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听罢眼圈又红了几分,她低声哽咽道:“公主,婢子实在对不起你……”
魏纨珠见状眼底浮现一起无奈,于是叹声,“那你现下打算如何呢?”
“这孩子自然不能留!”还未等檀香回答,木香便急声道,“公主殿里的婢女怀了王爷的孩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公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木香面色愠怒,继而上前对檀香说道,“檀香,你已经害过公主一次了,这次若是公主因为你而坏了名声,我木香一定不会放过你!”
檀香闻言小脸泛白,继而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神色惊恐又委屈,眼眶里蓄着的泪水顿时又涌了出来。
“不、不,婢子还没见到长平王,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檀香说罢便失声痛哭,她上前紧紧揪住了魏纨珠的衣角,哀求道,“公主,公主,您发发慈悲,让婢子生下这个孩子吧,他还这么小,若是生下来了,长平王他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孩子的,公主!”
魏纨珠就这么僵直地站着,耳边传来檀香的阵阵哀求。
她清楚,檀香是她身边的有头有脸的大宫女,若是让她就这么无名无分地生下长平王的孩子,势必会在宫中引起流言蜚语。更重要的是,太后向来不喜庄贵妃一流,长平王又是庄贵妃所出,此事若是让太后知晓,也必然会让她在慈安宫好不容易稳固的地位再次岌岌可危。
魏纨珠捏紧了手心,心中更是百般纠结。
檀香见魏纨珠神色不动,愈发痛哭哀求起来,连一向细柔的嗓音都哭得愈加嘶哑,眼眶通红,整张脸都哭得煞白一片。
魏纨珠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原本以为,她重生后,对于一切阻碍自己的人与事都不会再心慈手软,可现下望着死死护住自己肚子的檀香,魏纨珠忽而懂得了一个女人作为母亲时的坚强。
也许自己的母妃当初也是这样,拼命地求,拼命地守,自己才得以安然无恙地存活下来。
魏纨珠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深深看了檀香一眼,有怜惜,有失望,也有再不复返的最后一丝信任。
“公主,千万不能让檀香留下这个孩子。”木香劝道,神色愤愤。
第26章通房
魏纨珠未答木香的话,只起身坐回了软塌上,清浅的黛眉微蹙,眼底神色冷然。
早前就说过,那副耳坠是由价值连城的和田白玉所制,绝不是寻常的白玉。而当时魏纨珠也查到了太后宫里打造白玉观音的和田白玉余料是送往了皇后、庄贵妃以及太子宫里。
那日木偶一事败露,魏纨珠严词拷问檀香,檀香那时虽惊慌失措却咬牙只说耳坠是魏琅华用来收买她的赏物,随后便哭得涕泗横再三恳求流魏纨珠原谅她,魏纨珠念在檀香是初犯,也念及她们一同长大的情分,未将檀香交于司刑司处置,只是罚了她三个月的俸禄。谁知今日要不是被她们发现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檀香竟还不知要瞒她们多久。
“檀香,今日若不是我们发现,你还打算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魏纨珠冷声,眼中尽是失望。
“公主…婢子…婢子…”檀香无从辩驳,只能轻声哽咽,“公主,婢子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现下也不奢求您的原谅,只希望公主能饶过婢子肚子里的孩子,孩子他是无辜的啊!”
“孩子是无辜的,可我就不无辜吗?”魏纨珠看向檀香反声问道,声色皆冷,“檀香,先前你受魏琅华指使,我念及旧时情分饶过你一次,结果你对我却半句实话都无,现在你还想让我怎么相信你!”魏纨珠说罢,杏眸微湿。
“婢子…”檀香抽泣,却也说不出半句解释的话来,只能垂首抹着泪。
“檀香,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最清楚不过,如今你扪心自问一句,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公主?”
“公主…婢子不敢…”檀香哽咽,一双秀目哭得红肿,她伸手揪紧了被褥,泪流满面,“婢子只想…只想保住这个孩子而已…他还这么小…还未见过他的父亲呢……”
“檀香!你到底想惹出多大的祸端!”木香愤声,伸手指着檀香,嗓音气得发抖,“明知道长平王与庄贵妃他们对公主处处为难,你竟然还想生下长平王的孩子?!”
木香红着眼圈,嗓音哽咽:“檀香,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
“我…”檀香咬唇,依旧哀求地望向魏纨珠,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魏纨珠的心已寒了半截,她没想到檀香竟然到现在都还一心一意的想着长平王。
魏纨珠起身从榻上离开,只侧目冷冷望了檀香一眼:“檀香,我今日只对你说最后一句话。”
檀香抬眼,面上带着几分希冀。
魏纨珠敛眸,神色冷到骨子里,眉眼已是全然的失望之色,“你若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那就是想让我死。”
……
已是五月底,临近大暑,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透蓝的天空上,盖住白而厚的云层的日光艳艳,空气中都带着几分灼热的暑意。
三五只知了盘踞在绿荫密密的树杈里,发出阵阵聒噪的虫鸣声。
魏纨珠今日穿了一件水葱色的撒花软烟罗裙,一头乌黑的青丝也因怕热而绾成了两个俏皮的揪揪。快要及笄的魏纨珠,样貌初开。冰肌莹彻,皓如凝脂,真可谓颜如玉,气如兰,柳亸花娇,韶颜稚齿。
褪去冬装的杨柳细腰不堪盈盈一握,款步之间也是娇俏生姿,虽年纪尚小,却已可窥倾国之色。
这日一早,魏纨珠去太后宫里请安,方坐榻上,白嫩的小手便持着自己那把苏绣金鱼图的团扇连连扇起风来。
绯红的小脸浮着两团红晕,乌润的眸子也像是含着两汪清泉。
安嬷嬷见状立刻端上一盘西瓜,不到一刻便被魏纨珠连吃了几好几牙。
“你这小妮子,还没到真正的热天呢,就这样怕热。”太后轻笑,抬眉调侃道,“那西瓜可得少吃,免得夜里闹肚子。”
一旁的安嬷嬷听罢,连忙命人撤掉了那盘已被魏纨珠吃得所剩无几的西瓜果盘。
魏纨珠吃得餍’足,这才注意到殿里的婢女太监们走进走出,手里还来来回回的放着各式物件。小姑娘顿时杏眸微疑,看向太后问道:“皇祖母,今儿可是什么好日子?您怎么开始布置起大殿了?”
太后闻言眼露笑意,继而笑道:“哀家倒是忘了和你说,今日是毓章的生辰。”
“太傅大人的生辰?”魏纨珠微惊,一双杏眼瞪得圆润。
安嬷嬷顿时被魏纨珠这幅娇憨模样给逗笑了,于是解释道,“谢大人每年生辰都会来主子这里用膳的。”
听到这话,太后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叹了一口气。
“毓章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娘,这些年若不是哀家一直记着他生辰,他那心狠的爹何时管过他。”
魏纨珠见太后似是神伤,连忙上前安慰道:“可太傅大人有皇祖母这般疼爱他姑母,已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了啊。”
“是啊,这些年来主子视谢大人为己出,谢大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早就记着主子您的好的。”安嬷嬷也笑道。
太后闻言面上这才又恢复了先前的几分笑意,“你们就安慰哀家吧。”说罢轻轻拧了一把小姑娘粉腮上的软肉,眼带宠溺,“你这个小妮子今儿也留下用膳,人多热闹些。”
魏纨珠脆声应下了,随后想着谢斐上次在漠北帮了自己不少的忙,现下谢斐生辰了,她也理应给谢斐备上一份生辰礼才是。
“皇祖母,太傅大人过生辰,珠儿空着手实在有点不妥当吧…”魏纨珠嗫嚅,白嫩的玉指绞了绞,抬眸望着太后,乌黑圆润的杏眼一片娇憨。
“没事,毓章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你若是有心,待会儿多吃些便是。”太后目光慈爱,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
“皇祖母,您就帮帮我嘛……”魏纨珠听出了太后在笑她吃得多呢,顿时抱着太后的胳膊撒起娇来。
“你呀你,鬼灵精儿的!”太后勾唇,伸手点了点小姑娘白嫩的额头。
太后说了谢斐的一些喜好,但魏纨珠听罢觉得自己还是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于是又追问了太后几句,最后得知了谢斐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是茯苓糕,当下便准备亲自去小厨房给谢斐做一些茯苓糕。
不要看魏纨珠平日里吃得多,其实做糕点的手艺也是不容小觑的。小的时候,母妃不受宠爱,御膳房的一行人也不把她们宫里的人放在眼里,平日里魏纨珠连像样的零嘴吃食都见不到,后来还是母妃心疼她,便学做了诸多种类的小糕点,日日做给她吃,她不仅爱吃也跟着母妃学了几手,如今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还是魏纨珠最自在的时光了。
魏纨珠还未进小厨房,便听几个婢女嬷嬷聚在一旁插科打诨,不时地还哄笑几声,于是侧耳听了几句,其中还夹杂着什么“美人”、“通房”的。
魏纨珠听罢故意推门高声道:“好呀你们这些人,不去干活,躲在一块儿偷懒呢!”小姑娘抿唇笑着,乌溜的杏眼弯成了两弯月牙。
婢子嬷嬷们听见声响本还惊慌着呢,一见是魏纨珠,顿时都也不害怕了,一同招呼道:“公主您怎么亲子来小厨房了,要吃什么,吩咐奴婢们送去便是,这里油烟大,可别熏着您!”杜嬷嬷上前,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
九公主一向平易近人,又生得一副雪白玲珑,娇憨可爱的模样,宫里的这些小主子,哪个都没有魏纨珠这般讨她们这些下人喜欢。
“我是来做茯苓糕的。”魏纨珠脆生生道,随后又看向杜嬷嬷,杏眸亮晶晶的,“嬷嬷,你们方才聊什么呢?听着那么高兴,也说来与我听听啊。”
魏纨珠时常来小厨房,除了给自己打打牙祭以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小厨房里各宫的消息最为灵通。
除了哪日哪宫哪妃被宠幸了的这些琐碎事,甚至宝华殿外侍卫今日穿了几条裤子的事都能给你扒得清清楚楚,所以魏纨珠平日里最喜欢与这些嬷嬷婢子们聊天了。
小姑娘一声“嬷嬷”喊得甜滋滋的,杜嬷嬷一颗心顿时都给听化了,当下便露出一抹神秘兮兮的笑。
“哎呦,奴才们还能聊些什么呢,不斗是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吗?”杜嬷嬷一边说,一边利落地替魏纨珠准备做茯苓糕的食材。
魏纨珠见状,心中更是愈发好奇了,“哎呀,好嬷嬷,您就同我说嘛。”魏纨珠凑到杜嬷嬷跟前一个劲儿地撒着娇。
杜嬷嬷架不住这么一个甜娃娃的撒娇攻势,当下便将藏在肚子里的话一个劲儿地全给倒了出来。
“还不是说的谢大人嘛!”杜嬷嬷摊手。
“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怎么了啊?”魏纨珠瞠目,没想到今日竟是听到了谢斐的小道消息。
要知道,宫里的这些绯闻轶事,可从来都不会和那位仙姿佚貌,光风霁月的太傅大人沾上半点关系的。
“公主您还不知道嘛,太后昨日可是在教乐坊亲自选了一名乐女给谢大人做通房呢!”杜嬷嬷掩唇偷笑,“听说还是昨个儿夜里太后吩咐将人送谢大人府上的。”
一旁的几位小宫女也凑了过来,顿时叽叽喳喳道。
“对呀,奴婢上次亲眼还见过那名乐女一回,可是个十足十的大美人而呢!”
“这下可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对呀对呀,谢大人年轻有为,容貌又生得那般俊美,那个乐女上辈子是修了多大的福分啊!”
耳旁姑娘们的聒噪声,和殿前那棵榕树上的知了差不多。魏纨珠听着听着,顿时揉面团的精神都没了,杏眸呆滞,满脑子都是谢斐要纳通房的事。
“哎呦,公主,您怎么把酱油也给倒进去了啊?!”耳旁传来杜嬷嬷的惊呼声,魏纨珠连忙低头,发现原本还是白嫩的面团此刻糊着一团黑漆漆的酱油。
无奈,魏纨珠只得重做一份,可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从倒错酱油,到加多了水,再到撒多糖,倒错了盐,魏纨珠终于成功得将茯苓糕做成了一盘黑墨团。
杜嬷嬷和小宫女们昧着良心夸了魏纨珠几句,最后好说歹说地将魏纨珠从小厨房里劝了出来。
魏纨珠刚出来,便听屋门“啪叽”一声落了锁。魏纨珠惆怅地看了一眼梨花木食盒里的已然不成形的“茯苓糕”,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低头,白嫩的双下巴也悲伤地“瘦”了。
……
等魏纨珠提着一盒黑墨团回慈安宫,忽觉周围气氛一片古怪。
进门便见太后面色不悦,一旁的安嬷嬷还在悉心劝着。
“这是……”望着地上洒落的酒水,以及摔碎地餐碟,魏纨珠娥眉轻蹙。
“珠儿,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太后抬眸,嗓音显然还带着未完的怒气。
“皇祖母,发生何事了啊?”魏纨珠轻声问道。
“谢大人方才托人来说今日不来主子这里用膳了。”安嬷嬷解释道。
魏纨珠闻言,杏眸微敛,柔声安慰太后道:“兴许是太傅大人政务繁忙,今日抽不开空呢。”
太后闻言又叹了一口气,看向魏纨珠的眼中夹杂几丝无奈,“哀家自然不是为这个生气,算了,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魏纨珠闻言更是一头雾水了,看向安嬷嬷寻求解释,谁料安嬷嬷也只是摇头不语。
气氛有些古怪,太后又不愿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魏纨珠不敢问,也只能捧着食盒默默揣测着。
难不成是太傅大人太喜欢那个乐女,所以今日要留在府里同她过生辰?所以太后不高兴了,认为太傅大人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魏纨珠想着想着,愈发觉得自己是对的了。
不过还没等魏纨珠想上片刻,忽听太后出声。
“珠儿,既然毓章不愿过来,你就代哀家去他府里看看他。”太后轻声,淡淡看向魏纨珠,语气并不像是开玩笑。
“…我?”魏纨珠杏眸微瞠。
太后点头,“记得捎上你的茯苓糕,也不免你的心意。”
魏纨珠听罢,低头看向小手里的食盒,心中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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