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准说:“你别太担心。给阿辞做手术的医生是我的老同学,技术在全国都是一流的。我问过情况,没什么大事,一个小手术。”
付媛握着她的手,指尖微凉,笑容勉强:“对。救治及时,没事的。”
沈宴欢也说:“我爸都说没事,肯定就没事了。嫂子,你放心吧。”
他们的到来给了苏蔚一针强心剂。
她点了点头,努力平复心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个沈父口中所谓的小手术,一直做到天亮。
等手术室前头的绿灯亮起,大家瞬间围了上去。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颊有两道深深的勒痕。
他朝沈准疲惫地点点头,说:“老沈,人我给你救回来了。”
不知是苏蔚的错觉,还是什么。
她看见那个温良恭俭的男人,脚下轻微踉跄了一步,然后紧紧握住了医生的手,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
付媛跟在身后,闻言缓缓蹲下身,双手掩面,低声痛哭起来。
医生想安慰两句,被沈准拦住。
“让她哭会儿吧,憋了一路。辛苦你了。”
医生叹了口气,说:“麻醉药效没过,那小子估计还得几个小时睡,你们先去休息会儿吧。”
沈准点点头,先让医生回去休息。
苏蔚膝下猛地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沈宴欢后知后觉地咋了下舌头,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漫长的几个小时,死神真的就站在哥哥的身边,而父母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有位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过来,问:“暴力伤人事件中,谁是目击者?”
苏蔚缓慢地举起手:“我是!”
“和我去趟警局吧,需要做笔录。”
苏蔚站起身,沈准吩咐沈宴欢:“你和小晚姐一起去,结束了送她回家。你也回家吧,没人盯着,也得好好写作业。”
沈宴欢鼻头一酸,揉了揉眼睛:“我把作业拿医院来写。”
苏蔚摇了摇头,说:“不用,结束后我助理会来接我,就让欢欢留在这儿吧。”
沈准没再拒绝。
知道沈宴辞没事,苏蔚也就安了心。念着需要回家给他拿些替换衣服和日用品,她跟着警察往外走的时候,给白白发了条短信,通知她来警局接她。
一走到警局,就看见一个妇人带着俩孩子,躺在地上鬼哭狼嚎。有女警官上前扶她,她胡乱蹬着脚,翻了个身继续哭。
“你们是想让我死啊!黑心医生砍了我女儿的脚,你们这些黑心警察又把我男人抓起来。剩下我一个妇女,领着两个还吃奶的孩子,你们这是在逼我跳楼啊,活不下去了。”
带苏蔚回警局的是个辅警,姓王,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他抓了把头皮,向苏蔚解释:“她就是伤人者的妻子,在这儿闹着让我们放人呢。苏小姐,咱们去里面吧。”
苏蔚点点头,跟着王警官一起往里走。
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妇人已经走了。
那位女警官伸了懒腰,冲小王说:“小王,你下班吧。”
王警官问:“人走了?”
女警官心累地吐了口气:“可不嘛!在这儿闹了一圈。接了个电话,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小王点点头,转身对苏蔚说:“苏小姐,需不需要派辆车送你回去?”
“不用。”苏蔚疲惫地笑笑。
恰逢白白的电话打了进来,苏蔚朝王警官点了点头,边接电话,边走出了警察局。
白白接到她,看她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满脸疲惫,也没敢多问。
直接启动车子,问她去哪儿。
“安颐城。”她要回去取些东西。
沈宴辞的家离这儿不远,白白开车赶到,看着她沉默的下了车,也跟着下去,随着她上了电梯,走进那些布局略显狭窄的小三居室。
苏蔚丢给她一双拖鞋,自顾自走进衣帽间,给沈宴辞拿了几件贴身衣物。
白白默默看着她忙,却又插不上手。
直到她接了个电话,死气沉沉的脸才有了几分生气。
沈宴欢告诉她沈宴辞已经醒了,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会儿,再过去。
她跑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化了个妆,才跑出来哑着嗓子问白白:“是不是看不出来哭过?”
白白望着她那双浮肿未褪的眼睛,违心地点了下头。
苏蔚这才算满意,提起收拾好的东西,说:“我们去医院吧。”
白白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蔚宝,你怎么了啊!”
她笑着说:“没事啊。就是沈医生昨天做了个手术,我有点难受。”
“手术?”白白茫然地望着她,“沈医生[獨]怎么...”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白白下意识垂眸去看,拇指点亮屏幕,视频软件推送过来一条新闻。
【妇人控诉某医院夺去女儿双脚,主刀医生疑似苏蔚男友。详情戳→】
“蔚宝!出事了!”
她话音刚落,高榕的电话就打进了苏蔚的手机。
苏蔚不明所以地接起,听到那头近乎阴沉的声音。
“蔚宝,你在哪儿?沈医生还好吗?出大事了!”
白白趁机点进热搜,榜上前三都是有关此事的新闻。
苏蔚瞳孔猛然一缩,伸手点进其中一条。
@豆瓣某只鹅:用户名@还我女儿双脚发布长微博,称@中心医院某医生为了提成高昂的手续费,在手术协议书没经过家属签字的前提下,擅自对女儿进行截肢手术。丈夫因气不过,昨日与医生发生争执,被关进拘留所。现在她领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住在医院的走廊里。有路人留言说昨天凌晨去中心医院看病,遇到袭医事件,并传来了一段视频。有眼尖的网友看到了苏蔚,扒出主刀的医生就是她的男朋友。
视频中苏蔚跪在地上,死死地护住地上血流不止的人,不停地尖叫着“救命”。
苏蔚咬了咬牙,听到高榕说:“现在舆论的风向很不好,好像有人在刻意带节奏。”
苏蔚就着白白的手机点开了评论。
【那位妈妈自己不会玩社交软件,微博还是亲戚帮忙代发的。太可怜了,医生也太黑心了吧。】
【啧啧啧,要不然怎么养得起大明星呢。我就说苏蔚一个身价过亿的大明星怎么可能找一个工薪。】
【苏蔚的包包都是用病人的血换来的吧。也不知道她夜里会不会做噩梦。】
【我要是女孩的爸爸,别说给他一板砖了,我砍死他的心都有!希望这位医生以死谢罪。】
【医院的声明你们看不见?不截肢小姑娘会死的啊。能不能不要跟风黑!】
【苏蔚粉能不能躺平任嘲啊。不给你黑心姐夫洗地,我们只骂你家姐姐眼光差恋爱脑,洗地了我们可就连着你姐姐一块骂了!】
【说不截肢小姑娘会死的,麻烦听听人家家长说的吧。人小姑娘麻醉劲儿没上来,听见医生说要跺了她的脚,害怕得强打起精神求着医生不要截肢,医生压根没听。真不截肢会死的话,人家家长会不同意?难道他一个医生比父母更爱孩子?某家粉丝再帮黑心医生洗地,你姐姐马上出车祸也被剁双脚哦。】
苏蔚看着这些评论,气得憋红了脸,直掉眼泪。
“榕榕姐,你快让人去公关啊!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高榕说:“这次很明显背后有推手,那位家长的微博我刚拿给公关团队看过,他们都说绝对是专业的公关团队写的。而且他们在把话题往你恋爱脑,没眼光上引。沈医生只是普通人,如果这个时候做公关,网友一猜就知道是你在维护男朋友,会有更多人把矛头对准你。”
苏蔚试着和她商量:“那我发声讲清楚事情原委,行吗?”
“谁会听你的?大家永远只同情弱者。你现在发声,更会让网友觉得你仗着自己是公众人物欺负他们。”高榕苦口劝她,“你放心,公关的事情,我会看着办。对了,白白在你身边吧?”
苏蔚点点头,把手机交给白白。
白白接过,和高榕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拿着她的手机鼓捣了片刻,才又还给她。
“榕榕姐说开完紧急会议,会去医院找你。榕榕姐让我暂时修改了你的微博密码,最近这段时间,你别上网。”
想想网上那些刺眼的评论,苏蔚简直快要窒息了。
她来不及纠结白白修改了她的微博密码,拿着东西赶回了医院。
第五十章
所幸沈家父母都不怎么上网,沈宴欢这会儿也没空。网上那些刺眼的评论,他们暂时看不到。
苏蔚赶到医院的时候,沈家父母都坐在病房里和沈宴辞聊天,沈宴欢趴在一边安静地写作业。
见他们都神色无异,她长吐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去。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摘了呼吸机,头顶裹了一层纱布,唇色泛白,摘了眼镜的那双眼睛愈显得温润柔和。
精神看起来很不错。
沈宴辞看见她,勾唇浅笑着问:“哭了?”
苏蔚放下东西,嘟起嘴巴说:“我才没有。”
付媛拉起她的手,笑话道:“还说没有,眼睛还肿着呢。”
她心疼地对沈宴辞说:“可把小晚吓坏了,我和你爸到的时候,她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哭得站都站不起来。”
沈宴辞缓慢地伸出手,付媛会心一笑,把掌心里的小手,交到他手里。抬眸朝沈准示意了一下,拽着窝在一边写作业的沈宴欢,离开了病房。
他柔声说:“辛苦了。”
“没有。”
苏蔚不知怎的,眼睛有些发酸。伸手揉了揉,反倒揉出了几点晶莹。
沈宴辞低声叹了口气,心肝直疼,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蔚挨着床边坐下,揉了下鼻尖,垂着眸说:“我都听元医生说了...”
“嗯?”
她抬眸,拇指轻捏了一下他的掌心,认真地说:“虽然他们很过分,但我为你骄傲。在手术台上,没有放弃生命的沈医生...很酷!”
“好巧。”沈宴辞勾起唇角,说:“我也这么觉得。”
嘶...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
刚做完手术,他需要多多休息。苏蔚没和他聊太久,等他睡着后,就离开了病房。
高榕开完会赶来了医院,正在停车场等她。
因为贾萍萍母亲的曝光,中心医院混进了很多记者。苏蔚用围巾把自己裹紧,戴上帽子和墨镜,做贼似的跑到停车场钻进高榕的车。
高榕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她一上车,高榕就问:“沈医生怎么样了?”
“刚做完手术,还需要住院观察。”
高榕叹了口气,说:“你又看微博了吗?现在网友请愿医院辞退沈医生,吊销他的医师从业资格证。”
苏蔚不可思议地问:“什么?凭什么?他是为了救人啊!如果没有他,贾萍萍...”
“你先别急,听我说。”高榕按住她躁动不安的双手,说:“我问过公司的法务,没有家属和病人本人同意,医生擅自给病人手术,本来就不对。我来是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苏蔚不解:“什么打算?”
只是半天没刷微博,苏蔚对外界的消息,已经把握不到了。
高榕问:“要分手吗?”
苏蔚瞪大了双眼,硬声道:“我不分手!”
高榕握住她的手说:“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形象,几个正在洽谈的项目,负责人纷纷和我把合同拖到年后再签,摆明了是想看看事态发展趋势,再决定签不签。而且现在你的粉丝都在以脱粉相逼,让你分手。”
苏蔚一把甩开她的手,不可思议地问:“榕榕姐,因为丢了几个资源,粉丝不喜欢我,你就要让我和沈医生分手吗?”
高榕紧皱起眉,语气放柔和了些:“身为经纪人我要以你的事业为重,身为朋友...你和他本来就不合适。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要养他吗?”
苏蔚眼睫轻颤,垂下眸抠着手指,缓慢地说:“榕榕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喜欢他。钱呢,我有很多。事业的顶峰期我也享受过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过气女明星。所以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我并不是很在乎。出道八年我全年无休,努力训练,到处跑通告。赚来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可以随心所欲做喜欢做的事,爱想爱的人吗?就算他做不了医生,甚至下半辈子什么都做不了。我的经济能力,还是能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地在一起。”
她顿了顿,沉默了片刻,缓慢地抬起眸,用一种渴望被理解的目光望向高榕。
“沈医生很优秀,就算不做医生,他也能养得起我。就算他真的养不起,我养他也可以。”
高榕静静地与她对视,过了许久,她终于叹了口气,别过眸子。
来之前一连接到合作方几个要暂停合作的电话,高榕发誓这一回儿无论如何都要做个恶人,结果在小姑娘无辜又殷切的目光下,还是妥协了。
她说:“现在医院出的声明和医院工作人员的微博,全被吃瓜群众当做沆瀣一气欺负人。舆论也是一边倒,各路营销号齐齐往你身上带节奏,很明显是要拖你下水。背后绝对有人在操纵,圈子里敢惹我们未来娱乐的人没几个,大概率是你前公司和夏安然那个狗东西。这事我已经向公司高层请示,要调查国内的营销公司。只要找到证据,就能打一场漂亮的舆论翻身仗!”
苏蔚疲惫地点点头,她对这些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接下来就是新年,苏蔚没有通告,也没回家。
苏家父母听说了新闻,赶在除夕夜飞到北京陪女儿一起过年。
热闹的春节,各大卫视的春晚节目霸占微博热搜的同时,花季少女被锯双腿的相关新闻也总占着那么一两个热搜位。
偶尔热度稍退,不过半天就会被刷上来,再有人带一波苏蔚团队撤热搜的节奏。
网上的脏水一波又一波地泼,和她相关的微博底下尚且有粉丝维护她的控评,而和沈宴辞有关的微博,全是一片骂声。
路人骂医院无良,医生黑心,那些讨厌苏蔚的黑粉也个个跳出来踩一脚。
微积分们对外极力撇清苏蔚和沈宴辞的关系,在自家超话里,也纷纷艾特起苏蔚,希望她和男朋友分手,划清界限。
医院被迫公开了贾萍萍的手术视频,证明当时的情况,不对病人截肢,极大可能会危及生命。
没隔一个小时,微博用户@还我女儿双脚就公开了贾萍萍的一段视频,她指认在手术过程中向沈宴辞明确表示宁死也不要锯她双脚。
医院公开的手术视频,听不到声音。贾萍萍向沈宴辞求救的那一幕,被解释成在恳求医生不要锯她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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