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穆莎捏着他袖子的手又攥紧了很多,她再一次问道:“没有办法补充神力吗?”
伊提斯说道:“补充神力的确能让吾的存在时间延长。”
“但是,在死亡之国,只有纯粹的黑暗与死亡,与吾的属性相悖,无法补充吾的神力。”
穆莎仍然不死心,她仍然在问:“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
伊提斯问:“为什么要执着于此?就算吾消失,你也一样能自己走出去。”
“我们的意念相互违背,你很讨厌吾,你为何要执着于让吾的存在延续下去?”
又来了,看透一切。
但穆莎却没有之前被看透时,那种冷到脊骨的感觉了。
她比之前更要了解伊提斯这个神了,他看似看透了一切,实际上,他只明白了一半。
伊提斯作为神,他是完全清醒的,透彻的。
但是穆莎作为人类,她一半清醒,一半蒙昧,少了哪一半都不完整。
伊提斯以清醒的视角去看待她,注定最多只能理解到一半。
就像伊提斯说她冷漠又麻木。
但事实上,她也并非真的像是一块冷硬的石头。
她有血有肉,再如何自私冷漠,心肠也偶尔会有柔软的时候。
她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重,但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并不是不存在。
如果她放任这个舍身救她的神消失在此。
她将唾弃自己,她将在某种意义上,舍弃人的身份。
做人真的很难。
但是她不能不做人。
穆莎说:“我来不及和您讲明白其中的道理。”
穆莎看着自己的掌心,青色的血管脉络浮现在手掌的边缘。
她说:“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您救我一命,我也救您一命,这样很公平。”
她松开了伊提斯的袖子,退开了许多步,一把抓住了旁边走过来的黑色骷髅。
她白皙的掌心在骷髅的骨刃上擦过,殷红色血从伤口中落下。
“您说,您的神力无法被补充,是因为死亡之国处处充斥黑暗与死亡。”
穆莎看着自己手心的血液洒落。
穆莎控制着自己的力量,滴落的血液伴随着逸散开的浓厚神力,铸造成巨大的,繁复的图阵。
黑暗的力量在其中滚动,术法逐渐烙印成型。
在这见鬼的死亡之国里,神术会被各种因素限制,没有办法使用。
但是,巫术和亡灵术,不止不会被限制,还会变得格外好用。
“但是,冕下,在这死亡之国里,还有唯一的生命。”
她的神力倘若被传递给伊提斯,说不定不止无法补足他,还会刺伤他。
但是,她还有着厚重的,逆转生死的图阵秏不尽的生机。
生机是最原始的,也是最纯粹的力量。
在云中之塔所见的繁复图阵,被她完美的复刻在这里。
死亡之国对主人的力量有所感应,弥漫在空气中的黑暗元素铺天盖地的涌来。
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亡灵与恶魔,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它们转过身来,本能地朝着,元素涌动汇聚的方向前行,要向它们的主人朝拜。
短短的一瞬间,伊提斯甚至来不及阻止,逆转生死的术法已然完成。
黑发少女浓厚的生机被图阵抽出,化作点点莹白的半透明光辉,涌进那已然快要消逝的神明的身躯。
亡灵们大片大片的奔走而来,连成一片乌黑密集的扑地云层。
它们要向主人朝拜,还要掐死,那在黑暗的国土上,逐渐变得强盛的光明。
随着生机的流逝,穆莎的视线和意识逐渐模糊。
她被铺天盖地涌来的亡灵和恶魔遮挡了视线,视野逐渐变成了一片无光的沉重黑色。
但在黑暗彻底将她遮掩之前,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扯出了黑暗。
那几乎要融化的雪,重新凝聚成了寒冷的冰霜。
下一刻,那神圣的银白色光芒,带着不可违逆的强势荡漾开来。
焦黑的土地上蔓延开巨大的裂纹,岩浆自高空坠落泼洒下来,化为灼灼燃烧的烈火。
空间在这无可抵抗的强大力量中,被硬生生扭曲,最后撕开了巨大的伤口。
极北之地呼啸着的寒风夹杂着冰雪,灌入这炙热的土地上。
凛冽的风狂涌着,将那黑色的骨头架子,刮出了咔啦咔啦的声响。
在那灰蒙蒙的,飘着雪的云层之后,日蚀已然过去,银白色的光芒流窜汇聚,在天空中织成了最一轮耀目的白月。
云层之中电光流窜,那不可违抗的强大力量,将灰色的天空拧成了巨大的漩涡。
那银白色的月亮,裹挟着雷电,带着日坠星沉之势沉落,拖出一道长长的光焰。
它在落地的一瞬爆发膨胀,不可直视的刺目光芒,带着天地崩毁的架势,狂傲的侵吞着死亡之国的土地。
炙热的熔岩翻滚着,扑落于地面之前,凝为不融的寒冰。
焦黑的土地寸寸崩裂,汹涌的岩浆自地层下涌出,又被寒冷的霜雪覆盖。
盘角的恶魔来不及嘶叫,就在光芒中被摧毁的连灰尘都无法留下。
但那能够轻易毁掉一切的力量,在触及黑发少女时,化成了最柔软的丝线。
穆莎感觉到,手上正在流失血液和生机的伤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织补好了,脚底的疼痛也完全消失了。
意识昏沉之中,她感觉到,自己像是正在凋落飘零的花瓣,被一片柔软的羽毛盛住了。
她察觉到了扑打在脸上的风雪,迷蒙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瞬。
可是,很快,那柔软舒适的衣袍,就将风雪尽数遮掩。
穆莎昏昏沉沉的,埋头在那带着清冽霜雪味道的白衣里。
她低声呢喃着:“我好困,我是不是要死了……”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还活着,睡吧。”
“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仍然会是活着的——作为一个人类。”
丝丝缕缕的神力,沁入少女的身体之中。
穆莎对死亡的恐惧被光明驱散,情绪渐渐变得平稳下来。
伊提斯将快要失去意识的黑发少女揽在怀里,迈步踏进漫天的风雪之中。
他烫着滚云银纹的雪白长袍,在风雪中发出猎猎声响。
那高大的身影,挺拔而坚毅,万物皆无法摧折。
银白色的光辉从天而降,极北之地亘古不融的冰川,被无法违抗的法则,拆分成了两半。
身披白袍的神术师被一阵风扫进雪中,而在那分裂的峡谷的另一侧,是一脸震惊和茫然的黑巫师们。
而那走出了死亡的国土,在极北的空旷雪原上肆虐横行的亡灵们,则被扫落到冰川的断层之中。
银白的身影穿梭在空间的断层之中,消失又出现。
那柔韧的银白色神力凝聚成丝线,织网一般包裹了整个极北之地,缝合断裂的空间。
那打斗最激烈的雪原上。
一头浅金的长发被染红的光明之子,正在用神术,强行支撑起已然破损的身躯。
而那披着黑夜的黑暗信徒,满身伤痕,却仍然不改狂态。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峡谷。
银发神明抱着尚在沉睡的黑发少女,停滞在那深不见底的断层之上。
那强大的,不可违逆的气势浩瀚如星宇,冷冽如巍峨的雪山,几乎要压断人的脊骨。
作者有话要说:伊伊神:秋后算账。
第39章
※
圣城维哥凌晨的早钟敲响了。
那声音厚重悠长,足足敲了三下。
穆莎被这扰人安眠的声音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眼眸里含着朦胧的水雾。
“您看,我就说吧,神术师对祈祷的早钟是有本能反应的。”
“回神宫的路上,跋涉半月都昏迷不醒的人,回来一听钟声就立刻醒过来了。”
穆莎:“……”
这些人是在吐槽吧?
是在吐槽她社畜听到闹钟后,垂死梦中惊坐起的本能吧!?
神术师:“昏迷了半个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祈祷?”
“天哪,真不愧是受到光明眷顾的穆莎小姐,对光明神冕下的虔诚无人能比!”
才刚刚醒来,穆莎就想骂人了。
她干脆闭上眼睛,继续躺平装死。
“这就又睡了?”
“算了算了,不能为难昏迷了半个月的人。”
神术师们不约而同的走向门口,从这间屋子里出去了。
“走吧,该去祈祷了,再不去就该迟到了。”
穆莎这才又一次睁开眼睛,默默地为自己装睡逃掉祈祷的行为点了个赞。
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她刚刚没有装睡,这群疯狂的信徒一定会把她从床上挖起来,抬进祈祷室里。
穆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她现在大概是在主楼的某一间屋子里,简陋的单人床下,是靠晶石维持着的繁复的图阵。
看图阵上的字符,这个图阵应该是等级很高的治愈术法,用于治愈重伤之人用的。
穆莎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床头上,那只翅膀缓慢抖动着的小蝴蝶身上:“冕下?”
银白色的小蝴蝶飞起来,落在了穆莎的头顶。
清冷的,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吾在。”
穆莎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欣喜在心中升起。
她开启逆转生死的术法完全就是个赌博,现在看起来,她应该是赌赢了。
神问:“饿了吗?”
穆莎把这个问题丢了回去:“您在说什么?您忘了吗,我已经不会饿……”
但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了。
穆莎迟疑地伸出手,摸在自己的上腹。
那份与她告别已久的饥饿感已经回来了,她的胃,正叫嚣着需要食物。
穆莎问道:“怎么回事?您又做了什么?”
这个“又”字就非常灵性。
完美表达出了她在面对伊提斯这个神的时候,内心的崩溃感。
伊提斯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饿了吗?”
“饿了!您现在在哪里?”
穆莎动作迅速的掀开被子下床。
她拎起自己的鞋子,正要穿上时,突然发现自己那双昂贵的鞋子下面被烧出了洞。
银色的小蝴蝶飞到了穆莎眼前,朝着厚重的华丽门扉飞过去。
“后花园,你过来吧,这里有食物。”
穆莎干脆丢开了鞋子,往自己身上丢了个能够浮空行走的神术。
她的神力已经磅礴到了可以肆意使用的程度,浮空术这种浪费神力的神术,她也可以用得像是喝白开水一样随便。
幽静的金碧辉煌的长廊里,蝴蝶飞过的地方,升腾着淡金色的缥缈薄雾。
穆莎追上去,跟着蝴蝶翻过窗户,跳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三楼。
穆莎猝不及防的摔落下去,好在有浮空术,她才安全的落了地。
如果她没有用浮空术,这么一跳少说也要摔折一条腿。
穆莎一把抓住正在绕着她飞的小蝴蝶,怒道:
“您带我走些正常的路可以吗?为什么要翻窗户?”
银白的小蝴蝶化成一团光,从她手心里溜了出来。
“这样比较快,而且,后面也没有窗户可以翻了。”
黑发少女气急败坏的站起身,追着蝴蝶走了上去。
※
穆莎穿过幽静的小树林,路过了尚在沉睡的植物园,从偏僻的小径走过了圣子的玻璃花房。
最后,她跟着蝴蝶,在等待着日出,即将开放的大片花坪之前停下了脚步。
那清冷圣洁的神明坐在长椅上,一缕霜雪一般银发自肩上滑落。
神轻轻地抬起头,那完美的面庞笼罩在黎明的微光薄纱之下,缥缈悠远。
穆莎远远地看着他。
她不免感慨:不愧是光明神,如此随意的姿态,都能坐出优雅矜贵的感觉来。
“过来。”
空灵的声音响起,如同古老的华丽乐章,似在耳畔悠久回响,又似镌刻在脑海之中。
正如这位神明一样,无处不在,却又不可触及。
穆莎走到他身边,她动作慢吞吞的,非常犹豫的样子。
还未等她再有动作,就有一股无可抵抗的无形力量,控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穆莎要起身,但是完全挣扎不了。
以前她觉得伊提斯是个厉害的神术师,再怎么厉害,也是个人类。
所以她往人家身边坐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心理负担。
现在……这可是光明神啊,坐在他身边意味着什么?
伊提斯从身旁拿过方形的提篮,放在了两人中间,又揭开藤条编织成的盖子。
他淡淡地说道:“食物。”
穆莎看了一眼所谓的“食物”,大惊失色。
提篮里垫了柔软的布,这种布常常用来包着面包之类的食物,可以保留余温,也防止面包被水汽氲湿。
筐子里的布匹上,还有一只更加柔软的浅金色小长毛猫,牠软乎乎的缩成一团,非常失落的低着头,毛茸茸的耳朵也耷拉着。
白皙修长,完美如工艺品的手伸出来,丝毫也不怜惜的捏起猫咪后颈,将牠从筐子里提出来。
伊提斯淡淡地说道:“保温用的,下面才是食物。”
穆莎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操作了。
她只能掀开柔软的布匹,下面的确是正常的食物。
穆莎拿出了塞料小面包,她低着头,食物的香味已经在空气里蔓延开来了。
穆莎咬了一小口,松软的面包外衣下,是煎烤出汁的牛肉和鲜香的蘑菇酱,带来了填满心灵的饱足感。
味道的意义也回来了。
穆莎抬起手,擦了擦干涩的眼角。
她侧头问:“您是怎么做到的?是把神格取出来了吗?”
伊提斯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扫落在她身上。
他说:“神格还在你身上,它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了,倘若吾取出它,你的存在就再也无法维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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