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墨军饷、侵吞田亩实际上在卫所已经是一种常态,那些登记在册的官兵人数与名额都会存在这样那样问题,他周遇吉不可能解决这些问题。
按照朝廷制度,每年军士的逃亡、死亡等所缺数目都要据实向上呈报,这些文档有据可查,而实际上,由于官场的潜规则与一些文武官员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个兵额实数与田亩数量存在严重的不实。吏治的败坏使各级官员总会有机可乘,他们可以串通一气,欺上瞒下,侵吞卫所田亩,贪墨粮饷。
在这些卫所将领手下,卫所士兵与农民无异,能战敢战的士兵只是少部分,将领实际上依赖的是自己豢养的家丁,这是历代积累下来的结果,不是一个人,一个官员可以左右的。每一个卫,每一个将领都是上下藕断丝连,动一处就会牵连一大片,这就是卫所多年的积弊无法根除的原因,也是地方每一任官员不敢碰触的存在。
周遇吉敢吗?他当然不敢,这些地方将领根深蒂固,他们是一个整体,动了皮连着骨,地方将门与文官系统盘根错节,动一连十,若是大动干戈,周遇吉这个总兵就算是到此为止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周遇吉估计自己就会被某些人找出错处,借机把他免职或者调离,而这些将领与官员会依旧如此。若是较真,周遇吉等于自找被废,还无用功。
“实话实说,本帅不会深究!”
也只能这样了,刚刚上任,现在不是立威的时候,周遇吉不妥协是不行的,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山西,稳步巩固自己的威信,让军事强大起来,而不是一来就大杀四方。
曹参将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听说过,也打听过周遇吉这个人。其人骁勇善战,处事刚硬,现在有了这个不深究的承诺,看来今天不是来给下马威,这已经很难得。
“回禀大帅,不是属下推脱,大同左卫的兵额实数在属下上任的时候就严重不足,大帅您也知道,近年来朝廷兵事频频,民变不断,朝廷也屡次在山西调兵。不久前,巡抚大人再次调兵进京抵御建奴,本就缺额近半的士兵被调走了五百人,现在就剩下这些老弱,大帅您也看到了,除了属下那几十个家丁,大同左卫已经没有可战之兵!
属下再给大帅您说说粮饷的问题!朝廷历年拨付的粮饷,哪次不经过层层的克扣,来到卫所能够到手多少?这大帅您也应该清楚,不仅是属下的大同左卫,所有的卫所都是这样!大帅,不是属下诉苦,一千士兵属下能够养得起就已经不错了!”
周遇吉再次沉默了,他久久不语,这涉及到整个大明官场,曹参将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距离事实并不遥远,这是大明整个官场的问题,作为一个小小的参将,那些潜规则曹参将岂敢违背。
冷场还在延续,周遇吉满沉似水,这个山西的卫所颓废的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现在,他必须想办法加强军备,而在这个同时,还不能过深的碰触那些积累下来的规则。
周遇吉看了看高林生高师爷,高师爷回避了周遇吉的眼神,显然,他没有办法。
当周遇吉的眼神扫向儿子周虎臣的时候,周虎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他迈步上前:“父亲,我们不是有很多粮食吗?”
周遇吉没有马上回答,他开始纳闷,难道儿子改姓子了!他开始可怜这些穷的只剩下要饭的军户,难道要白白养着他们。
想了想有些不太可能,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周虎臣的作风从来就是没有利益绝不出手,周遇吉也不知道周虎臣这是跟谁学的,反正就是不肯吃亏,就是面对当朝的兵部尚书,他也绝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