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沙尘飞舞,王耳紧张地盯着远处走来的两人,他们穿着笨重的防护服,像球一样好不容易才滚了过来。
亚瑟开心道:“王耳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王耳:“???”
亚瑟拿出他的工作牌,王耳恍然大悟,他困惑地指着虞父,虞父高兴道:“小家伙,我是虞幼因,啊,上将的父亲,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王耳点头,“你们,怎么来,了?”
亚瑟调侃道:“我们来看你的劳动成果。”
王耳毫无防备地把他们领到屋前那片土地上,指着小棚里的幼苗说道:“它们,生长得,很好。”
两人好奇地打量四株倔强生长的绿色生命,虞父发出感叹,“上将说得不错,你是大自然派来与人类沟通的使者。”
亚瑟兴奋道:“王耳先生,我们其实有个想法,你能帮助我们吗?”
王耳:“???”
虞父正色道:“你是知道我一直都在努力尝试在自然区种地的,但均以失败告终。目前整个星际中也许就只有你能完成这个梦想了,我们想把维加纳和M2蓝星作为试验基地,用植被进行大规模改善沙化的土地,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个兴趣?”
王耳:“???”
亚瑟:“研究所会向皇室提案,证明我们的方案是可以执行的,但我们需要一个实践者,而你是最佳人选。”
王耳:“???”
虞父:“这些幼苗太可爱了,我感到振奋。”又道,“王耳先生,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吗,道格热爱种植,但他去世了,我很想把他的理想变成现实。”
王耳隔了许久才消化掉他们话中的信息,“把维加纳,和M2蓝星作,为改造,沙化土地的,试验,基地?”
虞父:“是的,你也曾经历过817,那场灾难对人类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我前半生一直都泡在设计院造帝国最完美的武器,但现在却意识到武器并不能保护人类,我想后半生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王耳无奈道:“您的,想法很,好,但是,很难推行。”
亚瑟:“我们可以的!现在研究所已经收集出了足够的信息数据来支撑我们的提案,而你是活化石,你的存在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王耳冷静道:“我是,异种。”
亚瑟:“但你心怀仁慈,我永远也忘不了防御系统被攻破的最后二十分钟,相信很多人都忘不了。”又道,“也请你相信人类,相信我们的善意。”
王耳沉默。
他们只字不提砚柳生,仿佛那个人不存在似的。
虞父既然说了给他时间考虑,便不会逼迫他。
两人铁了心想把他忽悠回去把砚柳生的精神状态搞正常一点,最近他们已经受不了每日担惊受怕的高压了,砚柳生越来越不正常,他们相信王耳是他的解药,生病了一颗药用下去保管能好。
飞船里存储得有足够的物资,亚瑟他们决定跟王耳死磕。
晚上三人在荒芜的沙地里仰望星空,虞父感慨道:“这地方真美。”
王耳认真道:“当它们,变成,绿洲后会,更美。”
虞父:“我曾去过很多地方,整个牧羊β-1星系的诸多环境都变成了维加纳的模样,但还有很多顽强的绿植在自然区茁壮生长,它们粗犷不拘,恣意又放纵。”
王耳好奇道:“是木棉吗?”
虞父:“那个可以用来做防风林,不过它在维加纳似乎水土不服。”
王耳:“需要,改进培育,才行。”
亚瑟在一旁听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种植技术性话题,直觉告诉他,这事只要虞老出手,十拿九稳。
哄小孩儿的活还是老人家有门道。
事实证明亚瑟的猜测是正确的,单纯的王耳小朋友被虞父套路了三天后,终于被套路上了飞船,连带他的四株小苗苗。
只是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他们对他的态度足够尊重,因为虞父特别钟意这个小朋友当他们家的儿媳妇。哪哪看都好,哪哪看都喜欢。
就这样,王耳又稀里糊涂地回到了维加纳。
才短短几个月,维加纳就恢复到以往的繁华,仿佛曾经的伤痛不存在似的。
如果不是广场上矗立的石碑,他几乎会产生错觉,一切仿佛都是梦境。
砚柳生虽然被□□,家属的探视权还是有的。
像往常一样,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被带进了专用隔离区。
王耳不安地坐在圆凳上,总觉得哪里不对。
稍后房门开启,砚柳生被带入进来,看到他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王耳诧异的是眼前的人像鬼一样,形体消瘦,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睿智冷漠的眼睛外,压根就找不到往日的影子。
砚柳生平静地坐下,两人隔着玻璃看对方,王耳犹豫了阵儿才拿起听筒,结结巴巴道:“他们,说你,病了。”
砚柳生淡淡道:“我很好。”他的眼神温柔又平和,明明内心汹涌翻腾,却被压抑克制,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王耳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不知怎么的,对方落拓的样子令他有点难过。
那么一个意气风发的人,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他,而今却落到这般田地。
“你会,出来,吗?”
砚柳生仍旧保持保持平和,“不知道。”
王耳感到很困惑,“你为,什么会……”
“走到今天是吗?”
“是的。”
“也许是,我想做个人。”
“……”
“你不应该回来的。”
“???”
“我不想你卷进这场风波。”
“可是,我,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
“亚瑟说,可以,把维加纳,和M2,蓝星作为,试验基地。”
砚柳生默默地注视他,他还是那样单纯可爱,不过接下来那家伙说:“我不,相信,亚瑟,可是我,相信,虞先生。”
砚柳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我父亲啊,很抱歉,他最会哄人了,我小时候可没少上过当。”
王耳:“……”
这样啊,他感到懵逼和茫然。
怕他苦恼,砚柳生小心翼翼呼道:“王耳。”
“???”
“你能给我力量吗?”
“???”
“重生的力量。”
王耳陷入了沉思中,“我,不是,神,无法,给你力量。”
砚柳生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到玻璃上,目光中带着眷恋,“你能,因为你是自然派来与人类沟通的使者。你是我的信仰,把家园变绿洲的信仰。”
王耳猛然抬头,四目相对,砚柳生呢喃道:“你是我心目中的佛陀,我想成为你的信徒,得到你的救赎。”
王耳沉默。
砚柳生目光灼灼道:“我有资格成为你的信徒吗?”
王耳摇头,“我只是,异种,没你想,得那么,完美。”
砚柳生:“可是我爱你,我愿意为你臣服,更愿意去变成一个人。”
王耳愣住。
砚柳生幽幽道:“你离开后我以为我能走出来,可是我失败了,我知道我生病了,且病得不轻。我想要你,想与你缔结姻缘,想与你相伴终生。但我知道,我还配不上,可我就是痴妄……”
看着他眼里的渴望,有那么一刻,王耳是茫然的,他不明白人类的情感为什么那么浓烈又悲伤。
砚柳生的眼神令他不忍再看。
明明知道自己会再受伤,砚柳生还是选择了去面对。尽管最后等待他的仍旧是失望,他还是不愿放手。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警务人员前来带人,在他离开时,王耳忽然道:“那个……”
砚柳生回头。
王耳想了想,默默的把手放到玻璃上,看着他不说话。
砚柳生的神情复杂又动容,他小心翼翼回应他,同样把手覆盖到玻璃上与他重叠在一起。
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相交。
王耳并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本能觉得他应该这样做。
离开后,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为了消解内心的烦闷,他独自前往石碑广场。
石碑顶端的电子设备上缓慢地显示着每一个在817灾难中逝去的生命,他们的生卒年月和名字被永久记录在上面。
王耳静静地坐在石阶上,凝视着屏幕里的名字,等待海伦和道格的名字出现。
这一坐便是半天。
第二天砚柳生被女王召见,尽管穿着囚服,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这是女王单独与他恳谈。
曾经的新星坠落成为阶下囚,女王的心里头同样不爽。国家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培养出的人才,一下子就折损了,多少都得掂量掂量。更可况砚柳生在星际上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他在军事上的才能是公认的优秀,存在的价值很有必要。
女王的心里头窝着火,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她居高临下斥责道:“砚,你的作为太让我失望了。”
砚柳生平静道:“女王陛下,我没有干有损维加纳的事,我只是觉得每一颗有主权的星球都应该有尊严。”
女王嘲弄道:“你别忘了任何尊严都是建立在足够强大上的。”
砚柳生:“维加纳已经够强大了,只是我们的强大在星际上却得不到尊重,这难道不奇怪吗?”
女王沉默。
砚柳生:“女王陛下,48军团对人民的忠诚会永远执行下去。只是我希望我们还能更强大,不仅仅是用武力让星际臣服,而是让他们敬佩尊重,拥有绝对的影响力成为领导者。”
女王:“目前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砚柳生反驳道:“并不,维加纳在星际上只是虚假的繁荣,这次的817就是例子,在我们受到灾难时没有一个星球的人愿意主动站出来帮助我们。这难道不是一个警示吗?”
女王严厉道:“你这是在斥责皇室的领导力。”
砚柳生冷静道:“我只是在反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导致维加纳被星际孤立。”又道,“我奔走他星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试图改变维加纳在星际上的局势,未来维加纳运用在星际上的军事力量提案已经申请给了议政厅,您是知道的。”
“你的提案很天真,让我想起了鳄鱼的眼泪。”
“是吗,那是因为我们做鳄鱼做得太久了,没有人会相信我们会去善意保护,但我们可以实施下去,用实际行动让他们信服。”
见女王没有反驳,砚柳生继续道:“我认为目前各星际之间的经贸往来是当前发展的重中之重,经贸可以促进星球之间的合作与交流,但它同时也受到各种不稳定因素的影响。维加纳如果要更强大,应该担任起责任,把力度用在打击星盗,维护全星际利益的和平上,因为整个牧羊β-1星系只有维加纳才有这个资格去做领导者。”
女王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砚柳生:“也许吧,这次的817令我感受到了很多以前没有领悟到的东西。”
女王抵触道:“我不想再经历817那样的悲惨经历了。”
砚柳生:“维加纳人民会感激您,您永远是我们爱戴的女王,因为您足够睿智与真诚,我们愿意拥护这样的领导者。”
女王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是真诚的吗?”
砚柳生:“当然,正如我愿意光明正大接受军方的调查,因为我始终坚信女王陛下的睿智与圣明,会给我一个公平公正的判断。”
女王:“若我让你失望了呢?”
砚柳生:“您不会,因为您爱惜维加纳的每一个子民,会为他们所受到的苦难而悲伤,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这些赞美的话把女王吹得飘飘然,挑眉道:“你就尽情地忽悠吧。”
砚柳生认真道:“女王陛下心中藏有明镜,自能断是非。”
女王看着他不说话,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确实很讨她的欢心,他被皇室打造成了偶像级新星,完美且绝对臣服。
目前维加纳已经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完美的军官了,他们以后的未来掌握在这些年轻的后代手里。而现在,便是教会他们顾全大局,独当一面的时候。
眼前这家伙很好的继承了她的品格,知道目前维加纳所处的时代格局,已经算得上孺子可教了。
女王感到很欣慰,这么多年的栽培总算不是太糟糕。
之后隔了十多天后,砚柳生被带上军事法庭进行审判。
王耳等人是无法进去的,只能在外头等待消息。
砚女士非常担心,焦虑地来回踱步。
人们在外头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砚柳生才被带了出来,仍旧穿着囚服。长时间不见阳光,他颇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砚女士一见他就想冲上去,却被虞父死死抓住。
砚女士不满道:“你抓我做什么?”
虞父严肃道:“还没轮到你出场。”
砚女士:“……”
看到他们,砚柳生默默地走了过来。王耳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最后憋了半天,才道:“出,出来了。”
砚柳生轻轻地点头,王耳:“不会,再进,去了?”
砚柳生:“不知道,也许吧。”
王耳“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傻站在那里。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许久后,砚柳生才小声喊道:“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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