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好气又好笑地道:“好,祖母就是撑着当老不死的,也一定帮菀菀把嫁妆守住。”
顾清菀点头不已。
正说着,外头传来郭妈妈的声音,“二姑娘,这......”
顾老夫人道:“是清溯么,让她进来。”
今天是顾清漱陪着老夫人来上香的。本来她该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不过之前在大雄宝殿那边遇上她未来婆母了,她就过去请了个安。
她转头对送她回来的于懋道:“我先进去。”
郭妈妈撩开帘子,让她进去。
顾清漱进到内室,看到坐在小凳子上的熟悉身影几步冲过去,伸手轻拍在顾清菀肩上,“菀菀,你怎么回来了?”
转身却是一张陌生面孔冲她乐,“姐——”
顾清漱看了一会儿道:“我从前只听人说起过易容术,想不到真这么神奇。你如今藏在哪啊?”
“姐,我就要离京了,今日特地回来道别的。姐,祖母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顾清漱点头,“还用你叮嘱啊?菀菀,咱们都好好的。将来总能有光明正大见面的一日的。”她顿了顿,“祖母,是于懋哥送我回来的,现在人还在外头等着进来给您请安。我出去打发了他?”
她一眼就把堂妹的背影认出来了,于懋哥会不会也能认出来?不过认出来应该也无妨吧,他肯定不会去出卖堂妹、出卖岳家。
顾老夫人道:“你出去告诉他我已经歇下了,不用他再进来请安。”
“好的。”顾清漱转身出去。
于懋还老实站在外头空地上。他左右看了看,方才好像有人在看他。
徐濬在院内的大树后面站着呢。同为孙女婿,人家能光明正大杵在那儿,他却得避开,满心不是滋味儿。
等顾清漱出来把于懋打发了,他就走了出来,笑吟吟唤道:“堂姐——”
顾清漱愣愣地看看他,然后转头看向扶着顾老夫人出来的堂妹,“他?”
顾清菀笑,“姐,我也定亲了。”
顾清漱‘哦’了一声,然后朝徐濬福身,“我家菀菀自小娇惯,以后还要徐世子多担待了。”
徐濬拱手,“堂姐尽管放心。”
顾老夫人道:“好了,走吧。”这个孙女婿实在不便久留。
顾清菀红着眼眶看看祖母和堂姐,徐濬走过来道:“祖母,堂姐,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他揽着顾清菀直接跃过院墙,稍一停顿然后就跃到了远处树上,再几个起落直接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顾清漱道:“原来这么多年,徐世子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他身为质子,肯定各种不容易。但还能救下你妹,也算不错了。”
第22章
回到王府,顾清菀就开始盘算收拾细软。历代镇南王留下的东西包括密室地道里嵌入的夜明珠她都打算撬下来一股脑儿打包带走。
换言之,除了家具和房舍她啥都没打算留下。
以前搁这里没事,但徐濬这一跑,弄不好这里头的东西都得被齐潇祸祸了。到时候徐濬和她就要成徐家的罪人了。
看她在书柜前指点着,徐濬愕然道:“你连我小时候用的课本都要收走啊?”
“不然呢?得留着给后代儿孙看看,也好让他们知道当初你当质子时是何等用功。”说到这里,顾清菀心头一痛。可惜后代儿孙不会有他们的血脉传承!
徐濬道:“以齐潇的性子,到时候肯定得掘地三尺。这些课本又不是孤本绝本,我是打算留下来气气他的。你就让人把书房里历代先祖的手书......也对啊,以后我也是祖宗啊。行,那就都带走吧!”
他说到后面忍不住笑了起来,脑中想象着他和菀菀的后人对着这些书本追寻先祖事迹的场景。
顾清菀发狠道:“一个子儿都不给齐潇留下。”
她祖母、母亲都是将门之女,早同她讲过打仗打得就是军需。军需是什么,钱啊!所以,除了先祖遗物必须带走,其他但凡能换钱的肯定也都得带走。
徐濬道:“行行,都带走。不过不急啊,我估着悬镜司乱起来怎么都得是下个月的事了。张坚也不是那么好弄的!这中间估摸着我还得进宫去相看一两回。”
“行啊,到时候我捯饬你。”
徐濬道:“如果安排燕王府那个丑郡主我就称病不去了,不然跟我一直以来的形象不符。”
顾清菀回想了一下,“人家也不丑,就是其貌不扬了点。洛王府的郡主估计看不上你这个身份,太担风险。她也不会愿意嫁去南地的。以她的性子到时候肯定会搞出些事来。不过礼部肯定能从旁支宗室和公侯千金里替你找到合适人选的。”
徐濬闷笑两声,“说得好像你不好色似的。哎,我以后肯定是要上战场了。要是不小心破相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顾清菀正拿起多宝阁上的一只玉瓶看,闻言回头瞅瞅他清俊的脸庞,“这还不容易,你到时候也戴个面具做二皮脸呗。划破一层,还有一层!”
那天下棋他赢了,往她脸上贴纸条时捏着她的脸说她是二皮脸,顾清菀一直耿耿于怀。
至于毁容,你不行我都没打算不要你,脸上有疤算得了什么?她岂会和家里那个糟心老子一样浅薄?
“那我不如自恋一点,学兰陵王戴个鬼脸面具。”徐濬站在等身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身影。
顾清菀笑道:“也可以啊!对了,我们是不是还得分几拨走啊?”
徐濬点头,“苏妈妈她们肯定不和我们一起走。这些财物也交给她们先行带走吧。或者,你也......”
顾清菀摇头,“不,我要和你一起走。这一整个王府的人都跑掉了,只要你没脱身,那我们也是满盘皆输。最后的时刻,我会更加小心谨慎的。你今天带我同祖母、堂姐道过别,我再无遗憾了。”她迟疑了一下,“除非我是累赘,不然我都不要和你分开。”
“那自然不会。计划好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顾清菀斜睨他一眼,“那你拐我回京干嘛?”
这个动作真的是要美人才能做,不然看起来就会很滑稽。幸好她在密室里是真容,哪怕斜眼看人也只显得明眸善睐,婉转动人
徐濬心头一热,然后默念声阿弥陀佛,“好了,收拾东西的事你交代给小宁子就是了。他会盯着人做好的。”
顾清菀把自己当徐家媳的做派令他很是愉悦。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一把抱住她,“菀菀,还好你在!”
其实自从上次逃跑失败,他心头一直是很紧绷的。从南地传回来的讯息已经证明老头子铁了心要牺牲他换取最后的准备时间了。
到时候南地一举反旗,齐潇必定杀他祭旗,剖心挖肝,甚至可能是当众活剐。怎么激励人心怎么来!
让他在无比痛苦中,听着京城看热闹百姓的谩骂、嘲讽死去。
听说手艺最好的人,可以分成三天连剐三千六百刀才让人落下最后一口气。
白天出去挨刀,太阳落山被带回牢房灌参汤吊命,次日一早再去。如是三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要说他因此多恨老头子倒也说不上。他早对老头子绝了期望。
更重要的是,如果齐潇真能干掉老头子,让他的继母、庶母以及兄弟们相争,他也很乐意渔翁得利的。
所以,他们父子是一脉相承的心狠。
但这种时候菀菀肯回来陪他,这令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在外他得跟所有人演戏,在内也不能消极、懈怠,不然会有负那些把身家性命全托付给他的人。
只有在菀菀跟前,他才能卸下这些重负稍微歇一歇。他也会怕啊!
顾清菀感觉到他把头搁在自己肩头的分量,伸手抱住,“阿濬,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悬镜司的二把手卓步凡查到顶头上司张坚极可能侵吞了不只一件贡品,已经在暗地里全面展开调查。他联合了排名在他后面的三把手凌志。
排老四的刘成辉没被他看在眼底。这人不影响大局!
刘成辉对上司们加剧的明争暗斗有所察觉,他选择了明哲保身不站队。
但外头的事可以不管,自家的事却不能不管。
他今日到镇南王府见徐濬,受邀入后院书房喝茶。
被站在书桌旁的福伯告知他宠爱了四年的外室、他唯一的儿子的生母竟然是南地细作!
他已经将近五十,独子才三岁。
刘家人丁单薄,没有侄儿可以过继给他。这十几年他纳了几名妾室也一无所出。原配一门心思想从娘家过继一个侄儿。
身为悬镜司的四把手,刘成辉手上沾过的血也是不少的。
成婚多年一儿半女未得。六年前一位高僧指点须多做善事,并以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做配才有传宗接代的一线希望。
为此,他多方寻觅,瞒着善妒的原配强纳了一个采桑女为外室。一开始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却不想外室真给他生出了一个大胖儿子。
他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惜从一开始就是镇南王世子给他设的套。
他拍案而起,“徐世子此时告知此事,是意图逃跑了吧?掌镜使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个大奸之辈。你以为我会受你胁迫?你有本事就留下我,不然我定然要去告你一状的。”
徐濬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盏,“本世子留下你或者杀了你,不出半日这镇南王府怕是就要被围了。不过,你就真的不为令公子考虑?”
“你、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只是请他上门做客而已。他母亲是我南地的人,本世子能对他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顾清菀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进来。
孩童看到刘成辉就跑了过来,“爹爹——”
刘成辉一把抱起儿子,目光却震惊的落在顾清菀身上。
皇帝心心念念了许久,至今还令悬镜司暗地里寻找的永宁侯府嫡女竟然出现在镇南王府后院!
顾清菀笑吟吟道:“刘大人,这孩子的母亲在帮我的丫鬟分线。我带他出来玩耍,听说你来了就带来给你见见。”
“爹爹,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来?爹爹,我头回出门走亲戚呢。”孩童窝在父亲怀里,兴奋不已的道。他手里还抓了一颗麦芽糖在舔着。
徐濬站起来,“走,让他们父子单独说会儿话。”
屋外不远处有一架搭在树下的秋千。顾清菀站了上去,让徐濬推她。欢声笑语不断从窗口传进来。
“爹爹,我也要坐秋千。”
刘成辉此刻脑中浆糊一般。镇南王世子好手段,这些年竟把整个悬镜司、整个朝廷的人都当猴耍了。
即便他此刻杀得出去报信,但儿子肯定是没了。他年近半百仅此一子啊!这是他老刘家的根。
而且顾家千金肯定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她一旦进宫,侍奉君侧。还能让自己有好果子吃?
这一次刘成辉比前世更快的做出了决定。
“愿唯世子马首是瞻!”
孩子母亲过来把孩子抱走,带他去里头玩小的秋千。
徐濬停下手里推顾清菀的动作,“老刘啊,你也算是看着本世子长大的,而且一直多有关照。为此本世子特地寻来名医,替早年受伤的你留下后代。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及时通些消息就可以了。”
刘成辉扯扯嘴角,“六年前徐世子就给我设局了。那时候你才十岁吧。还是掌镜使把你看得分明,你就是个狼崽子。”
徐濬笑,“做质子还清如小溪,那不是找死么?这种福气是只有令公子这样被呵护长大的孩子才配拥有的。”
顾清菀撇嘴道:“说得好像你们悬镜司的人多纯良似的。”
第23章
刘成辉冲顾清菀拱拱手,“顾姑娘一直就在镇南王府?”
“我就是秦熙,咱们打过几回照面的。”
刘成辉自嘲一笑,“老夫真是枉被人称一句刘神眼。”
“这倒怪不得你。一个侍妾而已,本就不是你重点关注的对象。七巧公子说以后若有机会要同你公平较量一番。刘大人保重,等我们回来再让他来找你。”
刘成辉脸色微变,自然听得明白等他们回来是什么意思。
这艘船他已经上去,下不来了。
徐濬道:“你先回去吧,她们母子稍后自会归家。”
刘成辉拱手道:“是。”他们原本就不能一起离开。
经此一事,他对悬镜司的权力争斗愈发的淡了心思。
六月二十六,齐潇召徐濬入宫听新戏。
临出发前,顾清菀拿出一串黄花梨木的念珠给他缠在左手腕上。
徐濬举起来,“这是提醒我今日须清心寡欲?”
“我不是说了要捯饬你么。”你清心寡欲还需要提醒?
徐濬今日的打扮和平常并没有两样,通身上下也就多了这一串念珠而已。
他自然不敢说顾清菀言而无信,没有好好捯饬他让他好进宫同洛王府郡主相看。他晃晃手上念珠,“为什么用这个捯饬我?”
顾清菀道:“警告她,不许往你身上泼脏水。”
洛王府清和郡主同京中年轻的名僧光藏有私情,还送了自己素日枕的玉石枕头给他。这件事后来闹挺大的。
前世她和徐濬在皇后主导下相看,场面还挺大。不是单只叫了清河郡主一个。她的贴身丫鬟却当众说出亲眼看到徐濬在御花园一角狎昵一个清秀的小太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小太监也期期艾艾的,表面说徐世子没有,实则坐实了这桩事。
徐濬没有辩解,不过顾清菀觉得清和郡主和光藏和尚的事应该是他捅破的。几天后光藏和尚藏在屋里的玉石枕头就被小偷偷了,而且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最终僧人被杀,郡主闺中名声尽毁,又拖了几年才低嫁出去。
前世顾清菀在后宫听人传这两件事传得热热闹闹的。
听到前一桩事时她心头堵了几天还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那会儿她也忙于宫斗,就没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