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尔簪花插满头》TXT全集下载_2(1 / 2)

子祟又大笑起来,并未急着上前来给他致命一击,就好像猫儿在戏耍着已经到手的猎物:“上神不愧是上神,天真的性子八百年都没变啊。”

他说罢,湛离就见那些枯骨化成了煞气,消弭在一片煞气的汪洋里!

心下想杀人的心又重了一分,咬牙切齿地挣扎起来:“你骗我……!”

子祟手里凝着煞气,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脸上依然带着疯狂而嘲讽的笑容:“那又如何?连煞童都信,被骗也是活该!”

他终于挣扎着站起了身,神力鼓动起了他的长衫广袖,心脏的疼痛感使得他不得不捂住胸口:“子祟……!”

袖间神力爆发,劈头盖脸向他袭去,却被他轻易挥手化解,神力与煞气相撞,炸开的气浪把两人都逼退,子祟却迅速一个闪身,紧接着气浪又逼近过来,他身形不稳,堪堪用剑来挡,子祟为了近身完全不顾,自己把肩膀送了上去,随即一手用力将人按在了地上,

肩膀被神剑贯穿,鲜血就这么顺着剑刃滴了下来,染红了湛离的衣襟和广袖,而他却笑意张狂,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我手上人命无数,却还没弑过神,若能杀你,遭了天谴我也认了。”

他一手按着他的肩膀,膝盖顶着他腰腹,把他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即便肩膀鲜血淋漓,他却依然满含笑意,那颗虎牙更像是一颗比在他颈侧的獠牙,再凑近分毫就能咬断他的血脉,让鲜血喷薄而出。

他低低俯下身,凑在他耳畔,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不过我还是想要我的断角,你老实交出来,我考虑让你死得体面一些。”

“你没有遵守诺言,我不会把断角给你。”

或许八百年前自己跌断了一只角的事令他耿耿于怀,又或许是这些年消磨了他的耐心,使得他闻言忽然收敛了笑容,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血红色的瞳孔里翻滚着足以燎原的怒火,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断角还我。”

☆、天罡剑阵

他在发怒。

断角与主人相连,感到暴怒的气息,就突然暴走,湛离来不及反应,只觉煞气在他血管里疯狂肆虐,经脉突起,从皮肤底下透出来,使得他白皙的皮肤下布满了黑色的纹络,一眼看去,如坠魔窟。

神力已经无法压制,他表情扭曲,不堪忍受,被折磨得低吼出声,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四肢百骸千筋万脉剧烈的疼痛感使他冷汗涔涔,迅速沾湿了一头长发和薄薄衣襟,隐约露出白纱衣下的一方胸膛,神力所凝的听羽也乍然间崩裂,只剩他肩上空空洞洞的伤口,还在往下不停渗血。

子祟“咦”了一声,指尖凝着煞气,从他的脸侧划到了胸口,有他的煞气感应,断角更加疯狂,煞气游走在每一条血管里,让人疼到扭曲。

“你把我的断角,藏到心脏里了?”

他疼到神思涣散,颤抖着去抓他的手,手背青筋暴突,咬牙切齿,话说出口却满是无力:“住手……”

子祟却仿佛找到了什么新的玩具,哈哈大笑起来,索性将手掌按在湛离胸口,笑弯了眉眼:“你堂堂上神,居然把一个煞童的断角和煞气封存在心脏里,还一藏八百年,就为了一个信口胡诌的所谓约定?湛离上神,你这天真,是病,得治啊。”

他笑声刺耳,而剧烈的疼痛让湛离再度低吼出声,努力挣扎,心下的屈辱,比现在的疼痛,更能将一个人折磨到发狂。

八百年前,他年少轻狂,自以为普度众生是他的使命,立下了愚蠢的“断角之约”,轻易地放走了一台杀人的机器,却忘了煞童没有感情,靠杀戮为生,只顾深陷在自我的感动里,为此不惜珍藏断角八百年。

蠢货。

他骂他自己。

这八百年里,子祟手下的每一条无辜人命,何尝不是死在他手里?

煞气作祟,剧烈的疼痛感足以将人撕裂,湛离张着嘴,终于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子祟却玩得兴起,控制着煞气在他血管里肆意冲撞,使得血脉在皮肤下的凸起越来越明显,黑色的经络逐渐往脸上蔓延。

正此时,他头顶上的三根冠翎突然迸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瑶池之水干净纯澈的神力弥漫全身,猝不及防,瞬间将跨坐在他身上的子祟逼退。

突然而来的机会足够他喘息,立刻调动神力护住心脉,将身体里四处冲撞的煞气一点点逼了出去,浑身冷汗涔涔,长发湿透,黑色的煞气从皮肤底下钻出来,像毒蛇一般盘踞在他身上,驱之不散。

子祟退开三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依然笑得欢愉。

他总是这样。

无论什么时候,杀人也好,思考也罢,永远在笑,似乎除了咧嘴欢笑咧出虎牙来以外,再也不会别的表情。

“没想到上神还藏着这样的法宝,这手段,似乎比我们煞童也磊落不到哪里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依然试图用煞气控制他心脏里的断角,只可惜他封住了心脉,无机可乘。

湛离看着他,又想起了八百年前的那个小煞童,他和自己一样长大了,他济世度人爱天下万物的心没变,他以血养命把杀戮当呼吸的心也没变。

这一点,让他不寒而栗。

八百年前放他一马,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如果他们两个的这一战不可避免,那死的那一个,不该是他自己。

于是他忽然神力大作,手中重新凝起了长剑听羽,手腕一侧,剑刃就映射出了一道寒光。

“跟你,我不屑于光明磊落。”

神力倏忽如同浪潮一般升腾而起,有白色的光圈从他脚下扩散开去,从地底缓缓升起二十八把神力凝聚而成的雪白光剑,刺破头顶的的雨云,任由光线倾泻而下。

“这是……天罡剑阵?”

八百年前他见识过一次,然而原本,天罡剑阵需要多人联手,事先站在选定好的方位,各自用神力召出一把天罡神剑,镇压一方,从杀伤力防御力和其复杂程度来说,都属于仙庭最上乘的阵法之一。

湛离……

仅凭一个人,就可以布下这个天罡剑阵?

“算你有些见识,不过,这还不能算是天罡剑阵。”

他说罢,手中长剑一挥,悬浮在空中环成圈状的二十八把神剑忽然高速旋转起来,引起了一阵狂风,垂直向子祟而去,当头就要劈下!

子祟暗道不妙,迅速退开了一步,然而只要他在剑阵范围之内,只要脚一沾地,光剑就从四面八方追击而来,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神力与煞气相撞所产生的气浪足以将他整个人掀翻。

他越发怒起,又想起了八百年前没有结局的那一场搏斗,突然压低了身子直直向湛离冲去,煞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了一只暴怒的野兽,张牙舞爪间怀揣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凶悍与决绝。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命,包括他自己的。

湛离冷着眉目不慌不忙,手腕一动,轻轻一挥剑,那几十把剑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换了个方向又把暴怒的子祟逼退,一丁点近身的机会都不给他。

天罡剑阵他确实一个人就能布,只不过一个人再如何天赋异禀,也比不上几十个人,所以无论是杀伤力还是防御力,这阵法离真正的天罡剑阵都还差得远,只不过……

这个半吊子的玩意用来对付子祟一个人,足够了!

子祟包裹在黑色的煞气里,利剑步步杀机直奔命门,逼得他不得不一退再退,这一退,就退到了村民们边上,当下索性一个转身,煞气直逼村民们而去,却径直冲撞上了一道神力的屏障,炸成了剧烈的烟雾。

湛离语气平淡,挥手间又控制神剑重新腾空而起:“你以为我没防着你吗?”

子祟轻呵一声,眼见着头顶巨剑冷芒一闪又要劈下来,闪身往后一退,手一挥,煞气连成一片黑色的火海,直接烧向了湛离,将他包围起来,有骷髅从地底挣扎着爬了出来,带着令人胆寒的“咔咔”声,粘着腐肉和蛆虫的森森白骨手,就试图将他拖进地狱!

不好!

这厮把鬼门打开了!

他区区一个煞童,又怎会拥有打开鬼门的权利?

湛离来不及多想,只能慌忙调动神剑的走向,引来了刺骨的狂风,崩裂成万千光刃,铺天盖地如雨一般倾泻而下,穿透整扇鬼门,他只听那些从鬼门里挤出来的骷髅扭曲成一团,厉声尖叫起来,苍白而腥臭的骨骼里,渗出了乌黑的血液。

——这些骷髅,是活的!

子祟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上神不是从未造过杀业吗?杀死这些活物的感觉怎么样?开心吗?兴不兴奋?”

他持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不受控制的神力在剑阵里四处冲撞,一时之间使得整个剑阵都摇摇欲坠,无论是无辜的凡人还是罪大恶极的骷髅,都不该这么轻易地死在他手里!

“子祟!”

而他却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破绽,欺身而上,身后煞气暴涨,遮天蔽日,如同滔天的大浪一般,大肆吞没,瞬间击碎了不再稳定的结界,鬼门重新大开在村民们脚下,骷髅纷纷攀爬而上,在一片绝望的尖叫声中,将活人生生拽进了地狱!

活人入狱,必死无疑!

湛离再想防他已经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甩手一抛,将手中听羽刺向了鬼门,剑上的神力游走,瞬间止住了在一片尖叫中吞噬活人的煞气,然而自己却瞬间成了一只退尽利刺的刺猬,手无寸铁,就这么劈头盖脸地被子祟的煞气撞飞出去。

一时之间,五脏六腑都不知道移到了哪个位置,七窍更是没有一窍不在流血,鲜血淋漓的脸让他看起来格外惨烈。

子祟再次骑跨在他身上,或许是折断了太多肋骨,以至于伸手一按,整个胸膛都是软绵绵的。

“你们上神都像你一样虚伪吗?前脚杀人后脚救人?怎么?活骷髅能杀,活凡人就要救?上神眼里,是不是世间芸芸众生也分三六九等?生死关头还要舍己为人?凡人渺小如蝼蚁,你救得了几个?嗯?上神?”

湛离几乎是一身浴血,整个人都躺在血泊里,他造下杀业心绪不稳,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的剑阵也突然崩殂,一时失去了控制的神力也仅够他破开子祟的鬼门,保下这些无辜村民,至于自己……

却只能生生用肉身来抗这一下。

太过苍白的人,就适合这样浴血,再惨烈一点才好。

子祟想。

于是他倾起上身,直起手臂,捏在他脖颈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你不是想救人吗?你不是高高在上飘然世外吗?你看看你,可还有那八百年前佛光普照悲天悯人的模样?”

他享受着这个男人的生命在自己手下一点点流逝的感觉,他是仙庭地府都公认的最有天赋和未来的冉冉新星,而自己……

不过是忘川河里爬出来的低贱煞童,常伴枯骨和污血,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才是那只可有可无的蝼蚁,那么的渺小,无力,软弱。

而现在,那个渺小,无力,软弱的人,变成了他,变成了那个飘然世外的小准神。

☆、走马观灯

曾经他高高在上触手不可得,可现在呢?现在他还不是浑身是血躺在自己身下动弹不得?甚至连命都捏在自己手里!

哈。

这种感觉实在太爽快,以至于他又咧嘴笑了起来,那双眼睛里也透出了十分明媚的光。

湛离伤势太重,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呼吸逐渐困难,脸色发青,一口一口地咳出血沫,□□被剪成一个又一个的单音节,一点点揉碎延长,他挣扎着去抓子祟的手,指甲几乎折断在他手腕的血肉里。

子祟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他贪婪大口呼吸的可怜模样,然后再度收紧,放开,无限循环往复,以此为乐,哈哈大笑,至于深嵌在自己手腕中的指甲?

这种疼痛,对比起将一个高贵的准神踩进脚下烂泥的畅快感,实在不算什么。

八百年了,他恨了他八百年了!

“湛离……湛离!和我一样低贱的感觉怎么样?快要死的感觉怎么样?八百年前……你可想过会有今天?湛离!”

煞气从他的脊背里一点点往外钻,像两片硕大的蝶翼,几乎遮天蔽日,显得他们一神一鬼,格外渺小。

“住手!”

子祟忽然后背刺痛,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回头只见劈头盖脸飘过来几张红纹黄底的符纸,慌忙一个侧身翻到一旁,躲了过去。

“妖孽!还不速速受死!”

领头的姑娘面容有些眼熟,子祟一时没想起来,只见穿了一身雪白道袍,长发干净利落束成了马尾,身后领着几个一看就是刚出山门的小师弟,见此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已经脸色发白站都站不稳了。

他又瞥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湛离,拧着眉头咧嘴一笑,露出虎牙来:“凭你们?区区蝼蚁,也敢咬人?”

说罢伸手揭下背后的符纸,灼得他“嘶”了一声,夹在指尖,凝起煞气,转瞬如火焰一般,将符纸烧成了灰烬。

见此景,初出山门的小弟子更是吓得两股战战,直往那女道君身后躲,结结巴巴道:“师……师姐,这这这这这……符箓……”

子祟心下厌恶更甚,又看了湛离一眼,他还有正事要办呢。

眼见着他又往前了一步,领头的女道君立刻拧起了眉目,厉喝了一声“退后”,袖间便一口气飞出了十几道符箓,直向子祟而去!

他嗤笑了一声,虎牙森森,抬手一挥,十几道符箓顿时就化成了烟尘,这次,竟是连灰烬都没留下。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