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半晌，最后还是端起来喝了，耳朵上红了一片。

角落里还摆着他画的几副油画，杜若拿出手机，联系了那个氟西汀画展。

休恋逝水：您好，明天有时间吗？

过了一会儿那人才回他。

F：有的，您明天带着画来吧

随即给他发了个地址。

两人约了时间，杜若刚要放下手机，一条验证申请发了过来。

他点开一看，熟悉的字母D，熟悉的黑色头像。

杜若犹豫了一会儿，点了同意。

他还欠D六十多万，攒的也差不多了，打算过两天把钱汇过去。

他这么跟D说了，没想到D发了个问号过来。

D：剩下的钱你不是用另一张卡早还完了？

杜若有些疑惑，他记得清楚，确实没还。

D给他发了打款记录过来，半年前打的六十三万。

D又问他最近怎么样，杜若没有回，盯着虚空处的一点陷入了思考。

他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过去，是叶婉清接的，“小若啊，怎么了？你爸下楼了，你等一会儿，我把电话给他。”

那边传来下楼的脚步声，他爸接了电话。

杜若问了一句，钱并不是他爸和叶婉清还的。

“有空回来看看，别老是工作，我看沈家那小子也不错……”

杜若附和了两句，挂了电话。

还能是谁呢？六十三万不是个小数目，能不声不响帮他还完还一声不吭的…杜若脑海里划过傅深的脸来。

杜若给费雪发信息，要了傅深的电话过来。

他输进去，发现跟这人有几百条的短信记录。

杜若点进去看，电话号码在陌生人里，每逢逢年过节，这人都会给他发一句简短的节日快乐。

新年快乐，元宵节快乐，端午节快乐，儿童节快乐，中秋节快乐，国庆节快乐……

因为是陌生人，他手机里设置的自动屏蔽功能，来信默认已读，所以短信他一条也没看见。

杜若一直往上翻，夹杂在里面的一共有五条生日快乐，一条我好想你，还有一条是最上面的第一条。

若哥，对不起，等我。

发信时间是五年前他转学后。

杜若感觉这些字有些刺眼，他的目光落在上面，感觉心底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嗓子被堵住了，鼻腔中酿出了一股酸意。

他拨出号码打了过去。

那边的人一秒接通，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了，若哥？”

杜若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问他，“那六十三万是不是你打的？”

傅深声音顿了一下，开口道，“什么六十三万？”

杜若挂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傅深不承认，他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心底渐渐浮出一个想法，打算明天去银行查证。

第二天一早，杜若起来了，他选了几副油画，打算上午拿去见画馆老板，下午去银行。

傅深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若哥，我外套昨天落你家里了，你帮我拿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杜若顺着视线看过去，沙发上确实有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他拿着外套下楼，傅深接了过来，看着他手里拿着画，随口问道，“若哥要去画展？”

杜若“嗯”一声。

傅深，“我送你过去吧，正好我也找他们负责人有事。”

杜若眼底一片复杂，跟着他上了车。

傅深把他送到了地方，叮嘱他两句后目送他进去。

约定的地方是一家高级咖啡馆，杜若搂着两幅画进去，按着信息发来的位置去了楼上的包间。

欧式黑漆的梨木桌上放着一壶咖啡，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醇香，一名戴着金丝框眼睛的俊秀男人坐在桌子旁。

男人穿着银灰色西装三件套，一双狐狸眼正垂着，听见门声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杜若时眼睛亮了起来。

“嫂……杜先生？”

宋绚硬生生的改了口，站起身来，“我是氟西汀画展负责人宋绚。”

杜若跟他握了握手，客气的坐到了对面。

“这是我上次给您看的几幅画，您可以看看，符不符合展出条件。”

宋绚接过来油画，心想开什么玩笑，当然符合了，嫂子亲手画的画，他怎么着也得替傅深开出个好价格。

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上下打量杜若一番，越看越满意，朝杜若微微一笑道，“您还有其余的作品吗，这几幅都很不错，剩下的也可以交给我们替您展出的。”

杜若感觉这人有些奇怪，对他的态度似乎太好了些，他想了想道，“其他的几副暂时不打算卖。”

“这两幅您看一下…大概能卖到什么价格？”

他现在很缺钱，希望能卖出个好价格。

宋绚哪懂画，他一个搞经融的理科生，半点艺术生细胞都没有，这次是被傅深拉过来演戏的。

傅深不愿意让嫂子知道画展其实是他办的，于是让他来在嫂子面前演一出戏。他对两人的感情不是很了解，猜想可能是两人之间的情l趣。

宋绚端详了一会儿画，以他这个外人的角度，看不太透彻，但是也能看出来画的很不错。

他笑了笑，把杜若夸的天花乱坠，让杜若回去等消息，一旦画拍出去，会跟他联系把钱打在账户上。

杜若点点头，跟宋绚闲聊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道别。

宋绚送他出去，临走时问需不需要送他一程，杜若拒绝了。

杜若心里揣着一个似乎知道答案的想法，他一路去了银行里。

他到了前台里，询问了几个人的账户。

前台工作人员述实的把上面的交易信息念出来。

“您好，杜先生，五年来您一共支出十二笔。”

“四年前尾号475账户给陈先生打卡五十万元。”

“两年前四月尾号475账户给李先生打卡三百五十万元。”

“两年前九月尾号475账户给元先生打卡一千二百万元。”

“一年前八月尾号475账户给池先生打卡两百万元。”

“……”

工作人员的声音响在耳边，杜若心脏乱跳个不停，脑海里有些凌乱，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他之前高中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他好几年的存款，他给了傅深当生日礼物，那张卡尾号就是475。

至于打卡账户上的那些人，都是他家里破产后欠的钱，傅深这五年来全部一一帮他还了。

许多疑问似乎都找到了答案，五年来那些欠债的人只有一开始打电话催款催过几次，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半夜在他家泼油漆咒骂的人两个星期后不声不响的搬走，听说那人还被打断了一条腿…

他爸和叶婉清住在Z市县城里，有心之人可以轻易打听出来下落，他爸之前得罪的人不少，但是这几年却一直安安稳稳，他在他爸住的胡同巷里见过几个保镖……

他家欠的钱不是小数目，而且他也知道，就算没有傅深透露给叶家的信息，他爸几项合作都有漏洞，破产只是时间问题。

杜若手里握着打印出来的几页交易记录，这几张轻薄的纸宛如巨石一样压在他心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看着上面的文字有些模糊，喃道，“你做这么多……让我拿什么去还你。”

杜若出了银行，一路恍恍惚惚的往回家的方向走。

他路过市郊的一所中学，正好赶上中学的放假时间，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两从校门里出来，脸上带着稚嫩，洋溢着青春朝气的笑容。

几个男孩子骑着自行车从他面前过去，他们在商量着第二天早饭吃什么，在讨论班里的女生，说着体育课的篮球赛。

杜若愣愣的看着他们出神，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也才十八岁，觉得世界上没有努力做不到的事情，全世界在自己眼里都是掌握在手里，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想做到的事都能够实现，仲夏夜里梦到的人也能辗转记一辈子。

后来年少天真的想法逐渐被现实击溃的一干二净，但是他也确实，没能忘掉那个在十八岁明媚他整个青春的少年。

☆、第三十八章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城市，杜若打开了窗户，吹进来一阵微风，风里带着早秋的凉意，他感觉有些冷，于是又合上了窗户。

洗漱完后他拿着钥匙和手机出了门，刚锁上门，对面的门便开了。

本来对面没有住人，昨天夜里有人搬来了，杜若正好奇新邻居，转身一看，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傅深显然心情很好，朝杜若笑道，“若哥，早上好。”

“真巧呢。”傅深说。

杜若抿了抿唇，轻声回了一句早上好。

傅深跟在他身后下楼，杜若惯例在楼下小摊上买了豆浆和奶黄包，傅深瞅瞅他手里的，开口道，“若哥，我也想吃这个。”

杜若看他一眼，“自己买。”

傅深垂下了眼眸，“我没钱。”

杜若，“……”他信就有鬼了。

他想起来傅深帮他还的那些钱，又看着傅深一幅挺委屈的样子，头有些疼，从钱包里拿出来十块钱给他买了同款奶黄包和豆浆。

傅深唇角勾了勾，“谢谢若哥。”

杜若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傅深依旧跟着他，杜若停了下来，拧了拧眉，“你怎么还跟着我？”

傅深，“我也去公司，正好顺路。”

杜若，“你不开车去？”

“我想跟若哥一起。”

杜若不再理他，他刷卡进了地铁里，傅深被拦在通行口外面，喊他，“若哥——”

傅深看着杜若不搭理他继续走，看向了一旁的一个小姑娘，微微一笑道，“小妹妹，能不能帮我个忙。”

杜若没走远，闻言竖起了耳朵。

小姑娘脸红了起来，点了点头。

傅深指了指不远处的杜若，“那是我男朋友，他跟我吵架了不想让我跟着他，你能不能进去后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别生我气了。”

小姑娘一脸激动的样子，眼睛亮了亮，“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杜若耳尖红红，转过身来瞪了傅深一眼，过去给他刷了卡。

傅深面上依旧带着笑，“谢谢若哥。”

两人一块儿上了地铁，早高峰没有座位，人也不少，杜若找了个角落站着，傅深站在他旁边。

到公司要坐十几站，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杜若和傅深越靠越近，傅深帮他挡着人群，他整个人像是靠在傅深的怀里。

杜若面前就是傅深的肩膀，他鼻尖是傅深身上好闻的淡淡熏香的味道。他正盯着傅深下颌底下的喉结看，地铁到站点猛的一停，他整个人往前仰，扑进了傅深的怀里。

傅深伸手揽住他，在他耳边低笑了一声。

杜若感觉耳朵有些麻，他脸上红了起来，想要站直身子，傅深的手却箍住他的腰不让他动。

四周都是人，离得很近倒是没有人注意他们，他不敢动作太大，到时候引人注目。

杜若抬脚踩在傅深的鞋上，压低了声音，“你放开我。”

傅深不松手，杜若挣了几下没挣动，就这么瘫在傅深的怀里，由着傅深抱了一路。

公司前台的礼仪小姐看着杜若和傅深一块儿进来，悄悄留意了一下。

她发现平常木着脸的老总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唇角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是杜若臭着一整张脸，两人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她看着两人，想起来老总上次的吩咐，若有所思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肖秘书过来敲了门，费雪笑意吟吟的迎过去，肖秘书跟费雪寒暄了两句，走到了杜若桌子前。

肖秘书，“杜若，傅总找你，让你现在去顶层一趟。”

费雪的目光带着好奇，看着杜若一脸不愿意的样子，帮腔道，“傅总找你肯定是要紧事，你先过去吧，这边有我和张琪。”

杜若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手里的画笔，这几天他还没有想清楚，对于傅深情绪很复杂，不太想和他频繁的接触。

不过他不想也躲不过去。

电梯一路到了顶层，杜若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傅深坐在办公椅上正在看文件，他让杜若坐在沙发上，让肖秘书给杜若端了一杯加糖加奶的咖啡进来。

杜若尝了一口咖啡，微甜并不苦，味道很香醇。

“傅总找我有事？”

傅深岔开了话题，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杜若，“我一会儿去食堂吃。”

傅深点头，“那等会我跟你一起。”

杜若，“……”

最后还是在傅深办公室吃的，杜若不可能真带他去食堂。

两人相对而坐，傅深点的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看他吃的慢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

“若哥，多吃点肉。”

“傅总……”肖秘书正好抱着一份文件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也听见了傅深喊的那一句若哥。

她暗暗压下心里的惊讶，平日里的傅总和在杜若面前完全就是两个人。

傅深看她一眼，“放桌上。”

杜若颇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瞪了傅深一眼，傅深被他瞪了反而高兴，朝他眨了眨眼。

gu903();肖秘书心里跳个不停，她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出了办公室，默默的在心里把公司里不能得罪的名单里第一位的傅总换成了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