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荼白这么说,她头也没抬,又还扎了十来针,这才停下。
两个大丫头原来还当苏姨娘猜得有几分真,太太特意带姑娘去礼佛,是要同哪家的夫人结交,好替姑娘相看的。
跟着出门一趟,竹月和荼白便知,夫人这是带着自家姑娘去见见未来儿媳妇的人选之一。
虽非相看,到底也是好事。
荼白便与裴珠商量:“姑娘,咱们收了点心,回个什么好?”
竹月提壶进来,听见荼白问,想了想:“要么寻一样姑娘做的女工针线?”小荷包丝绢帕子还有彩绦络子,这些东西平日里做了就收在匣中,就是预备着送人的。
裴珠脸上神情淡淡,还只低头绣花,并不开腔。
荼白与竹月对视一眼,知道姑娘心里不痛快。
三房只有七姑娘一个女孩,自来与姑娘相交的闺秀们,大半都是冲着太太去的。冲着太太,也就是冲着公子。
打量着姑娘年纪小,才刚给了几个荷包戒指什么的,就明里暗里打听太太喜欢什么,更有甚者,打听公子喜欢些什么。
这些也还罢了,一眼能看破的人,姑娘不同她们深交。
可也有那……城府深的,姑娘这里已是用足了十分心思,临了才知人家还是冲着公子去的,姑娘又怎么会不伤心。
荼白竹月跟裴珠最久,知道她的心病。
荼白劝道:“我看那林家姑娘,天真烂漫得很。”
她一想到就想笑,林家姑娘一双眼睛盯着她们姑娘猛瞧,还给姑娘打扇子,两人还去报恩寺中的金液池同看莲花,林姑娘非要亲自挽着姑娘的手。
还对姑娘说:“我得牵着你呀,不牵着你,风就把你刮到云头上去了。”
把裴珠说得腮边生晕,连太太听了都在笑,一屋子人都喜气盈盈的。
怎么一家来,姑娘就又冷下来。
竹月要直白得多:“我瞧着也是,林家姑娘像是没那么些花花肠子的人。”
有花花肠子的人是谁,二人皆不谈起,谁也不敢触及姑娘的伤心事。
那会子可是真绝交,姑娘气得说要割席,让她们俩把那家子送来的东西全都给翻出来,说要还回去。
还是荼白苦劝:“好姑娘,保不准就要同她们家定亲的!姑娘同她好,总胜过不好,再说……”
再说对方有了那个意思,两家结交,早早就开始跟未来的婆母和未来小姑子打好交道,那也是寻常事。
若真还了对方的东西,往后要真进了门,因这事存下旧怨,万一将来给姑娘使绊子可怎么好?
姑娘又是庶出,天生就跟太太隔着一层。三老爷一走,更没人能替姑娘打算。
待人进了门,姑娘的亲事和嫁妆,只要有一条她不存好心,姑娘都要吃大亏!
倒不如就这么同她继续好下去,两边面上都好看不说,往后也是一大助益。
一来亲事上能帮忙说说话。二来嫂子帮着小姑子备嫁,嫁妆上松一松,落在手头都是实惠。
最最不济罢,添妆总能厚上几分!
裴珠却冷笑一声:“她打的不正是这个主意,觉得就算我知道了,为了这些也得继续同她“好”!”
凭什么呢!
在她面前,装着对哥哥没有一点念头,可却借着同她往来交好的机会,在母亲哥哥的面前露脸。
荼白竹月怎么劝都不好。
最后还是荼白把那些东西收到箱中,全抬到她跟竹月的屋子里去,穿的戴的,都不敢拿出来再用,就怕姑娘瞧见了又要扔掉烧掉。
二人背地里说:“咱们姑娘这个性子,外头瞧着冷,里头一团火。”
先头那个没成,如今这个,姑娘便不愿意亲近。
果然,裴珠说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何况才见了一面。”
连点心都没动,全分给房里的丫头,可礼还是要回的:“别拿我做的,你们随手找一个合适的还回去。”
荼白无法,从绣箩里挑出一只绣竹叶的荷包,这是竹月做给姑娘用的,上头还用一颗透明水晶珠子缀在叶间当竹露。
这还是姑娘看了绣活随口说的:“该缀个珠子。”
竹露松风芭蕉雨,茶烟琴韵读书声。
“要不,就这个罢。”荼白想起林家姑娘穿着一身浅绿色,想必爱绿,这个绿绸荷包合适她用。
竹月点头,这个荷包她足足做了十来日,才刚做完,姑娘还没用上。
“那我再做一个,就跟小满姐姐说,姑娘做了一对儿,特意送给林姑娘一个。”
二人商量定了,把荷包送到上房去。
小满接过:“七姑娘的针线真是越发精细了,你跟我进去,拿给太太瞧瞧去。”
荼白一听,这种姑娘家互送的小玩意儿,太太竟然还要亲自瞧,对前头那个,也没有这样细心。
裴夫人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也赞一声:“做得好,难为她还有巧思,连同回礼的点心,一道给林家姑娘送去。”
荼白站在下首,看裴夫人这样满意,又说一声:“林家姑娘还问咱们姑娘用的什么香,说好闻得很。”
裴夫人一看小满,小满立时道:“我记着七姑娘用的是初雪香,咱们房里就有,也给包上一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