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京中。
东淑眼见是近八个月了身孕了,肚子虽不算很大,但行动已经格外不便。
加上她身体底子本来薄弱,多走几步便觉乏力,可又不能总是躺着,于是叫丫鬟扶着每日到底要走动一走动。
萧宪非常担心,特意从宫内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医术高明的太医,每天都驻扎在府内,替东淑诊脉观察,生恐有一点儿状况。
这日天阴阴的,灰色的云朵压得很低,层层叠叠,好像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再加上天暖风轻,越发觉着闷闷的。
东淑让甘棠扶着,走到廊下的美人靠前坐了。
抬头看看天际那阴沉的云色,心中竟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湿湿的风一阵阵吹来,风中好像有些隐隐地腥涩气息,渐渐地东淑觉着难受,便要回屋里去。
谁知才起身,冷不防肚子里一阵剧烈的抽痛袭来,几乎让她站不住脚。
东淑低呼了声,忙握紧甘棠的手,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并未跌倒。
她正深深呼吸想要镇定下来,谁知那股刚刚消失的痛楚复卷土重来,且加了倍。
东淑双眼睁大,额角的冷汗突然就冒了出来。
此刻在兵部,从塞外八百里加急回来的传信官正快步入了兵部正堂,向李衾禀告了大捷的好消息。
这个结局对李衾来说是意料之中的,毕竟一来有个李持酒亲自坐镇,二来加上他的调度,两者配合则天下无敌。
当下只淡淡地问:“皇上一切安好?什么时候回京?”
那传令官犹豫了会儿,好像难以启齿。
李衾道:“怎么了?”
“回大人,皇上、皇上很好,只不过……”传令官忐忑地看了李衾一眼,终于道:“皇上说,他不回来了。”
“什么?”李衾简直觉着自己听错了。
传令官硬着头皮道:“皇上说他要留在北关,这、这里有皇上的亲笔信。”说着便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了一封信,躬身送上。
第118章
金鱼接了信,转身呈上。
李衾这才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却不着急打开,只忖度着问那传令官:“皇上可有口谕吩咐,这是给谁的?”
传令官一怔,忙道:“是,皇上说,是给尚书大人的,还说……让大人裁夺处置就是了。”
李衾一抬手,命传令官退了。
他打量着手中的信,上头是蜡封的,印着皇帝的龙纹徽印,完好无损。
回想着传令官刚才的那几句话,李衾皱眉,沉吟了半晌,便拿着信起身往外,又吩咐备轿。
金鱼儿问:“三爷是去哪里?”
李衾道:“去请萧宪萧尚书,叫他即刻前去中书省。”
才吩咐了这句,忽然见林泉从外头跑的如一阵风似的,见了李衾便大叫道:“三爷,三爷!快!”
林泉是个圆滑精细的,从不曾这么张皇失措。
金鱼儿也吓了一跳,忙问:“你干什么?出了什么事?”
这会儿林泉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三爷快快回府,萧府那边才来人传信,说是少奶奶……胎动了!”
李衾脸色一变,金鱼儿也吓得发呆:“什么?是怎么了?这月份明明还不到呢!”
林泉跺着脚说道:“不知道,说是突然的就肚子疼,太医们给看过,说是有早产的迹象,不知如何,府内请三爷赶紧过去呢。”
李衾手中还握着那封李持酒的亲笔信,此刻也顾不上了,立刻叫人备马,匆匆地出了兵部。
在李衾得到消息的时候,萧宪人却在宫中。
只因为李持酒扔下了宫中乃至京城的一切,一走了之,太后非常的不自在。
还好有个燕语公主常常陪着说话解闷儿,太后不放心,便也隔三差五就传萧宪进宫,听他说些外头的消息等等。
这日萧宪也正是在宫内陪伴太后,因说起了北关大捷的事情,萧宪很是夸奖李持酒的能耐,说他“天纵英才”,虽然年轻但“英明神武”,定是可媲美高皇帝的一代明君,太后自然喜欢不尽。
太后最关心的自然是李持酒的安危,又问起他什么时候回京,萧宪只说自然是尽快,叫太后不必担心等话,总算是安抚了太后,才起身出了永福宫。
此刻宫外萧家的人才找了进来,又怕他关心情切,便不敢说的太过,只说东淑动了胎气,叫他赶紧回去。
可萧宪见人都找进宫内来,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心早就慌了。
当下也不乘轿子,忙不迭地拉了一匹马,趔趔趄趄地就要往萧府而行。
谁知才走一会儿,迎面见到魏中书的轿子。
魏中书正是有事,急忙拦住了他,犹疑地说道:“萧尚书,你可听说了没有……”
萧宪这会儿哪里还能听见别的事情去,当下不等他说完便道:“天大的事儿也等以后再说!”一抖缰绳,不由分说冲了出去。
走到半路,只听到天空一声闷雷,如雷神驾着车从云端轰隆隆驶过,惊的萧宪差点儿滚落地上。
他一路上心跳眼皮跳,慌乱不堪,早没了先前在永福宫谈笑风生款语温言的样子,等到拐进了尚书街,就听又是一声雷响,大颗的雨点从天空密集落下!
萧宪勉强飞马到了府门口,给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扶着下地,急匆匆向内而行。
才过抄手游廊,那雨吓得越发大了,地上流水四溢。
路上有几个丫鬟仆妇慌里慌张的来来往往,萧宪扫了几眼,一个个脸色不佳,惶然惴惴。
终于赶到东淑院子外头,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萧宪正是心弦紧绷的时候,此刻才要迈步,听到哭声却一脚踩空,几乎摔倒!
就在此刻,在他眼前一道闪电掠过,却竟仿佛有刀锋的冷峭凛冽之色,明明是大夏天,却叫人脊背透凉。
北关。
边塞的春天自然是比中原腹地来的晚。
在四月天的时候,地面上才露出些青青草色,风也不像是之前那么冷彻入骨,总算多了几分柔软的暖意。
相城跟营门关两座最为偏僻的边塞城关,也是这场大战之中受损最严重的,虽然这次战事几乎把塞外狄人各部的势力歼灭了十之八九,但毕竟先前相城被侵占,那些蛮人兽性大发之下,不管是人员,财物,还是城池皆都损失惨重。
营门关也因被围困过,几处城墙都有毁损,只在城中百姓伤损上要好一些。
幸而军民一心,斩除了贼寇之后,便又马不停蹄开始收拾家园。
大家安葬在战事中亡故的亲友或者同袍,修补毁损的屋宇……五月初的时候,两座城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狼藉满目死气沉沉的样子,也随着春天的降临而重新开始焕发了生机。
这么快恢复过来,一是因为战事的结束,二来则是两城军民都知道,皇帝陛下仍是坐镇在城中,这对军民而言自然是极大的鼓舞。
虽然不知皇帝为什么还不回京去,但天下从此太平,总是一见好事。
可是在满城军民忙乱恢复之际,那个被视作主心骨的“皇帝陛下”,此刻却在城中守备营内,抱着酒坛子喝的如痴如醉。
几个陪着他的将士本来都也是酒量绝佳的人,奈何“对手”更加不是泛泛之辈,一来二去,竟都喝醉了,一个个烂醉如泥。
只有李持酒还抱着酒坛子笑道:“瞧瞧你们,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自打输赢定局后,原本英姿勃发勇毅果决的皇帝,忽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城中其他的善后事宜一概交给手底下的将领跟官员处置,而他每天所做的,就是东奔西跑,看到谁合眼缘,就拉过来一起喝酒,谈天说地,比武论道,直到酩酊大醉。
他倒是不怕别的,肆无忌惮,却苦了周围的侍卫跟将士们。
毕竟如今虽然启朝大获全胜,可难保还有什么狄人的细作埋伏在城中,万一给他们趁虚而入,做点儿什么不利于皇上的,那么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大捷恐怕要功亏一篑,于是明里暗里都派了人紧跟着李持酒。
也有心腹劝李持酒回京,但皇帝仿佛喜欢上这个荒凉的地方,不管是谁进言,一概不听,就连京内太后跟朝廷大臣连派人来请,他总是找借口不动身。
其实李持酒知道众人的担忧,可他仍是毫不在意,还一如既往信马由缰的四处乱窜。
有一次,他甚至出城狂奔百里,已经深入狄人地方了,幸而狄人这仗输得惨烈,原本驻扎此处的部落早就迁徙了,这才免了一场可怕的危机。
李持酒一个人躺在才长出嫩芽的草地上,睡了半天。
其他晚了一步追来的侍卫远远地看到他的马儿在溜达着吃草,才总算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此人。
那些将士跟两城的官员们实在拿不准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虽然知道他原先的性格就很是百无禁忌,可之前看他城头上指挥作战,明明是胸有成竹,皇帝之威加上大将之风,令人倾倒。
但是现在这般每天醉醺醺的,又仿佛成了之前那个叫人头疼的镇远侯。
大家不知该如何是好,商议了半天,却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原来大家觉着,皇帝必然是因为这一场大战“累”着了,再加上边塞无趣,所以只顾每天喝酒猜拳,或者放马狂奔跟人比武之类的,只怕是精力没处宣泄。
又听说之前他是个风流成性的,素爱美人。于是众人悄悄地从民间找了两个姿色上佳的女孩子,趁着机会送到他跟前儿。
那两个女孩儿虽来自民间,但知道要伺候皇上的,且又是救了相城跟营门关的人物,虽然事情来的突然她们心里略觉惶恐,但也是乐意之至的。
尤其是到了跟前,看到李持酒的相貌身量,竟是这样容貌俊美气质出众的男子……那原先的惶恐顿时不翼而飞,反而有些少女怀春之意。
李持酒正在敲着酒坛子半发酒疯,忽然看到两个姑娘跪在地上,他愣了愣,问道:“你们是跳舞的?为何只有两人?”
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鼓足勇气小声道:“我们、是奉命来伺候皇上的……”
李持酒一愣,眨了眨眼才明白过来,当下笑道:“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他毕竟是个有经验的,曾经是酒楼欢场的常客,如今见这两个女子神情忸怩,举止生涩,就知道是良人家的。
于是又笑道:“这些糊涂东西,竟敢强抢民女……真是欠揍!”
两个女孩儿吓了一跳,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之前那个女孩儿,红着脸说道:“回、回皇上,不是强抢……我们、也是愿意来伺候皇上的。”
李持酒扫了她们一眼,摇头道:“不必,都退下吧。”
两人呆住,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失望之色。
李持酒却又扫想他们身后的门口:“躲着的给我滚进来!”
见门口无人应答,李持酒哼道:“要让我亲自去捉,可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躬身挪了出来,忐忐忑忑地上前道:“皇上……”
李持酒看着他们:“你们想的什么鬼主意!她们哪里弄来的,好端端送回去,不许为难!再敢胡闹,看不先切了你们!”
两人吓得忙跪地磕头谢恩,又急忙带了那两个女孩子退出去了,那两个女孩儿且走且回头,其中一人眼中已经带了泪。
李持酒却并未多看一眼,只瞧着满地横七竖八的醉鬼,自己却长叹了声,啧啧道:“酒量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啊,总是不醉,如何了得。”
他摇了摇头,抱着坛子自己躺倒在地。
正在朦胧半睡的时候,外头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这会儿人来,不是规劝自己,就是有正经事,他才不愿意理会。
李持酒便闭着双眼,假装睡得死沉。
却听到门外是乘云的声音:“你、你说什么?”显得非常震惊。
另外一人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信呢,但不知是从哪里起的消息,不少人正在乱传……我打听着,好像是从燕城那边来的客商带来的消息。”
“到底是真是假?”
“他们说的倒像是真真的,”那人道:“哥儿你说怎么办,要不要跟皇上说呢?”
乘云的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哭腔:“不许说!这话怎么能跟皇上说?”
“可、可是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皇上迟早晚会知道的呀。”
“总之、总之不能说。”
李持酒朦朦胧胧里听了个大概,心里好奇,可又不想理会这些俗事,便翻了个身,抱住坛子又睡。
外头顿时安静下来,又过了半晌,才听到乘云低低道:“皇上不回去的缘故,我是最知道的……他心里毕竟、还是放不下……所以宁肯不回去,如果这消息是真的,让他知道了少奶奶已经、如何了得!所以得听我的,先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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