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北也看了眼蒋燃的车,眉眼淡淡的。
多年来他们亦敌亦友,对彼此还算了解——蒋燃虽喝了酒,人还清醒,当职业赛车手的,挪个车而已,并不费力,很快就开进了停车坪。
他们也上了车。
立夏坐上了副驾驶,依稀捕捉到一丝不同于他车内平时的气味儿。丝丝缕缕的,似无若有。
昨天他和怀兮修车回来,他车内也有这么一股陌生的气息。
令人不适。
立夏边系着安全带,顺便看窗外,蒋燃已从停车坪出来了。步伐还算稳缓,没被酒意影响。
“你晚上都和怀兮在一起吗?”
程宴北平视着前方,准备发动车子:“嗯。”
很冷淡的一声。
“蒋燃说,你们是初恋。”
今晚从蒋燃揭示出他们的这层关系后,立夏的脑海里,就一直盘旋着短短几天来的种种。
一切回想起来,好像都变了味道。
那晚酒局,怀兮在酒桌上的一席话,先前她以为是无心倾吐,没想到却是有心的指桑骂槐。
以及那晚她在他的车里问他,她和他的初恋像不像。
他说不像。
她还说,男人交往的每一任女友女朋友,基本是照着初恋的标准找的。
他说,也有例外。
她以为她不像他的初恋,因为她是特殊的,他没有按照初恋的标准去交往历任女友。
她以为,她是那个例外。
她还要他教他抽烟。一句无心玩笑话,却一语中的。
他旁顾左右,始终不正面回答。答应或是拒绝,都不放在嘴上。
这么看来,或许怀兮在他心里才是最特殊的。教过怀兮的,与怀兮一齐经历过的,不能再与第二人重蹈。
心照不宣地默了片刻。
程宴北下意识望了眼酒店的高楼。有车顶遮挡,一时望不到高处。
他拧了下车钥匙,准备发动车子,右手的手腕,却蓦地挨上一个柔软冰凉的力道。
立夏及时地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他垂眸看着她。
她五指收拢,摩挲了下他的手腕,转捏住他手背。仰眸,直直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她是你初恋吗?”
初恋谁都有,也不一定最特殊,也没必要打破砂锅不甘心。明明他刚才的沉默就是默认,她却还要问一遍。
摆明了就是不甘心。
成年人应该及时止损,不应该不甘心的。
她知道。
或许是出于女人对男朋友前任的天生敌意,或许是出于这几天来他对他和怀兮过往的闭口不提,假装陌生,或许出于嫉恨今天一整天他们拍摄时那种莫名其妙的默契——终于印证了她的疑心。
她视线灼灼的,急切想要个答案。
这种迫切被他的一贯的沉冷催化得很快变了味道,程宴北还未说话,立夏突然倾了身过来,冰凉的唇吻住了他的唇角。
她握住他手腕儿的那只手缓缓松开,移到他皮夹克外套里的衬衫,微凉指尖挑着他纽扣,将解不解的,同时低喃着又问他一句:“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程宴北忽然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刚伸手要去搡她手,拉链就被她滑开。她浅尝辄止地吻着他的唇角,气息柔热的,“才硬过么。”
说完她腾出只手,突然扳了下他座椅下方一个开关。
他便猝不及防地向后滑了一段,驾驶座这边腾出了个不小的地方,她及时过来,半蹲在他座椅的下方。车内光线昏暗。她仰头看他时,视线却依旧灼灼,带着质询与渴望。又问他:“你们是不是才做过。”
程宴北向后靠了靠,一手搭车门,从烟盒里去摸烟。刚才下来用了两三支烟才过滤得差不多的燥意,又慢慢地浮现。
却没浮现完全。戛然而止了。
兴味渐失。
他侧开头,点了根烟,降下车窗迎着冷空气吐烟圈,这才沉了沉声,敛低了眸看着她,答非所问的:“你们呢。”
问的她与蒋燃。
立夏抬头看着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跟刚才解释她为什么开车蒋燃的车送蒋燃回来时,主动地解释两句,最终却没说话
他眼底一片清明。明显知道了什么。
——而她也不打算回答他了,只顾着手心的不急不缓,像是在讨好着,等待着他的耐性。等待着,他能为自己重燃知觉。
这种等待慢慢也变得迫切,她拨开自己脸侧的头发,低头下去,温热地包围他。
程宴北不自禁闭了闭眼,眉心拧着,舒缓着周身的燥。他要推她的同时,不由地想到了在身侧这栋高楼的三十七层,想到了横在他肩的双腿。
他又下意识一伸手,是要去阻止她,触碰到了她如瀑流泻,随动作搔着他的长发。
是长发没错。很久违。好像过了很多年。
他又清醒,不是那会儿在他亲吻怀兮时,在他掌心抓挠的,从指缝缓缓流失殆尽,抓不住的短头发。
一睁眼,的确不是怀兮。
不是怀兮。
立夏一侧的头发,突然被一个不小的力道轻轻抓住了,她被迫离开,仰起脸看着他。
他眼底明显浮现出冰冷的不耐。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为她重燃的痕迹。
无论她如何讨好他。
立夏不禁想,无论当初他与怀兮之间,烧成了一抔多么干竭如蚊子血般的死灰,他刚才在酒店里与她在床笫厮磨时,是否为彼此重燃过。
她却没问他这个问题——因为刚触碰他的第一次,确认他有过反应,她的心底就有了答案。
程宴北抓住她头发的手,渐渐松了力道,他最终阖了阖眸,沉声。
“坐回去。”
她看着他,最终没得到答案。
蒋燃一进房门,差点被一只鞋子绊倒。
怀兮的高跟鞋扔在门边,他买给她的那双。错落的两只勾缠着一条侧绑带的红色的蕾丝小裤。猩红色与暗红纠缠一起,还是在门边,仿佛激烈战况的收尾。
往进走,没在床上看到她人。暗蓝色的床单倒是有些凌乱。
麻意顺着头皮一点点地爬上来,如同万蚁啃咬,蒋燃试探着唤了一声:“——怀兮?”
腰后突然贴过一个柔软的力道。
他还没回头看清她的人,她就如妖一般,辗转着,到了他身前,踮起脚,捧住他的脸,深深地、热烈地吻上了他的唇。
边急切地喃喃:“吻我。”
她明显有些站不稳,一条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向后跌跌撞撞地倒去,便带着他,如此在房间内盘旋着,最后一齐向床的方向栽过去。
他不得不抱稳了她,她便顺势地坐到他怀中,边吻着他,吻得他几乎无从招架,像是想把她的灵魂植入他身体中去,一直神志迷离地喃着“吻我”等等如此暧.昧的低语。
怀兮闭着眼,始终闭着眼,仿佛吻着一个不知名的男人,陌生的男人,就如那晚她走错房间一样。
边还轻轻地去拽他的头发,一边确认他不是那令人又疼又痒的圆寸,一边却又害怕一种莫名其妙地希望如此的渴望,占据自己所有的理智。
“怀兮——”
蒋燃被她热烈地吻得几乎无从招架,半天被褪得几乎衣不蔽体,领带歪斜,衬衫领口也被扯得凌乱。
他低声遏止了几次都无法让她停下来。
几乎都要到了最后一步,她终于停了一停,不睁眼睛,边吻他,边去摸床上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窸窸窣窣的动静。
蒋燃借着光,能看清里面装着瓶瓶罐罐的药。再看她的脚踝,的确肿了一大片。
她没有撒谎。
不知是看到了她脚踝,还是因为这么一通热烈的吻。
他心底的疑虑突然稍松。
怀兮找了一圈,没找到那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突然想起来,程宴北走时在屋内转了一圈儿,然后拿走了。
这个酒店的客房并不提供避.孕.套。
他是去检查有没有提供吗?
她正陷入思绪,蒋燃又遏止了她一声。
“怀兮——”
怀兮哆嗦一下,才慢慢地抽离出神绪,缓缓睁开了眼。像是玩儿了个捉迷藏的游戏,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程宴北。
她的眼中已是一片朦胧的潋滟。
她勾了下他鼻子,朝他笑:“不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文,怕大家等急了分成了两更,这一更4k,下一更3k左右,还在写!
晚8点之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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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痴缠
蒋燃见她这副娇嗔样子,心底又是复杂,又是柔软。她今晚实在热情——但热情得让他有些害怕。
害怕是用这种方式来遮掩什么。
他凝视着她,半天才缓缓扯出个笑容:“你脚不疼吗?”
“你小心点别碰到不就行了?”怀兮勾他鼻尖儿的力道舒缓,依然笑容潋滟的,水眸眯起,“温柔点。”
“我还没问你,脚怎么崴的?”蒋燃伸手,抚了下她微微隆起的脚踝,她立刻痛得一收腿,“疼不疼?”
“鞋跟太高了。”
“在地铁站门口?”蒋燃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
“嗯。”她点点头。
“在地铁站门口崴脚?”蒋燃轻柔地去拨开她唇边缭绕的发,“我刚在楼下碰见了程宴北,他说他送你回来的。你们也是一起去的吧?”
怀兮笑容在唇边凝了凝,眨了眨眼:“你碰见他了。”
她这样重复着他的话,有点儿迟疑。
不知是疑问,还是平铺直述。
“今晚是在一起的局,”她移了下目光,解释说,“我脚崴了,他就送了我一趟。”
蒋燃微笑着看着她。
彼此对视之间,不知已暗潮汹涌了几遭。
蒋燃换了个姿势,扶着她腰,唇温柔地去摩挲她的,一手捧住她一侧小脸,轻声地问:“那他送你到哪里?楼下还是楼上。”
气息徐徐。很撩人。
怀兮扶着他肩,缓缓闭上了眼——好像是怕自己会露出破绽,边回吻着他。可一闭上眼睛,就不由地像刚才那样,不自觉地去抚他的头发。
不知是证明是他,还是将他当成了另一人。
边软声说:“楼下。”
“真的?”
“嗯,”她说,“我自己坐电梯上来的。”
默了片刻。
不知怎么,蒋燃居然意外地没再去计较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知是早已看破,还是给他们同时留了余地。
怀兮知道他在意,多说多错,于是不再多说。闭着眼,感受他的亲吻。不失为一种享受。
她不由地想起程宴北吻她。总是粗暴地像个混蛋。
怀兮17岁时还在被逼着矫正牙齿。
那个年纪,有一口套着铁丝的牙齿的女孩子,长相再漂亮,也是意识不到自己的美的。
于是她总是羞羞赧赧,四处闪躲,连露齿微笑都不敢。
但她做过一件非常大胆的事,就是吻了全年级最混蛋的那个男生。
说起来她和他的初吻,还是她主动。
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踮起脚,惶惶又胆怯地望进他冷淡的眼睛,嘴唇触到他的时,有种窒息迷乱的冰凉。
大脑仿佛绽开了一朵带毒刺的花。
——不如蒋燃的亲吻,吻技和营造气氛俱佳。
那天她的表情,或许如同抱着即将赴死一般的念头,跟周围起哄的笑声一样,滑稽又可笑。
她以为她吻了他,她就是他女朋友了。没人再敢找她麻烦。
可她没有如愿以偿。被嘲笑了好久。
她摘牙套那天,快18岁生日。那天他在大雪中捏过她的脸,死扣住她后脑勺,狠狠地覆上她唇。一遍一遍地吻她。
吻到她满嘴鲜血,金属勾破了他的唇。
他也不肯停下。
仿佛在跟自己作对。
那天的嬉笑声远去后很久,他才肯放开她。手背擦去唇角的血,看也没看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折身钻入风雪。
那天她成了他的女朋友。
就是那天,从那个将她的唇咬出血的吻过后,他带着血的手,将她的手放入了他羽绒服的口袋。一路的温热柔软,他牵着她,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带她去了他家,去了二层的阁楼。
怀兮今年27岁。
他吻她还像个混蛋。
在电梯里,没有了金属的遮挡,她也没有羞赧与闪躲,从一层辗转到37层,到身下这张床上,他和她还是互相撕咬。
每次都要把彼此折磨到鲜血淋漓才最畅快。
曾经,她和他这样亲吻,或许不过是想在年少的无疾而终里,再多那么一丝丝,好让他们完全记住彼此的东西。
今晚,也是要让他们记住彼此吗?
她不知道。
心好乱。
蒋燃再没追着她问什么了,他抱着她换了个位置让她横陈在床,继续覆下身,去吻她。
不知是否是回忆牵绊,她双膝也仿佛被绑住,如何也打不开,就那么不自觉地并着。
她也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不若刚才的热情了,如此却有点抗拒——她都害怕自己是用对蒋燃的热情,来抚平心口那一丝起伏跌宕的躁动。
还是一种补偿?
她不知道。
心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