年轻的,一点都不大,好吗?!”
“……”没想到,玉人渣在这人心里的地位还挺高,朝黎干笑道:“也是,跟其他先天神比起来,确实不大,而且长得还好看。”
刚夸完,他就注意到孟竹溪的嘴角肆意扬了起来。
朝黎搓搓手臂,这人脸变得真快,还真有玉人渣的几分影子。
孟竹溪仰头喝干杯中热酒,眼神傲然道:“其实玉凉蘅不仅长的好看,他的实力,也跟他那张脸在六界的地位一样。当年玉凉蘅夺天问道时,曾将幽界的万里红潮一举引到了其余十一座仙川上空,红潮蔽日,不见天光,吓得那十一位仙君半个月没敢出门。不过可惜,那十一位仙君嫌这事儿丢人,就勒令旁人不可再提,到现在,便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朝黎不好意思的干笑道:“那好厉害啊,不过……我们是不是跑题了?”
孟竹溪冷冷道:“有吗?”
“没有吗?”朝黎笑容逐渐僵硬,我们明明是在讨论笑面鼓师,你突然长篇大论起了玉凉蘅,这还不叫跑题?!
孟竹溪好像终于记起了笑面鼓师这个东西,声音骤然变得嫌弃又冰冷:“笑面鼓师啊,那就是个不入流的货色,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我觉得他应该打不过玉凉蘅。”
朝黎:“……”
“对了,”孟竹溪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化出一本精致的书,递到朝黎面前,“这是一个文采绝佳样貌也十分罕世的人给玉凉蘅作的传,里面记载了不少玉凉蘅刚入世时的事,你闲来无事时,可当成话本看看。”
朝黎接过那本书,看着扉页上那四个——“孟竹溪·着”的草书,脸上差点没挂住,这人怎么跟玉凉蘅一样,夸别人,三脚踹不出个屁,一夸起自己,就头头是道,魔怔一样……
他把那本书揣进怀里,缓缓站起身:“那个……孟兄,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就先走了,咱们择日再见。”
说完,朝黎就要掐诀遁,孟竹溪喊他:“你问我的问题,我还没答完!”
“不了不了,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大哥你还好意思说,你方才跟我说了那么久,有几句是在认真回答我问题?朝黎嫌弃的吐了下舌头,转身便走了。
孟竹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对面,很是茫然,他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孟竹溪=玉凉蘅,这个名字还有别的用处,前面就先用这个代指另一半攻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挥墨江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红线
离开太虚水境,朝黎睡意渐消。
他刚迷糊睁开眼,颈间传来的温润气息直接把他激的一颤,腰部也被人搂着,这到底怎么回事?
朝黎轻动了下肩,原想让玉凉蘅察觉到动静后,松开自己,但他不仅没松,甚至抱的更紧了。
“玉凉蘅?”朝黎小声唤了句。
片刻后,玉凉蘅那冷淡又低沉的声音在朝黎耳边响起:“怎么了?”
玉凉蘅第一次靠他这么近说话,朝黎有点吃不消,耳朵尖瞬间红了:“你……你抱着我了。”
玉凉蘅眼睛还闭着,声音也带着股刚醒的倦怠:“本君知道。”
朝黎:“……”你光知道,不松开吗?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朝黎小声道:“玉凉蘅。”
玉凉蘅:“嗯?”
朝黎:“你心跳怎么这么快?”
玉凉蘅是从背后抱的他,胸口与他的后背之间只隔了两层单薄的布料,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玉凉蘅的心跳。
玉凉蘅深吸了一口气,阴沉道:“正常。”
朝黎:“?”
心跳快成这样,不正常吧……
没等朝黎发问,玉凉蘅眼睛突然睁开了,眼神中压抑着怒火:“朝黎,你屁股能别再动了吗?”
“啊?”朝黎一愣,旋即窘迫道,“我就一不小心蹭了两下,不是故意的。”
“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再乱蹭,后果自负。”玉凉蘅在朝黎腰侧掐了一下,然后一脸烦躁的折身坐了起来。
朝黎偷看着他,不就是蹭了两下么,至于生这么大气?
“那我往里一点,不挨你就是了。”朝黎往墙根挪了挪。
“不必了,已经睡不着了。”玉凉蘅翻身下床,“本君出去冷静冷静。”
说完,便穿上衣服出去了。
朝黎懵懵坐在床上,完全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玉凉蘅能生气成这样。
月凉如水,院中翠竹迎风曳动,发出沙沙的枝叶摩擦声。
玉凉蘅关好房门,走到院边的水井旁,洗了个冷水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抹掉脸上冰凉的水珠,抬头看着天上那轮上弦月,松了口气,他貌似有点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方才不过被蹭了几下,差点没绷住。
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若是真做了,以小野猫现今的身体状况,根本受不住,日后还是多注意为好。不过……
别让他知道上辈子在背后作妖的到底是谁,不然,非把那人阉了不可,让他也尝尝每天吃素的滋味儿,憋死他!
兴许是跟小野猫挨太近的缘故,方才神识中浮现出不少上辈子的事——
朝黎生辰,他给朝黎炸小鱼干,差点把冰湖里的鱼全捞干,不过最后也没炸成,反倒险些将厨房烧了。
朝黎私自上断心台跟人比武,最后被打成半死,他赶到的时候,都不知是该骂朝黎不知死活,还是骂对方下手没轻没重。
本来想关朝黎禁闭的,但最后还是改了主意,只罚他写了悔过书,然后自己坐在望月亭里,一边喝茶,一边听他念了一下午的悔过书。
不过,朝黎写的字太丑,此事之后,他便将其送去了半月湾的书院。一是让他把那猫爬的字练练,二是给他找点事做,让他少闹腾一点。
但没想到,闹腾的更厉害了,成天跟洛邪那小狐狸精鬼混,两人还因此大吵了一架,他一气之下,就随手把朝黎捆在椅子上,走了。
其实,刚出门他就后悔了,但又抹不开面子回去。
可没过一炷香,他更后悔了,不过不是后悔自己对朝黎太凶,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只把他身体捆住,没把嘴也给塞上。
当时风遥突然造访,看见朝黎被捆在椅子上,问他,你为何这般模样,朝黎张口就道,说是自己把他捆在那儿的。
风遥问其原因,他气性太大,没过脑子就胡诌道,说自己见色起意,想把他抢来当童养媳,他抵死不从,最后自己就一怒之下把他捆在了那里,还说要三天不给他饭吃,一直把他饿到甘愿自己脱衣服上床为止。
玉凉蘅第一次知道,朝黎能如此不要脸。
打那之后,玉凉蘅有个童养媳的消息便传遍了六界,任谁碰见他,都要问声——你家童养媳安好啊!
简直不能再丢人……
虽然当时真的觉得很丢人,但,思及此,玉凉蘅却不禁轻笑了声。
不过,嘴角扬起的同时,眼睛也突然灼热无比,琥珀色的漂亮眸子上蒙了层水雾。
原本,他跟朝黎过的很好,原本,他马上就要去幽界接朝黎,原本……
玉凉蘅眼神一凛,斜眼瞥向天空的月亮,视野中多了一抹血色。
“玉凉蘅,你去哪?”朝黎穿好衣服,出门就见玉凉蘅单脚踩在屋脊上,雪白的衣袖被夜风鼓荡的像蝴蝶一样。
玉凉蘅:“反正睡不着,去镇上看看。”
“我跟你一起。”说着,朝黎就跟了过去。
玉凉蘅虽然没说不让他跟,但一路上,也没跟他说别的话。
快到城门口时,两人怕他们的灵力波动会打草惊蛇,便撤掉疾行术,步行到了城门口。
城门关着,两人翻墙进的城。
刚进去,朝黎就觉得不太对劲。
“现在刚好是丑时,照理说,应该有打更声才是,这也□□静了。”朝黎的耳朵在夜里异常灵敏,没有干扰的情况下,两条街以外的声音都能听到。
玉凉蘅道:“不止安静的过分,整条街黑的也有些过分。”
一般情况下,靠近城门口的地方,酒家与客栈都会有不少,而这些地方,夜里都挂着灯笼,但此刻的长街上,除了头顶那轮月亮,连道光都看不见。
朝黎摸着后脖颈:“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有种很阴森的感觉。”
玉凉蘅看着朝黎那对发着幽幽血光的眼睛,面无表情道:“要说阴森,你这双眼睛可比这条街阴森多了。”
朝黎反驳道:“说谁阴森呢?我这双眼睛不仅能看透一切幻术,还能看到十日以内,将死之人的剩余寿命,不懂别乱说。”
幽界皇族的眼睛能看透幻术这点,玉凉蘅一直都知道,但从没听过他们能看到将死之人寿命的。
“本君不管你这双眼睛有何用处,总之,先给把那瘆人的血光遮一遮,不然小心待会儿被人当妖怪抓走。”玉凉蘅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知道了。”朝黎揉揉头,掐诀将眼睛恢复到了常态。
来之前,他们看过青遥镇几十年前的地图,这镇子不小,朝黎道:“前面刚好是个岔路,我们分头去看吧,这样快一点。”
玉凉蘅原本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嗯了声,并道:“一个时辰后,还在这里回合。”
朝黎应了声,跟玉凉蘅在岔路口分开。
他走的是右边那条道,七拐八拐,整整走了半个时辰,也没发现任何动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这太不合常理了。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夜里,大家都在睡觉,但总是会零星传出几声狗吠和鸡鸣,不可能这么安静,跟座空城似得。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拐角处突然映出了一片火红的光影。
因为整条街都没点灯,突然出现的这道红光显得格外突兀,朝黎恐其有诈,手摸到腰后抽出红鱼匕首,才悄然摸了过去。
一阵无声无息的夜风吹过,两只点着烛火的红灯笼被吹得左右飘摇。
朝黎循光看去,那是一座神祠,红墙金瓦,外观十分的富丽堂皇,神祠门口放着两尊石像,但并不是石狮子,或者什么童子,而是两个手捧鲜花,做跪拜状的人,只是两个人没有五官,整张脸都被抹平了,让人瞧来十分不舒服。
之前老丈说,信徒越来越多之后,百姓便在城中又建了一座庙,难道就是这个?
他围着神祠转了转,想找个合适的墙头翻进去看看,还没物色好,神祠那扇高大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这门开的太突然,朝黎不敢贸然进去,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线团,然后拿出一只从玉凉蘅那里偷来的,只有大拇指指肚那么大的小木偶,将线团一头拴在他小木偶腰上,然后把小木偶放在地上,并用手指在它头上拍了拍,笑眯眯的小声道:“乖,探个路去。”
话音刚落,原本僵硬的小木偶突然抬起一只没有手指的手臂,跟朝黎的手指指尖兑了下,便转身蹦跳着爬上台阶,钻进了门缝。
小木偶每往前走一段,朝黎的手中的红线团便会放出多长的线。
约莫过了一炷香,朝黎手里的线团才停止放线,想来应该是那头的小木偶把路探的差不多了,不过……
朝黎拽了下红线团,想将小木偶拉回来,但红线铮的紧紧的,根本拉不动。
这线有灵性,就算遇上障碍物,也知道怎么绕路,不可能会被卡住。
朝黎又拽了两下,依旧拉不动,不仅拉不动,线那头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反向拉他!
朝黎察觉不对,连忙松手,松手的那一刹那,掉在地上的线团便被吸了进去,紧接着,神祠大门便关上了。
朝黎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抹了把冷汗,还好方才没进去。
可他还没轻松多久,一阵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正朝他靠近,这个距离,还没闻到猫薄荷的味儿,绝对不是玉凉蘅。
gu903();脚步声在朝黎身后停下的那一刻,他攥紧红鱼,直接回身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