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我担心过。”
“沈老师。”应隐打断他,很迫切地岔开问:“嫂子还好吗?听上次晚宴说,她刚怀了二胎,孕吐很严重?”
沈籍停顿一下,将烟咬上唇角,垂着那双深情的眼:“她很好,已经不怎么在我面前提起你了。”
应隐讪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里空旷,幽蓝的夜空漫无边际,但她仿佛无地自处。
沈籍的老婆在片场防她防成什么样了,拍摄时,那道视线比摄影机的存在更惊人,如火炬。在那样的视线下,她常常觉得自己衣不蔽体,是个不足为信的婊子。
但导演严格,不掺沙子。
她和她,都没有办法。
尺度戏那么多,每每清场,听着摄影机运转的声音,看着宾馆吊顶上那翡翠琉璃灯,应隐眼前总浮现出片场外,沈籍老婆的那一双眼。
他老婆后来接受采访,问担不担心老公因戏生情。她笑颜温婉:“不担心,沈籍不是只喜欢身体的肤浅男人。”
避嫌三年,无论什么场合下相遇,他们都不说话、不寒暄,别人提起合作,他不说话,她记不清。
如今猝不及防遇上,沉默倒显得真有什么。
应隐想直接就走,又迟疑是否该再关心几句他妻儿老小。搜肠刮肚间,听到沈籍叫她一声:“小隐。”
应隐条件反射地望过去。
沈籍最终遥望着她双眼,念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美坚。”
黎美坚,是他们那出戏的女主角之名。
一支烟的功夫,叙旧太短,寒暄太长。
沈籍终究是没能抽完这支烟。在应隐告辞前,他先捻了那剩余的一长截,说:“我先走。”
应隐点了下头。黑色玻璃门外人影离去,她舒了一口气,在夜风中站着。
刚才情急之下挂了商邵的电话,既唐突也冒犯,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但突然被挂了电话,他竟然也没有再重拨回来。
拇指移上通话记录,正要点开时,身后再度有了声响。
“为什么魂不守舍?”
应隐的双肩颤了一下,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商邵。
他身上沾着夜露潮气。
这人走到哪儿,都是出大厦入车,出车厢入厦,鞋尖不沾尘埃,对地毯的脚感远比对水泥路面更熟悉。
应隐想不通,一个本该坐车离开的人,怎么会沾了夜露?
“你不是走了?”
“又回来了。”
“走路离开的?”应隐不解。
“交通管制,走回来的。”商邵轻描淡写地说。
几百米的距离,一路红灯长龙,街道水泄不通。
司机将他在路口放下,他走回来,司机则绕远道,慢慢地再转回剧院的地下三层,以待接他。
待惯了高楼,习惯了自云端俯瞰,商邵是有段时间没在街边走过了。
人行道上电动车飞快,如箭矢般飞掠过棕榈树的叶影。
他一边走,一边心口发沉地听着电话那端。
那是种惴惴的、如同沉了水的感觉,发着闷,让他呼吸不畅。
脚步越走越慢,最终不自觉停住。
电动车一声尖锐长鸣,在那声“美坚”中,他条件反射地挂断。
“为什么回来?”
“忘了一件东西。”
应隐料想他也不会为了自己去而复返。但刚刚见了他的第一秒,心里是有期待的,藏了一些半高的雀跃。
她抿了抿唇:“忘了什么?”
商邵不答反问:“为什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有。”
商邵没有强行要她承认,散漫地岔开话题问:“刚刚在走廊上,被打断前,你问我什么?”
“我问……”应隐磕绊住,回想了一下,败下阵来:“……我问了什么?”
不过二三十分钟前的对话,她就已经忘了个干净。否认自己心神不宁,还真是很没说服力。
“你问我为什么还跟前女友藕断丝连。”
“啊?”应隐更努力回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