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人,他悄悄打了个手势。
不是没有伏兵暗手,是他过于谨慎,放的很远,如今镇北军所有人已现,是时候了!
可手势打出去,等了又等,没有人来。
不可能!
赤昊这次是真的慌了,转头看向远处密林,箭呢?毒箭呢!为什么没有!
他没见到,密林深处,翁敏慢条斯理擦着手里的刀,雪白长袍一尘不染,擦完刀,随手扔了脏了的帕子。
“敢埋这样的伏兵……当真以为,我只爱读书么?”
万军之中,霍琰再次发力,单骑越过镇北军,狠狠插入北狄阵营,最后嫌速度太慢还放弃了马,腾挪跳跃,最后踩着人头往前,终于到了赤昊面前。
赤昊的刀还来不及举起,已经被他狠狠拍到地上,随即他长刀重重一下,穿过赤昊肩膀,将赤昊死死钉到了地上!
特别凶残!
“啊——”赤昊惨叫出声,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霍琰眯眼,声如刮骨锋刃:“本王能伤你一次,就能伤你两次,三次!你的命,本王要了!”
……
霍琰本人并没有回来,可他既然没死,关键节点又已过去,当然没必要再瞒。
九原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他们王爷又牛了,接连大胜,把北狄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把别人四皇子也弄残废了,要不是这厮关键时候投毒,王爷一准能灭了他。
镇北王府也接到了捷报,只是战事停止,很多后续工作还要完成,至少要休整几天,霍琰才能回的来。
全城百姓欢欣鼓舞,小摊小贩重新开起来,有些小玩意甚至不要钱白送,整个镇北王府热闹非凡,甚至处处挂上了红绸红灯笼,以资庆祝,反正也马上过年了,这些都不用拆!
霍玠小崽子都要玩疯了,林教头一个看不住就会不见人影,还好王府够大,街上百姓也都认得他,又没外敌入侵,小崽子爱怎么玩怎么玩,反正丢不了。
霍玥小姑娘忙着准备过年的各种东西,别的不说,小小年纪,她中馈理的极好,也知犒劳军士,自守城战结束后,府内酒席就没断过。
太王妃终于完全放下心,放开一切撒手不管,舒舒服服的睡了两天觉,虽说病去如抽丝,汤药还是得接着服,她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想来要不了几日就会痊愈。
孟家两兄弟还在府里没走,孟桢舍不得顾停,或者说舍不得顾停亲手煲的药膳汤,每天巴巴等着,尤其是晚上一顿,顾停不出现,他连饭都不想吃,孟策拿弟弟没办法,想着反正姑藏距九原不远,等霍琰回来,他们再走不迟。
兄弟俩每天在王府就是个景,弟弟粘哥哥,哥哥疼弟弟,还不许别人说。弟弟馋顾停那口吃的,哥哥就醋,见自己面前横的不行的弟弟乖乖听顾停话,顾停走哪他到哪,下午还干脆搬来小凳子坐在顾停跟前,哥哥就更受不了,随便看一眼,顾停煲汤,弟弟就托着下巴,巴巴等着吃……哥哥眼神就越来越酸,时不时看顾停一眼,还隐隐带着杀气,可过后顾停的汤一端上桌,他吃的不比任何人少,眼神甚至和弟弟一样。
可惜哥哥实在没什么厨艺天分,去厨房一趟差点连屋子都烧了,顾停第一次板起脸没礼貌的赶人,并勒令他不许进厨房,非要尝试练习请回你们家再练。
哥哥是藩王,为一地百姓负责,自然也要防范外敌入侵,性好武,每天在校场混的时间远远超过干别的,有时和林教头韦烈切磋,有时也会提点(欺负)新兵蛋子,弟弟每每看到,先是崇拜敬佩,眼睛里仿佛有光,看着看着,慢慢小嘴撅起来小脸鼓起来,最后哼一声:不就是会武功,有什么了不起!之后加倍粘着哥哥,让哥哥受宠若惊,暗爽的不行。
顾停的一边看的直叹气,一边也觉得挺有意思,幸福本来就不是单一的模样,自己享受的,自己开心的,自己满足的,就是好日子。
别的消息他也没忘了问,特殊期间,有不寻常的任何信息点都需要注意。比如跟着尤大春一块来的那个老太监,叫李贵的,下面有天报上来,说他好像在找一本书。
顾停感觉有些奇怪,把人招过来问:“他在找什么书?”
小兵挠挠头:“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本游记?他没说名字,打听的很隐晦。”
顾停瞬间眯了眼,要是别的时候,别的地点,别的人,他绝不会瞎想,可这里是九原城,各方混乱大战后,在他那么巧不小心从一个小贼手里得到一本上辈子知道很重要的游记后,居然有别人在找一本游记,这人还是个太监,是信息丰富可怕的皇宫里的人物。
关于压在箱子底的那本《郦人行》,顾停并不知道更多信息,只知道这本书很重要,自然,这件事也就不一般。
想了想,顾停叫来吴丰:“你悄悄盯着太监李贵,看他都见了谁,做了什么……别让他发现。”
眼看又是几天,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日子了,霍琰仍迟迟未归。
明明已经没有了大仗,明明四处安宁,为什么还不回来?顾停切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殷红鲜血溢出,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孟桢突然推门进来,不讲礼数,十分着急:“顾停顾停!坏了,我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
第45章尸毒
心绪不宁的时候,听到朋友大声喊不好了……
顾停心内咯噔一声,下意识站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死人!”孟桢小拳头握起,眉眼肃正,“我发现了死人!”
顾停皱眉,死人有什么好奇怪的?虽说这话有些残忍,可现在的九原城的确有很多死人,战争过后,生命流逝了太多,城内有,城外也有,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孟桢生活环境不一样,见过的战场只有更多的,不是会为几个死人就大呼小叫的人,难道——
他心漏跳了一拍:“死人有问题?”
孟桢重重点头:“嗯!好像有毒!”
好像?顾停很紧张,下意识往前一步,目光紧迫:“你说仔细一点。”
孟桢抿唇:“就今天上午,有点无聊么,我就缠着哥哥带我往城外跑了圈马,然后就看到几具尸体非常不对劲。”他微偏了头,认真回想着当时场景,“尸体溃烂的太快,尸水横流,除了脸手,身上没一块好地方,我就觉得不对劲,虽然大战过后,人手不足收尸忙不过来,可这是冬天,滴水成冰,尸体只会冻住,怎会溃烂,还这么快?”
“我就近距离认真看了一下,其中一具尸体烂的最为厉害,周边尸体也都有些症状,深浅程度却不一样,距离他越近,症状也越重,我下意识感觉是一种毒,但也不能太确定……”
顾停:“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毒的东西,会传染?”
可又一想,如果只是尸体传染尸体,孟桢怎会这么着急?他眼神骤缩,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毒……也能传染人,是不是?”
孟桢咬了咬唇:“我也不确定,还没见过有活人遭这个罪,可在尸体周围发现了小动物的尸体……有小鸟和小老鼠,很多。”
两军对峙,战场上只杀人,没有杀动物的,突然出现那么多小动物尸体,还集中在一种地方,肯定不对劲。
顾停心中一跳,有个事,突然就想通了。
他就说,为什么霍琰那么厉害,上辈子也没抵得住大败,原来他没有败,他抵不住的并不是战争,而是毒。或许那些生命牺牲,不是战死,而是毒死的。当时边境线和九原城何等惨烈,尸横遍野,霍琰几乎失去了了一切,他的百姓,他的手下战将,他的祖母和弟弟妹妹……是否并不是他护卫不利,所有人都是因为这个去世的?
如果上辈子也出现了同样的毒,情况危急,那缺医少药是肯定的,粮危肯定在药危之后,命都没有了,拿什么吃饭?药材紧张是一定的,毕竟出了事,大夫们会各种想办法,各种试药,最难的甚至不是药材缺少,是不知道哪种药材最缺少,哪种才是真正的救命药……
顾停慢慢捏拳,声音艰涩:“你可能确定?”
孟桢微微低头,声音似乎有些低落:“虽然这时候这么说有点不太合适,但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早年中了毒,天下奇毒,无药可解。”
顾停眼神变的复杂:“你……”
“你别担心,我都习惯了,”孟桢扬起脸,笑了,“这个肯定算不上什么好事,但我因它痛苦,好歹也有了点别的长处,我不懂医药治病,不会辩症,不会开方子,可我对毒很敏感,如果我感觉不对,那它多半就是毒。”
顾停揉了下小伙伴毛茸茸的脑袋:“那你自己知道小心了?”
孟桢重重点头:“嗯!你放心,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最会保护自己了,你放心!”
顾停:“此毒来源可能确定?”
孟桢:“九成就是那些尸体!”
顾停:“传染性呢?”
孟桢:“这个没有足够的信息,是强是弱,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都还不确定,如今城内尚未出现异样,但此毒特殊,或许等我们真的发现时,已经晚了。”
也许不是没有出现,而是大家都没有注意。
所以绝不能让它扩散成规模!
顾停闭了闭眼,没时间了,必须立刻动起来!
“吴丰!”顾停如今在自己小院,并没有在王府,立刻叫吴丰进来,一样一样的吩咐,“你速速去镇北王府,找到老管家请他封闭王府,不准人进出!同时请林教头派出一支队伍,做好防护措施,速速处理城内外尸体——”
他不敢叫韦烈,因为韦烈上辈子就是这个时间段牺牲的,或许也不是打仗,是因为此毒。
“请王府帮忙召集医者,让官府发下一道政令,助我排查街道百姓!”
一样样安排说完,顾停片刻未歇,直接冲出了家门。
时间太紧,他没来得及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以为大家多少会有抵触,毕竟还是没影的事,又快过年了,可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抵抗。
王府老管家请示太王妃,太王妃只说了一句:“停哥儿会这样说,一定有理由,眼下大约是没时间,得空定会回来解释,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就闭了府,先随他吧。”
王府大门随即关闭。
百姓们也是,第一时间并没有怀疑顾停有其它意图,而是怀疑是不是北狄又作妖,派了细作过来?
“哪个狗日的又来捣乱了?这回要作什么妖?顾公子你放心,随便排查,有什么话你只管问,什么要求只管说,咱们一定配合!”
大约之前守城经历增加了大家对他的信任,人群里谁都没有二话。
顾停眼眶有些热,但他没有时间感动,高高扬声道:“北狄狼子野心,我担心他们败了犹不死心,会下别的毒招,就过来问问,最近大家有没有谁去过城外,见过敌军尸体?有没有谁身体不舒服?”
“有!”
人群里有百姓站了出来:“不过咱们不是那拎不清的人,恨狄人,也想鞭尸,哪怕是冲他们撒泡尿呢,可咱心里有数,不能给镇北军捣乱添麻烦嘛,几天前我和我家邻居一起去过城外,送亲,出去一趟又回来了,并没有做多余的事,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的邻居也站了出来:“顾公子,我一行人可发誓,真是什么都没干,可若提起不舒服,我还真有点。”
他拉开袖子,露出胳膊,上面有深色疮斑,青黑泛红,有点像尸斑的颜色,创口不大,已经开始流脓,表皮坏死,看起来有些吓人。
顾停表情凝重:“怎么弄的?”
这人也愁:“不知道啊,突然就长起来了,胳膊上腿上都有,找了大夫治,可没办法止住,用什么药都会扩散,我都没法子了。”
顾停:“这是自城外回来才有的?只你自己长了,还是其他人都有?”
这人想了想:“说起来时间好像有点巧,确实是回来后才长的,只我自己,其他人都没事,可就是长两个疮而已,我身上哪哪都好,吃得下,睡得着,哪哪都不疼,大夫也说不是什么大事,没有性命之忧……”
他越说越害怕,最后竟然有点发抖:“顾公子这么问,可是这东西有问题?”
顾停正皱眉要说话,突然旁边巷子里有人喊:“死人了!李老四死了!”
人群突然炸开:“李老四死了?他身板那么强壮,怎么会死?”
“前天我还看见他来着,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
“不可能啊……”
大家都要围过去看,顾停突然伸手制止:“都别动!”
众人不解的看过来。
顾停深吸口气,问报信的人:“你是何人?是怎么发现李老四死的?”
这人答:“我是他邻居,之前承了他的情,说好了在今天请他吃饭,他也应了,可大半天都没见人,我去敲门也不应,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感觉不大对劲,就翻墙进去查看,发现人已经死了……”
顾停:“他的死状可与常人有异?”
这人挠了挠头:“我不,不知道,探手试了下鼻息就吓坏了,赶紧出来,想要报官。”
顾停想了想,完全不能排除意外情况,仍然阻止众人过去,只点了报信人:“你,随我过去看看。”
gu903();他用温水香胰洗了手,拿了厚厚棉布巾覆面,吩咐随行的人都这么做,这才去了死者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