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所以在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忍不住竟感激落泪。
东淑没想到李持酒会是这样的反应,又给他这句话问的心里有些难过的,竟无法回答。
正在这时候,却听李衾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愣着做什么,还不备茶。”
淡定自若的,像是无事发生,又像是熟视无睹。
东淑一下子反应过来,她给李持酒紧紧抱着,双臂都不能动,此刻便勉强抬手轻轻地在李持酒的腰间一碰,示意他放开自己。
李持酒正是悲欣交集无法自拔的时候,蓦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却也醒了过来。
他却并没有立刻放开东淑,只是回头怒视向李衾。
却见李衾已经施施然地在花梨木的茶桌旁边坐了,脸色沉静,态度淡和。
“是你,一定是你想出的主意,太恶毒了!”李持酒气的叫道:“你简直卑鄙可耻!”
李持酒到底不肯苛责东淑,也不忍责备她半分,可对于李衾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而且这种恶毒的法子——居然以诅咒东淑为代价,实在是不可原谅。
若不是还当着东淑的面儿,且又才相见了,这会儿又要跟李衾打起来。
李衾只轻轻地瞥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东淑道:“不关子宁的事。是我自个儿愿意的。”
“你……”李持酒微怔,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东淑放开,此刻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悯恤之类的东西,又低低道:“你不用替他说话,他是个老奸巨猾的人。我很知道他的做派。”
东淑愕然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
李衾的眉微微地一动,却仍是没做声,只是唇角眼底多了几分很浅的笑意。
这会儿甘棠送了茶上来,李衾掀开盖碗,才尝了一口便道:“这水……怎么变了味了?”
甘棠忙道:“这还是之前的山泉水。”
李衾不语。
东淑趁机握了握李持酒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暴躁,却对李衾道:“前几天才下过大雨的,给天雨一搅,自然味道有些不同。我曾说先不要用这水的。”
李衾点点头,便对李持酒道:“皇上若不嫌弃,也先吃口茶吧?到底是赶了一整个月的路,着实不易。”
“我没你那些讲究,什么茶什么水的,我不稀罕……”李持酒悻悻的,仍然恼怒地瞪着李衾。
不料东淑一笑,走到桌边亲自倒了一盅,捧了给他:“请。”
李持酒换了一副脸色,忙举手接了过来:“多谢姐姐。”
东淑笑着摇摇头:“你尝尝这水怎么样?慢些,还有些烫。”
李持酒哪里知道是什么滋味,吃了两口只觉着心神舒畅,便称赞说道:“这茶很香,水也甘甜……”
他还没说完,李衾接着道:“北关地方偏僻且寒冷,那里的水质有些偏硬,水还带涩,自然比不上中原地方。只是京城人太多了,井水难免有些污浊,所以这山泉水倒是还好,若论起泡茶来,自然是泉水最佳。”
李持酒听得目瞪口呆,听到最后便冷笑道:“我又没有跟你说话!谁要听你讲这些经!”
此刻里头又有婴孩的啼哭声传出来。
东淑回头看了眼,便对李持酒道:“对了,你来看看这孩子。”
李持酒的手一晃,幸而杯中的水已经不多了。
他愣愣地看着东淑,竟没有动。
东淑先看了李衾一眼,见他仍是不动声色,才对李持酒招了招手,领着他到里头去了。
这会儿奶母把那孩子抱着出来,东淑接了过来,便跟李持酒说道:“你过来看看。”
李持酒犹豫着,竟有些不敢靠前,听了东淑吩咐才挪了两步,东淑便自己走过来,叫他瞧那襁褓中的孩子。
李持酒垂眸看去,却见一个极小的婴孩儿在薄薄的毯子里裹着,露出一张极小的脸,五官非常的鲜明,两只眼睛晶莹有光。瞧着竟是六分如东淑,三四分有李衾的影子。
李持酒看的又是心酸又是喜欢,诺诺道:“这、这孩子……长的真像你。”
东淑道:“是个男孩子,因为早产,格外的瘦弱。”说了这句,看了眼门口处,才又道:“你不要责怪子宁,其实也不是要故意诓骗你,之前我生这孩子的时候的确是有些艰难……外头便传出了那些风言风语的。子宁这样做,不过是顺势而为,否则的话你又怎么肯回来。”
若是李衾说这些话,李持酒早就跳起来了,如今听东淑一句句说着,他便垂着头,只涩声道:“真的、很艰难吗?”他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又吃了不少苦,心里只剩下了难过。
东淑听出他的声音变了,生恐他又担心,便道:“生产这种事本就有些凶险,幸而还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了。”
此刻那孩子便哼唧了数声,东淑忙笑道:“他像是很喜欢你,你来抱抱他吧。”
李持酒才吓了一跳,忙道:“不用了。”
东淑却已经将那襁褓递了过来,李持酒本要后退,又不肯拂逆她的意思,只好勉强伸出双臂将那孩子接了过来。
但是他这双手本是习惯了杀人取命不在话下的,突然抱起孩子,只觉着怀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实在轻若无物,却又不敢放松,生恐孩子从哪里丢掉了,一时不敢动弹,浑身发僵。
东淑道:“虽然已经满月了,只因他体弱,一直调养着,也还没有名字,你要不要替他取一个?”
“什么?”那孩子在他怀中好像在动,李持酒正紧张应付中,额头上已经有冷汗冒出,听了这话更加愕然,“这,这个自然是……”
东淑笑道:“不要紧,子宁并不在意这个,只要你愿意。”
李持酒看着她眉眼带笑的样子,气质上竟比先前多了几分温婉,他的眼中顿时又湿润了。
却在此刻,他怀中的婴儿望着他,竟缓缓地冲着他笑了起来。
孩子的笑脸这样纯净,天真无邪的,李持酒看看东淑,又看看这小孩儿,一时没忍住,泪便悄然又滑了出来。
他只是突然想到,假如自己曾经知道珍惜,不是那么冲动无知,或者假如东淑可以……稍微偏向自己一些,那么这会儿他所抱着的恐怕就是他的骨血了。
只是一切终究是他的绮念幻觉罢了。
大概是看他抱孩子的样子很难受,东淑接了过来,将孩子转给保姆。
这才又对他道:“这一去瘦了这么多,怎么也不及早回京?”
李持酒当着李衾的面儿的时候,早就明早说了自己的打算,可见东淑这样温声询问,却有些支吾不能答,终于道:“那边、那边还有些事,而且京内也未必需要我。”
“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说这种话?”东淑道,略带几分责备。
李持酒将头转开,终于忍不住道:“你当然知道……有个人比我更适合。”
东淑笑道:“你是说子宁吗?”
李持酒瞥她一眼,旋即垂着眼皮默默地说道:“我不是没有交代的,我派人带了信回来给他,只要把那封信给魏中书跟萧大哥他们看过了,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做。”
“信……”东淑听了这句,琢磨了片刻忽然道:“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李持酒有些惊奇:“什么东西?”
东淑起身走到里间,打开了床头的雕花暗格,从里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李持酒本来满怀期待,虽然不知是什么,但毕竟是东淑给他的,那自然就是好的了。
谁知看到她手中拿着的东西,顿时惊呆了:“这、这是……”
东淑问道:“你刚刚说的信,是不是就是这个?”
李持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死死地盯着东淑手上之物,——原来她手中拿着的竟是他让传令官带回来给李衾的那封信!
这信完好无损,信封口上的蜡封龙纹动也没有动过,形状也没有不同,的确正是李持酒亲手印章的那封信。
“是我那封,可是……”李持酒满眼疑惑,满心不解。
刚刚从外头进来的时候他曾跟李衾说起过这封信,李衾也知道信里的内容,所以李持酒自然以为他早就看过了,可为什么此刻这封信竟然是没拆开过的?还在东淑手里!
东淑道:“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正是我胎动的时候,子宁没来得及看就带了回来。后来我熬了一天一夜生下了孩子……他就把这个给我,说是你给的,嘱咐我好生保存着,我也不知怎么样,就先替他收着。”
李持酒定定地看着那封信,忽然将信抓起,起身往外走去。
外间,桌边的李衾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李持酒走到他身旁,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信扔在他跟前。
“李子宁,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持酒问道。
李衾瞥了一眼那信:“我的意思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
“你既然没打开,又怎么知道我里头写的什么?”李持酒怒道:“或者说你只是诈我的,你不叫我在北关,费尽心机把我诳回来,或者是想干脆斩草除根吗?”
起初李持酒当然恨极了李衾居然用这种法子诓骗自己,但是当看见东淑好端端就在跟前的时候,那绷紧了一路的心陡然放定,竟是满心的感激跟庆幸,把之前的狂怒愤恨都驱散的一干二净。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李持酒虽然魂魄不属,心神恍惚,但毕竟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他知道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
起初他以为是相城或者营门关的人,后来隐隐地发现不是。
他也猜到了兴许这些人来自于京城。
只要李持酒愿意,大可以把这些人拦下,喝问他们的来历跟所图,甚至逼问他们东淑的情形。
但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不想贸然,因为他竟不敢赌。
他怕从这些人的嘴里听见的,是自己无法接受的那个消息。
所以这一路上虽然那些人一直紧跟不舍,李持酒却只漠然地当他们不存在罢了。
他到底是想亲眼见到东淑,那自然比从万人口中听说传言要真切。
李持酒自诩知道李衾所图的是什么,所以才写了这封信,把他想要的都给他了。
而且从李衾的言谈之中可见他也知道信中之意,自然以为李衾已经瞧过了,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竟不是。
李衾淡淡道:“要猜到你信中的内容并不是一件难事。”
毕竟他知道李持酒向来的性情,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留在北关不管朝廷了,所以那封信里一定有所交代,最顺理成章的交代,李衾跟李持酒都心知肚明,不看也能猜到。
“至于斩草除根,”李衾啜了一口茶,道:“我若想如此,又何必非得把你引回京内才动手,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李持酒喉头动了动:“那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他顿了顿,冷笑道:“你先前不是担心我以后会像是杨盤杨瑞吗?难道这会儿你不担心了?”
李衾道:“担心。”
李持酒嗤地一声:“那怎么还要我回来?”
李衾道:“皇上就当我是在赌吧。”
“赌?”李持酒哼道:“李大人这样的性子,居然也要赌,可是你想赌,我却不敢赌。”
李衾看他:“所以你想留在北关不回来,因为你对你自己……也没有十足的信心,你怕你会变成那两个一样的德性。”
李持酒不肯承认,但也不能否认。
当初跟萧宪李衾三个人在马车中回京路上,李持酒跟李衾吵起来的时候,曾流露过那种意思——若不是他顾惜东淑遭受的苦难,早就不由分说横刀夺爱了。
那会儿不等李持酒说完,李衾也早一语道破,指责他将来未必不会变成如先太子跟景王之类的人物。
对于这种“预言”,李持酒虽然愤怒,却竟不能彻头彻尾的反驳。
毕竟他知道自己对于东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这会儿虽是疼惜敬慕她大过于别的,可是日积月累,谁知道他的心会不会变,若是将来他也变成会伤害东淑的那种人,那还不如先死了的好。
所以他宁肯拦住李衾,自己亲自往北关御敌。
只是李衾是何等的心智,早就把他的心意察窥的一清二楚了。
“那,”李持酒咬了咬牙,看了眼桌上的信:“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这会儿东淑因为怕两个人又吵起来,便走到门边上,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个说话。
正在此时,突然听李持酒道:“你干什么?”
东淑心中一跳,忙抬头看出去,却见李衾手中捏着那封信,信的一角儿却已经给点燃了,正飞快地烧了起来!
第121章
东淑本不知发生何事才有些担心,忽地看见是这样的情形,她略略地一想就明白了,当下仍是笑着回头,去看那小孩子了。
只剩下李持酒跟李衾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事出突然皱眉瞪眼,一个胸有成竹仍旧的气定神闲。
李持酒气的说不出话来,只管瞪着李衾。李衾手上抖了抖,把那封烧着的信往上一撩,让它烧的越发透彻了些。
那原本的蜡封因为受热也随着融化了,最终跟灰烬一起无声地落在桌上。
李衾拂了拂手指头,才说道:“当初,萧宪把文皇帝的遗诏给了淑儿,是我从她手中拿走了的,这次我把你的这封信也给了她,却由她亲自交还给你,这不过是一报一报而已。”
李持酒本有些生气,听了这两句,便冷笑道:“原来你是来弥补你之前对我所做的。”
“错。”李衾回答。
李持酒诧异:“什么?难道不是?”
“不是,”李衾看着面前那薄薄的灰烬堆:“就算是弥补,也不是对你,而是对淑儿。”
李持酒皱眉。
只听李衾道:“我从不觉着我亏欠你,就算我真的有过不臣之心,也并非亏欠,而是有能者居之,江山更迭,不过如此,你自然也懂这个道理。但是淑儿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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