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是活，就看今晚了！

突出去了，回相模老家。突不出去，大家一起死守本丸，一起玉碎！

相比较于死，是个人都会选择活！北条军最终统一了思想，回忆起河越夜战的赫赫武功，诸将也焕发起斗志。

中山家范一马当先，率先冲出江户城，夜晚之中不便使用弓马，但长枪尚捷。且中山家范勇名在外，更能鼓舞军心。

而被求生的欲望所支配的北条军猛烈地开始向封堵城门的山内军冲击而去，人人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前赴后继。原本并不弱于北条军的山内氏旗本常备足轻，在天时地利人和一概不占的情况下，最终抵抗不住。

后队前来支援的山内军连平川桥都没渡过，就被乱兵冲挤在桥的一侧。金井队的士兵一看桥过不去，纷纷跳水求生。遭到后方北条军的一顿冲杀，连援军都只能被裹挟着跑路。

作为联通上平川两岸的要点平川桥上血流成河，尽是山内军士兵的鲜血。而上平川上更是旋浮旋沉不知多少死者。

用人命冲出一条血路的北条军，终于惊讶的发现，面前所有的敌军都已经躺倒在地，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人持刀相向。蓬勃的勇气加上喧天的大胜，鼓舞着冲出江户的北条军士兵。

没有打任何明显标志的大石氏照回首望着他下令焚烧掉的江户城，虽然可惜，但他还是整了整精神，与其留下资敌，不如烧成白地。他现在考虑的是继续冲击本乡台地上的山内军本队，还是见好就收，调转马头往相模跑。

当然，现在北条军由于巨大的恐惧化作无限的勇气，有相当一部分已经不听他的指挥，正在猛烈的冲击下山迎战的细川采女所部。

是进是退，不能犹豫！

现场的形势实则极有利于北条军，联军五万众，但十面包围江户，分散在广阔的范围内。且无有中心指挥大将，来自八九个分国。语言不通，调度难行。又是不便作战的深夜，距离天亮起码还有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别说足够逃命了，还足够制造一场辉煌的大胜。

干了！

大石氏照一面指挥手头尚能指挥的所有力量向前猛突，一面通知一切可以联络上的其他大将，命令只有一条！做殊死一搏，能成的话气吞东国的机会就到了！

约定只打半个时辰！能冲破本乡台地上的防御就继续冲，冲不破大家就往相模回头跑，小田原城咱们再相会！

传完令，头盔一系，大石氏照跨上好不容易带出来的战马，指挥着数百北条众向阻挡在面前的细川采女攻打而去。

战局的变换还没有彻底结束！

第666章.57.日夜翻转有奇效

振聋发聩！

清·袁枚《随园诗话补遗》：“此数言；振聋发聩；想当时必有迂儒曲士以经学谈诗者。”

用在此处并不恰当，但是却又十分恰当！

本乡台地上的大炮开火了！

江户城的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现在那里是夜战，就和白天作战是一模一样的。原本山内本阵中的大炮对于江户城鞭长莫及，但是由于真田昌幸的建议，于是又再度拖了出来。

起先北条军在江户城下与山内军混杂在一起，且相隔甚远，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大炮的用武之地。而现在就大大不同了，越过了平川的北条军没有选择光速撤离，而是向山内军动摇的本阵发动强袭。

河滩沼泽和农田上都是疯狂冲杀过来的北条军，他们身后则是通堂透亮的大火，这不巧了嘛！

可是别说大石氏照，连小平太也一样没想到，目下是凌晨一点到两点，这时间段，是个人下意识都是深夜里。打仗本来就精神万分集中，没有心思瞎想。

哪里能掰开脑筋里那根弦想着大半夜里也能用大炮的？

到是守在本营，左右手各牵一个孩子的山内义保没有实际的作战，还有闲心思瞎转悠。

紧盯着战局正在向士气高昂至极，正准备用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法子，车翻山内军的北条军。山内义保也着急啊！

可是他既要守好山内本队，还要管住两个小山内，也是分身不得。他去砍人的话，本阵没个当主心骨的大人怎么行呢。

山内义保昂着个脑袋，不断地观察战局，指挥守在本队的村上义光不断派遣使番下山查探情况。只听到旗本五番队的金井明五郎溃了，平川桥也丢了，中山家范第一个冲上来迎头撞上细川采女下山的援军……

各种消息传来，没一条有利于山内军的。

“誒！”山内义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坐在了一个大木箱上。

木箱是安置在一辆车上，斜着安放，山内义保坐不稳当。刚想站起来扶稳了坐下，定睛一看！这不是大炮的牵引炮车嘛！

“炮呢？炮在哪儿？”

“就在这儿！”一个守在本阵的马廻掀开炮衣，火光中的青铜大炮焕发光彩。

“那还等什么？向山下的北条开炮啊！”山内义保一跃而起。

半梦半醒中惊醒的炮手们被召唤了上来，原本他们也满肚子苦水，哪有大半夜凌晨一两点用大炮的。可到了台地上的火炮阵地，才发现真是大好的预设炮位！

射界的树木早就被砍伐一空，啥玩意儿也不剩下，视线中除了滚滚的烟尘和飘散的灰烬外居然意外的好。

而整个山坡下都是像修罗恶鬼一样冲杀过来的北条军，没有什么太紧密的行列阵型，就是满腔的血勇。

战果不会太大，毕竟不是打排成紧密队列的步兵方阵，可是就山坡下人挤人的模样，也够北条军吃一壶了。

那还犹豫啥？开吧！

“你叫？”现下换做山内义保抱着山内太郎，他看向面前忙碌的大筒头。

“这是千叶介胤胜！”山内太郎记得这号人，毕竟是他本队的下属武士。

“是是是，正是小的！”

“对着人多的地方打！开一炮不知道多少金子哦！”嘴上念叨着穷经，但是山内义保的表情却极其兴奋。

“轰！”

大炮的巨响压过山坡下两军激烈的厮杀，第一声巨响还没消逝，第二声第三声依次炸响。

原本还陷入癫狂，猛烈冲击山内军的北条军一瞬间就清醒了！

你这再疯狂的人，挨了一炮子那也必须冷静啊！只不过有人是肉体上的冷静，有人是精神上的冷静而已！

刚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汹涌战意，伴随着接二连三砸进人群中的炮弹迅速消退。

老子都跑出来，还打个屁啊！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冲出江户城的速度有多快，现下北条军转身跑路的速度就有多快！

大石氏照一看攻势受阻，军心一换，心中大恨！还是他自己算差了一招！大火逼着士兵出城死战，也把整个江户照的亮堂堂。

这不是送过去给山内军开炮的机会嘛！

不过他到底是人杰，眼看不成，连犹豫都没有，调转马头就跑。乌泱泱的人潮几乎是一瞬间就都自觉往相模小田原的方向没命奔去。

原本还风雨飘摇的本乡台地上欢呼连连，这仗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

追啊！

这时候不追，那怎么能把吃的亏给全部补回来！

本乡台地上的山内本阵一边继续开炮，彻底打散北条军的队列，一面敲起激昂的山鹿流阵太鼓。鼓舞士兵们趁着这样大好的局面去追讨北条军。

原本分散驻扎，各守营寨的联军各部这时候也纷纷下山讨捕，能抓一个是一个。

小平太原本还有些犹豫到底是下山帮助细川采女，还是退往山顶汇合山内太郎。结果就看着一颗炮弹呼啸着从自己的头顶飞过，真特么刺激！

一下子就机灵过来了！我有大炮我干嘛不洗地？洗地多爽啊？

这仗没得说，该是划上终点了。

跑到山内本队，山内义保正叫的兴奋，一只手抱着山内太郎，一只手指哪儿打哪儿。挥斥方遒之姿，恰似那铁如意指挥若定。

“看来是出云守力挽狂澜啊！”小平太哪儿不懂。

“噢噢噢噢……弹正来了。哈哈哈哈哈……偶然所得，没想到竟奏奇效！”山内义保把山内太郎放下，过来和小平太打招呼。

“此战首功看来非出云守莫属了！”

“承让承让！”两个人互相捧了一下。

“殿下无恙乎？”山内太郎小脸上都是困倦，正是嗜睡的年纪，闹了大半夜，现下终于趋于平静，哪里能不困。

“无事无事！有劳弹正叔父挂念。”

“带殿下去休息吧！”

正说着细川采女也来到本阵，一进来就大呼“痛快啊痛快！”，看着刚刚发射完还在冒热气的大炮，喜不自胜。

几个人坐下，略微商量了一下，就开始命人传下军令。

讨捕北条溃兵是必然的，这里面可有不少武士。其次是收拢本方的败兵和伤者，处理后事，统计战损。

…………

第667章.58.弹正様神机妙算

“真是可惜了好木料！”

小平太站在平川桥前，江户城的大火尚未熄灭，那热度让人无法靠近。

“要设法扑救吗？”细川采女虽然在问话，但是态度却显得随意。

“让他烧吧，救不救都是废城了！”

北条残兵的追讨还在继续，江户毋庸置疑已经算是落入山内军的手中。南武藏最重要的支城之一，控厄关东地方的要隘，江户的处理需要更加慎重。

此前北武藏诸郡望风而降，加上上杉静贤老大爷的招抚，又背靠上野和甲斐，所以处理的还算相对容易。江户深处关东中心，乃是敌境中的敌境，处理不好，得而复失也不是不可能。

山内家直接占据也不是不可以，地方上的小土豪总会有识时务者，提拔几个狗腿子做打手，消化几年，大有可为。

可是师出有名，关东这地方大义名分啥的还看的挺重，山内家没有宣称，也没有借口。

交给小弓赖纯吧，不说他守不守得住。只说一个有实力的关东将军，那就不是包括山内家以及上杉谦信在内愿意看到的。

倒是有一个人十分的热心，一大早就跑到了山内本阵，来探口风套近乎。

里见义尧！

他们就搁对面房总半岛，曾经里见义尧显赫的时候也打到过国府台，离着江户也就半天路。你要说他没想法，鬼都不信。

但是就这么给他？感觉也不行！里见义尧那绝对是枭雄式的人物，或者说的更加通俗一点，那就是喂不熟的狗。

要知道他这个里见氏的家督之位可是北条氏纲帮他坐上来的，上台没几天就翻脸不认人。而他的老主子小弓公方小弓义明，在国府台奋力血战，他一看不对劲，居然当场卖队友就跑了。

这人可用而不可信！

反正等里见义尧探完风声离开，山内家诸位议了议，把他压制在房总半岛挺好的，放进武藏，可不得翻了天。

这还不如给小弓赖纯了！起码人家关东将军名正言顺，而且看那个水平段位，明显比里见义尧更好控制。

倒是有人说迎立太田家的后裔，恢复江户太田氏的家业。这个建议倒不是不可以，岩付太田氏的太田资正在越后为客将，江户太田氏的太田康资就在里见义尧麾下。

太田氏资不去提，被北条家出卖，早年就战死了。太田康资倒是有一个儿子，叫太田重正。

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人选，太田康资的亲妈是北条氏纲的女儿净心院，他的老婆又是北条氏重臣远山纲景的女儿（法性院）。重点是还算北条氏康的养女，掰手指头算算，太田康资还是北条氏直的姑父。

太田重正的事迹不太多，最著名的大概就是他女儿（一说妹妹）是德川家康的爱妾英胜院，结果就靠这关系，太田家居然还搁江户幕府捞了一个五万石。

除开太田资正，其他人说实话山内家一点了解都没有。把重要的江户交给陌生人，那肯定做不到。

想了想，小平太代表山内太郎向上杉谦信去了一封信，作为上杉氏外交取次，交涉这种问题的时候是责无旁贷。

让他送太田资正回国，山内家会在这里帮他暂时修一个阵屋，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想办法了。以太田资正在南武藏的威望，拉拢几个小弟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太田资正有儿子就更好了，山内家会和上杉义宪一起表奏那个小孩担任武藏守护代。

这一点小平太倒是记得挺清楚的，太田资正很长寿，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很长寿，肯定活了七十多。不仅有后代，而且后代不少，光儿子就五六个，女儿也有。

山内家出面，让他匀一个儿子出来，他肯定不会不答应。

“等江户火熄，调集民夫，修一座兵砦在此。”小平太往回走，吩咐跟在旁边的平六。

平六也很难，刚想着搭个土台扬次名，结果北条开场跑了。现在只能把重筑江户的苦差事接下来，给后人造福去了。

“明白！”

“事关紧要，务必结实牢固！”

两人正说着，却见到一骑使番风风火火的冲向本乡台地，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汇报军情的。

没走两步，就听到本阵敲小铜钟，这是召集全军诸将一同去本阵议事的信号。

“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要召集诸将了？”平六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