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尔簪花插满头》TXT全集下载_13(1 / 2)

知逢顿时一阵恶寒,生生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给他换药的,只好轻咳一声,掩过脸上逐渐弥漫的红晕:“走吧,我给你换药。”

他呵呵一笑,伸手就要解自己本来就没穿好的中衣。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知逢脸上平白炸出一朵红云,又往后一退,惊得差点把手里托盘丢出去。

这厮什么毛病,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岂无衣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换药啊。”

说着又捻了捻衣服上的绑带,若有所思:“难不成你想把绷带扎在衣服外面?”

这话说的,倒仿佛是知逢这个清清白白的小道君自己往歪处想了似的,连脸红都反而成了罪证了。

他只好连忙又咳嗽了两声,咬牙切齿的:“谁叫你在外面换了,回屋去!”

“知逢逢愿意孤我寡你共处一室,还要我宽衣解带的话,那我倒也不是不乐意。”

“什么叫孤我寡你?”

“我这不是觉得,孤男寡女不太合适嘛。”

知逢听罢,“嘭”一声把托盘搁在他旁边,气得快咬碎了这一口银牙,换药?

他现在想拿这绷带勒死他!

岂无衣最是机灵,一见他真动了气,连忙往旁边一歪,嘶了一声,可怜巴巴地低声道:“知逢逢……我这浑身伤,疼得紧,你摸摸,伤得可严重了,你摸,你摸摸就不疼了。”

知逢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

于是岂无衣又小心去揪他袖子,眨巴着眼唤了一声“知逢逢”。

他长叹一声,认了命,盘腿在他身边坐下了,解开他衣服帮他换药,轻轻说道:“就你还北疆王,我看你是无赖王。”

跟他置气,基本上等于自己给自己折寿,谁叫自己道骨仙风,偏偏无赖不过他!

岂无衣乐颠颠一笑,忍着换药的疼痛,还有能耐乱动,凑到他耳边去,意有所指:“不坏的男人不仅女人不爱,男人更不爱。”

知逢用力一勒,伤口渗出血来,岂无衣顿时嗷了一嗓子,疼得一叠声直喊“谋杀亲夫”,他听罢却下手更狠,满脸冷漠:“那你死了算了。”

这药换完,岂无衣原本正在恢复的一条命,又只剩了半条了。

眼见着知逢顾自整理那些瓶瓶罐罐,理也不理会他,转身就要走,伤痕累累的岂无衣顿觉失宠,只好可怜巴巴地抱着那杆新枪,眼角余光瞥见他似乎又注意到了自己,连忙就耍宝似的耍了个花枪:“快看。”

知逢瞪了他一眼,一把把枪夺了下来:“少乱动!”

他“哦”了一声,手里一空,便又像苍耳子似的往知逢身上贴:“是把好枪吧?前些日子遍寻好铁,特意请了最好的工匠打造的。”

知逢闻言细细观赏了一下,又掂了掂分量,再想起这枪轻易削断了跂踵的喙,便点了点头,赞道:“确实。”

“这把枪世所罕见,足以传承千年,你给起个名字?”

知逢又细细看了看那把红缨银纹枪,然后就忍不住想起了身侧这个二百五刚刚那睥睨天下的英姿,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个名字来。

“偕行。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无衣眨了眨眼,眸光一闪,那一瞬,又恢复成了那个英气霸道的人间北疆王,他笑:“好,就叫偕行。”

——从此前路迢迢,无论是荆棘,还是风雨,皆愿与你一路携手而行。

正此时,湛离跟知重女道君并肩而来,青耕就窝在他肩上,身后远远的跟着贴了一身白条的破虚。

“怎么样,伤还好吗?”

岂无衣连忙站了起来,又献宝似的耍了个花枪:“神君看,无衣好得很呢,神君有事尽管吩咐,无衣上刀山下火海,自不推辞。”

说着,轻咳了两声,伤口就很不给面子地渗了血。

湛离只好轻轻一笑,随即丝丝缕缕的神力如雾弥漫,温和的风扑面而来,缭绕在他身上,伤口顿时治愈。

“抱歉,在下跟知重道君先去检查其他村民了,没先给殿下治疗。”

岂无衣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话头先说了声“神君多礼”,随后又后知后觉,仿佛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又木愣愣地点头说了声“多谢神君”。

湛离又笑,眉眼里透出狐狸般的光彩,那绝代的风华晃得人眼花,这才道:“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岂无衣闻言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知逢:“这……那神君是有什么打算吗?”

他耸了耸肩,圆滚滚的青耕就在他肩膀上一上一下,巍然不动,只有珍珠般的小眼睛眨了眨,依然带着那种十分温和的微笑:“先把青耕送回堇理山,然后去蔓渠山探探情况。”

青耕这才在他肩膀上一跳,绕着他飞了起来,声音显得清脆而幼齿,软软糯糯:“我不我不!神君带我也去蔓渠山嘛!”

长长的尾羽扫过湛离的脸,他连忙伸手要抓它,却被它屡次躲开:“神君带我去嘛!”

“别闹,怎么能带你去另一座山?”

“我就要去,要去要去!”青耕腾空而起,一猛子扎进了知重女道君怀里,故意拉长语调可怜巴巴地,“美人姐姐带我去嘛!”

湛离趁机一把拎小鸡崽子似的把它从知重女道君怀里拎出来:“少闹腾,她听不懂你说话。”

在他们耳中,这只形体优雅的怪鸟也不过是不停在叫“青耕”罢了。

知重女道君眨了眨眼:“这……神君,青耕在说什么?”

“它想让我们先带它一起去蔓渠山,但异兽们受到山神管辖,不仅是异兽界与三界,就连异兽与异兽之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一般而言,不该私自下山,更不要说跑到其他异兽的山头上去了。”

青耕从他怀里探出头,可怜巴巴地鸣叫着:“我不嘛,我也要去,我都没离开过堇理山。”

“严格来说你这一次就已经算是离开过了。”

“神君,带我去嘛!”

“这……”知重女道君看了那只非常漂亮的小鸟儿一眼,忍不住心软,“神君,蔓渠山只有马腹这一只异兽,如今马腹已死,更何况……蔓渠山确实是要近一些。”

与其先绕路赶去堇理山,再回蔓渠山,还不如一开始就先去蔓渠山。

“对嘛对嘛!美人姐姐最好啦!”

湛离一把揪住那长如飘带的尾羽,没什么好气道:“少拍马屁,她听不懂。”

青耕“嗷”了一嗓子:“神君神君,别揪尾巴别揪尾巴!”

“带你去,不过可有条件。”

“你说你说!”

湛离摊开手,神力就在他掌心凝化成了一卷丝线,青耕立刻明白了所谓的条件,挣扎着要往知重那边去,嗷嗷直喊:“你这是虐待动物!”

他轻轻一笑,能晃花人眼:“此罪供认不讳。”

说罢,一把摁住可怜巴巴扑腾着翅膀的小青耕,二话不说就把丝线缠到了它脚上。

知逢小道君一边看他们这一神一兽大打出手,一边抬头含笑问道:“那师姐要去吗?我跟着师姐。”

“门中还有师父在,不劳我们操心,师父也并不希望我回去得太早,跟神君一起历练,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我就跟师姐一起。”

岂无衣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了知逢的手,摇了摇头:“不行,你瞧瞧这雁荡镇,先是跂踵后是马腹,这镇子好端端的都被毁了一半,我身为北疆王,自然是要留下帮助百姓重建家园的,我一个人可不够,我看,不如知逢道君留下帮我。”

“什么?我才不要!”

湛离摆平了妄图啄他的青耕,这才给了岂无衣一个十分赞许的目光,然后看了知重女道君一眼,她这会哪能不明白神君的暗示——这位神君看着纤尘不染干干净净的,谁知道切开来却是黑黢黢的!

他这就是在拐弯抹角的要把知逢留给岂无衣呢!

但转念一想,她已经见识过这凶兽马腹的厉害了,再接下去不知道又要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异兽,知逢毕竟修为有限,不去也确实更好。

当下便叹了口气:“师弟,殿下所言不错,这雁荡镇的村民们都是你用尽全力才保下来的,如今家园被毁,也确实需要有人相助,你再合适不过了。”

这么些时日下来,知逢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傻子了,气得跳脚:“师姐!你们又把我丢下!上次就不带我!”

结果师门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没能回去,到现在还负罪深刻!

马腹来的时候,师姐就叫他留守后方,保护村民们和岂无衣,然后这一次又要把他丢在后方!

知重便又端起了一家之主的长姐架势,冷着脸道:“还说?要不是你弄丢跂踵,又哪来的这么多事?”

白衣的小道君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扁着嘴不敢再说。

☆、蔓渠之行

但岂无衣一想到未来几天这小道君依然要留在自己身边,四舍五入就等于美妙的两人世界,顿时乐不可支,只是这笑逐颜开的模样少不了又惹得小道君用眼刀子戳他,恨得牙根痒。

他连忙扯开了话题:“那子祟呢?那位神君去不去?”

“他嘛……”湛离回头瞥了一眼盘腿坐在牌坊底下,孤寂偏执的黑红色背影,轻笑了一声,“自然是要跟着我的。”

岂无衣“哦”了一声,一拱手:“那神君走好,等无衣帮忙重建了雁荡镇,再来与神君汇合。”

“好。”

湛离说罢,便笑着往镇口而去。

子祟缓了缓,终于迟钝地爬了起来,靠着被风雨腐蚀的牌坊盘腿而坐,沉静得仿佛一尊雕像,直到湛离从后面走过,轻飘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过于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子祟扭过头,痴痴应了一声“啊”。

湛离一笑:“走吧,我们去一趟蔓渠山。”

他被这绝代的风华晃花了眼,想起他逆着万千光屑穿越而来的模样,心下无端又是一震,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哦”。

——他,要和自己一块渡劫呢。

于是这一行六人就此分道扬镳,湛离子祟带着知重女道君和破虚前往蔓渠山,而岂无衣和知逢小道君则留在雁荡镇帮忙重建村庄。

蔓渠山。

雁荡镇就在蔓渠山山脚,根本不用御风,他们从镇口的牌坊出发,只消步行就能到,而门外只有两条路,一条向外,另一条,则向上。

深山里的村民们有着独特的淳朴和良善,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蔓渠山滋养了一方灵兽,也养育着这一方百姓。

深山有兽的传闻村民们也没少听,然而兽与人已经达成了一种巧妙而默契的平衡,野兽们不会袭击白天上山的人,人们也不会为夜半上山沦为鱼肉的同胞叫屈喊冤,正是这种不成文的约定,使兽与人和平共处。

然而,马腹却不是寻常的野兽。

它以人为食,人们却避开了它捕食的时机,就直接导致马腹挨饿至今,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轻易被子祟斩杀。

《山海经》所载异兽上百只,就算是凶兽,马腹也算得上是其中最没什么名气的,因此,连带着蔓渠山,也是一副稀松平常普普通通的模样,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和任何一座山,都没有什么两样。

青耕脚上栓了条神力所凝的丝线,挣也挣不断,跑到人家山头去撒野的闲心立刻被浇灭了一半,和湛离闹了脾气,正躲在知重女道君怀里,憋着气腔软软糯糯道:“这山里怪怪的。”

子祟走在前面,生生打了个颤,回过头来“咦”了一声:“这畜生怎么还会说话?”

“你畜生!你才畜生!我是堂堂青耕!青耕!我是神兽!瑞兽!”

知重女道君一把把即将从自己怀里跳出去找子祟拼命的青耕摁回怀里,轻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煞童也能听见。”

随后又看了破虚一眼,不会只有她这一个凡人听不见吧?

破虚收到她目光,连忙十分惶恐地后退了一步,这才摇了摇头,很不幸,他也听不见。

——这应当算是只有鬼神级别之人才能拥有的,特殊的天赋。

湛离无奈一笑,自动忽略了炸毛的青耕,只是追问了一句:“青耕,你说这山里怪怪的,怎么怪了?”

事关重大,青耕也不再胡闹,只是安安分分抖了一下,将一身青蓝色的羽毛都奓了起来,像只母鸡孵蛋似的,窝在了知重女道君怀里。

“你们不觉得冷吗?”

“冷?”湛离茫然摇了摇头,“不觉得啊。”

于是小青耕便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唯一一个凡人。

湛离顺着它的目光,也看了知重女道君一眼,知重女道君被盯得发毛,忍不住打了个颤:“是……是有点冷。”

“因为这山里没生气,所以气温更低。其实盘古上神开天辟地的时候,在建山的同时,就化出了山神。只是随着仙庭的发展,上神们的职责在不断被细化,原本属于山神的工作就被分化到了许多上神手里。因此,无事可做的山神就逐渐与山脉化成了一体,更像是山脉的灵魂,可这座山里死气沉沉的,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