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偶尔被丹田之痛疼醒时,二师兄便会将我抱在怀中,深蓝近墨的眼眸认真的看着我。
“师弟,疼的话就多喊喊我……”
我被这过于单纯的话逗笑,连疼痛都减了几分,打起精神故意打趣他。
“为何?难不成二师兄是止痛药?”
他目光深远,缓缓抬起我的手,修长的五指从我的指缝中穿进去,死死相扣。
我怔仲的看着他,他眼眸似乎弯了弯,声音很轻,亦很难过。
“师弟,我的运气向来很好”
“分你点……就不会那么疼了。”
……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相比我的疼痛,更难过的其实是他。
相隔五年找到我,却是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眼眶一热,心如刀绞,只得勉强冲他笑了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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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意让彼此太过难过,便问起那日我昏迷后的事情。
更为重要的是……师尊与……那人的踪迹。
二师兄却只是摇摇头,“那日我救了你之后,魔域大开,等我走出来便是这里,更没有见过师尊。”
许是看出我的不安忧虑,二师兄安慰我,“师尊修为高,世上能伤到他的不出三人,你大可放心。”
我垂下眼帘,记起自己给师尊送的护身符,上面还有自己下的舍身咒……
想来,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至于那人……
——乖乖,看着哥哥……——
——师弟,你我始终是要站在一起的……——
——把衣服脱了……——
我咬住牙关,眨去眼角的水意,二师兄皱起眉看着我,似乎正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二师兄过去开了门,一位扎着麻花辫的陌生小姑娘站在门口,手中还端着个托盘。
我一下便闻见那股又酸又臭的味道,霎时任何难过的心思都没有了,逃避似的将自己往被窝里倦了倦,仿佛这样便不用喝那碗苦药。
昨天夜里没睡好,不过多久淡淡的困意袭来,我听见小姑娘轻声问道。
“你家娘子还好吗?”
嗯?
娘……什么?
睡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我瞪着眼睛看向门边。
二师兄清冷的声音极为平静,“还好,就是嗜睡消瘦许多。”
小姑娘娇笑道:“这可不行,公子你便再心疼自家娘子,也该让她出来走走,不然会闷坏的,不如我进去陪她聊会儿?”
“不行!”二师兄想也不想便拒绝,“不方便!”
“……”小姑娘似乎有些无奈,“我与她都是姑娘家,哪来的不方便。”
二师兄沉默半晌,“他长得太好看,所以,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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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回来时,我闭着眼睛装睡。
他走过来,戳了戳我的脸颊,痒痒的力道差点让我笑出来。
“师弟,你的脸好红。”
我忍了忍,没忍住看他一眼,闷声闷气道,“你、你为何撒谎?”
他不解的看着我。
我吭哧半晌,才弱声挤出一句,“娘、娘子什么的……”
二师兄眼中浮过一抹笑意,扶我起来喂药,边说道,“方便而已。”
我吞咽着难喝得要命的中药,闻言心中微微松口气,果然是想太多了,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好不容易喝完药,我瞧见药碗旁放了一碟……有些丑的糕点,想着或许是那位姑娘的一翻心意,便拿了块准备尝尝,却被二师兄半道劫走。
“太甜了,你现在不能吃。”
他说完顺手往我嘴里塞了颗东西,修长的指尖从的唇上滑过。
我没在意,只是茫然含住东西在嘴里滚了一圈,沉默了会儿,我看向二师兄,认真道:“二师兄,这也是甜的。”
二师兄的视线落在我的唇上,声音哑了几分,“不可能,明明是酸的。”
“真的是甜的。”
我尝了两口,笃定道,“甜味比酸味重。”
话音刚落,我就被人强迫抬起脸,二师兄眼睫微垂,轻声道。
“那我尝尝,好不好?师弟……”
“啊?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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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花辫小姑娘送完药,走了几步便看见一名红衣少年坐在廊下出神。
他手中拿着块清蓝色的玉佩在出神,连小姑娘走近了也没发现。
还是小姑娘主动出声道,“糕点我帮你送过去了,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红衣少年这才回过神,冲她笑了笑。
“我叫顾逸。”
说完起身便要走。
小姑娘满腔春/心荡个不停,出主意道:“你若真担心便去看看她呀,毕竟你们是姐弟,总不会有隔夜仇的。”
话音落下,离开的人影却没有半点停顿。
她轻哼一声,不满的跺跺脚,抬步离开。
心中却暗暗奇怪,这人的名字竟和寒剑山四弟子一模一样。
不过早年便听闻,那人自三年前闯进心魔阵后便有些疯疯癫癫的,而这名少年面容俊秀,眼神清正,定然只是重名罢了。
……
而另一头,师弟往前走了一段路,终难抵心中的诱惑,悄悄走到闻风的屋外。
就一眼……
看下三师兄面色如何便走,绝不让他发现。
他想着,屏住呼吸,偷偷开了条窗缝,窥向屋内。
却在看清床边拥吻的二人时,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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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松开我时,我尚有几分茫然。
眼前尽是水雾,他鼻尖抵住我,唇色红润,带着灼热的呼吸一阵阵打在脸上。
明明没有亲吻的动作,可心跳声却越来越快。
不止我的,还有另一道。
仿佛要奔出胸腔,滚烫热烈。
脸烫得好似被三伏天晒过一般,脑子一片混乱,我有些受不了这时的气氛,后退了些,嘴唇张了张,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甜、甜的吧?”
二师兄眼眸一弯,这是我头回见他笑得如此开心。
他一向是安静而清冷的,此时好似高空上的明月落进了凡尘,万物染上他的银辉,美得耀眼夺目。
“很甜。”
说完他又凑上来想亲我,我指尖一颤,正想说话,便听见房门被骤然敲响。
敲门人似乎有些急迫,一回比一回大力,震得门板都在晃动。
二师兄敛起笑,眉宇间透出几分郁气,顺手帮我理了下头发,又把我塞回被子里才走过去开了门。
大门没被完全拉开,因此我看不清那边人的模样。
只能隐约看见一片红色的衣料。
他们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心思去细想,怔仲的看着虚空处发呆,馀光看见二师兄似乎看了眼这边,下意识冲他扬起一个笑容。
他向我点点头,示意我休息,便转身关上了房门。
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一如胸腔中的心跳。
我闭上眼睛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半点睡意。
脑海中浮现往日与二师兄相处的点点滴滴,最终停留在那日崖边如雪花般清清凉凉的吻上。
不似这次的灼热纠缠,却依然温暖美好。
洛闻风,你配吗?
我自欺欺人的拉起被子盖过头顶,黯淡的光线中,只听得见自己越发粗重的呼吸。
心脏在黑暗中愈来愈紧,恍惚中,我又看见了那时在身下的少年冷讽的面容。
——洛闻风,你跟本不懂得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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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外,二师兄平静的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年,语调却极为冰冷。
“你看见了?”
师弟面色一滞,所有的借口都说不出来。
眼前仿佛再度浮现闻风被亲吻后,细雪般的肌肤上红霞映色,好似天地间最美的景色。
“是,我看见了。”
“但是……二师兄,你不能那样对他!”
他低着头,眼睛被阴影盖住,垂在身侧的手握得青筋暴起,“三师兄……他这五年来,已经极为不易,他、他身上……”
那日他们逃出魔域,洛闻风在途中呼吸不知停了几回。
好不容易找到几味疗伤的灵草,他们撕开洛闻风满身破碎的长裙,入眼的却是布满吻痕青紫的身体。
即便他们因修行之故从未通过情事,却也不是无知小儿,哪会不知道这些痕迹由何而来!
……
话刚讲到一半,师弟就被迎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压得后退了数步。
白衣清冷的剑修站在那里,如同一柄出鞘嗜血的沉铁古剑,威势逼人,令人望而生寒。
他深蓝近墨的眼中满是杀意,连空气都变得紧张而颤栗。
他说:“那人的性命,我终有一日会取走!至于你……”
二师兄冷冷的看着眼前人,“没有资格与我说这些。”
“那日的事情,终会好好算个清楚!”
师弟身形一晃,面色骤然苍白,悔恨与愧疚压得心头喘不过气来。
他沉默半晌,直视二师兄的眼睛,坚定道,“一码归一码!那日的事我、我会与三师兄道歉,便是他要我的性命我也认了,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守好他!”
他曾无数次后悔那时没认出三师兄,甚至因为他愚蠢,丹田全毁!
这份罪,便是让他道身陨消也难以偿还。
只要他没有神魂俱灭,他就要守着那人。
除非……哪一日,三师兄告诉自己,有心仪之人了,否则,在那日之前,他都要守好对方。
哪怕对方是二师兄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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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被我死死的埋在心底。
只是有时午夜醒来时,却怎么都睡不着,心口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千斤万山。
更令我害怕的是,即便我知道二师兄要的是何种感情,我却依然无法远离拒绝他。
我害怕他会为此离开。
只是……这样的自己,又实在太过险恶与自私,二师兄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会是怎样一个肮脏卑鄙的小人。
其实上辈子师弟没有讲错,我确实不懂得如何爱人。
我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否则不会囚禁了他整整一年,哪怕后悔了,却还铁石心肠的不舍得放他离开。
如果将来二师兄……
我指尖一颤,恐惧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我抓紧被子将自己紧紧埋在里面。
……
这种时候我会想到大师兄。
他与我其实很像,这五年来,他对我确实是一等一的好,以至于我竟记不起上辈子那个对人冷嘲热讽的男人。
只是,我不相信他是爱我。
因为我与他……都是不会爱人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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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好伤已是大半个月后。
说来也奇怪,我在万魔殿时还是三伏天,此时竟已是寒雪漫天。
我记挂着师尊他们的安危,本想趁早离开这里回寒剑山。
二师兄却并不急,满脸平静的说道:再等等。
我从他口中早已得知这里是有名的医修世家,只是丹田已废已是事实,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令我的丹田起死回生。
但又不愿意让他太过担忧,便随了他的话。
这日,二师兄照例过来喂我喝药,我在他喂我前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见他在看我,便冲他笑了笑,小声道,“这样喝不会那般苦。”
他眉头微微皱起,深蓝近墨的眼眸紧紧盯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我忙抢过话道,“二师兄,我、我想先睡会儿。”
说完我紧闭上眼睛,装作疲惫的模样打个哈欠,心脏却像悬在半空中不安的跳动,怎么也落不下来。
寂静中,我听见一道离开的脚步声。
这才悄悄的松口气,身体放软,心脏稳稳落回胸腔,却是又酸又涩,难受极了。
……
我不愿意伤害他,只是……
眼角有温热的泪落下,我小小的喘息一声,正想睁开眼睛,眼边却赫然被一道轻力抚过。
轻轻柔柔的,比门外的雪花更温柔。
我猛得瞪大眼睛,只见我原本以为离开的二师兄竟还站在床边,他垂着眼帘,深蓝的眼中映出我毫无血色的面容。
“二、二师兄……”
他安静的看着我,向来平静无波的眼中尽是受伤与落寞。
“师弟,你又哭了……”
“我找了你五年,也可以等你一辈子,但你不能背着我偷偷躲起来哭。”
他说着一把拉过我的手按在他的心脏处,那里跳声激烈,他的声音低哑黯淡,听得我心脏疯了似的疼痛。
“不然……这里会很疼的。”
那一瞬间,我连杀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眼眶骤然一热,泪水从颊边滑落,我颤声道,“那……如、如果一辈子都等不到呢?”
他俯身亲了亲我的眼角,轻声说,“等不到……就只好,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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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我面对二师兄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我虽知道二师兄向来直言不讳,却、却也没想到,行动力也是一绝。
动不动就亲一下实、实在是……
相较我而言,他心情却是极好,动不动便说一句,“师弟,你脸红了……”
恼羞成怒之下,我一把将他赶出房间,在桌边端了杯茶水刚喝一口,便听见房门再度被敲响。
我还当他又回来了,一把拉开门正要说话,却见那是名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
她手中端着一碟糕点,笑嘻嘻的看着我,“姐姐,你弟弟让我帮他送过来的。”
“弟弟?”
我茫然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拐角处的墙边,一片红色的衣料在那处被风吹得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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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那天与二师兄一起离开的人,也是同样的红色衣服。
记忆中,唯一爱穿红衣的……只有那人。
我抿抿唇,看向少女手中的糕点上。
梅花形状,色泽晶莹,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我笑了笑,对眼前的姑娘轻声道,“我现在吃不了甜的,帮我与他说一声,多谢。”
说完我转身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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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我时常能在窗台上看见一份糕点。
有时落了大雪,有时还是香香软软的。
我突然记起那时的师弟,也是这样,将一份份糕点放在门前,任由被雪泥践踏也从未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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