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迈进腿去,裴珠便满含希冀望向她。
阿宝轻轻摇了摇头,问:“娘醒了没有?”
裴珠点点头,对裴三夫人轻声道:“母亲,嫂嫂回来了。”
万医婆施过针,裴三夫人一口气缓了回来,正在喝汤药,听见阿宝来了,赶紧叫她:“怎么样?”
阿宝还未说话,大房来人请万医婆过去,说是二伯母人也软过去了。
等屋里人清得差不多,阿宝坐到裴三夫人身边:“娘,我要想法子见六郎,若有逾矩之事,还请娘担待。”
裴三夫人一辈子经过最大的事儿,就是儿子重病。
她眼睛里含着泪,实想不到阿宝能干什么逾矩的事,却一语问到了关窍:“你大伯母不允?是不是?”
“是。”
“那……”裴三夫人这辈子,在家时从父,出嫁后从夫,夫死又从子。
这会儿儿子关起来了,一家男人都关起来了,一时之间竟没了个能听凭的人。
她抖着嘴唇,半晌才道:“你只管去办罢,要银子我这里有,就算六郎出来,我也不许他怪罪你。”
阿宝的心弦一直紧崩着,她长到十六岁,还没办过这样胆大的事。
听见裴三夫人这话,鼻头一红,吸吸鼻子,哽声:“好。”
第162章【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还未进左右谏司,就觉出事情不对。
他身边那个绿衣小官儿,神色间对身后那两个皂隶颇为忌惮。
经过朱雀街时,小贩游人许许多多。本该是那两个皂隶在前引路,将冲撞的行人赶开,可绿衣小官却先一步开口:“还请裴大人往这边走。”
裴观目光在小官和皂隶身上扫过,他微微一笑:“好。”
那绿衣小官看他十分好说话,松得口气。
裴观让身在内侧走着,对方才开口的那位绿衣小官道:“贵姓?”
“不敢当,下官姓冯。”
“冯瑞?”裴观叫出绿衣小官的名字。
绿衣小官一惊:“裴……裴博士还认得出我?”
裴观笑了:“你们曾同窗读过书,我记得你。”其实刚一见面,裴观还没想起他来,走这一路,又说这些话,他慢慢想起来了。
他与冯瑞确曾同窗过一年,后来他一路升到最高堂率性堂,冯瑞则还在正义堂,未能升堂读书。
再后来,裴观又回到国子监当了博士,为监生们授业。那会儿的冯瑞依旧还在下三堂,勉强往上升。
“你我如今官阶相同,就别客气了。”
若论官位,确实同属八品,裴观也是穿绿官袍的。但他这八品与别的八品又有分别,何况他还当过冯瑞几天的老师,是以冯瑞才在自谦是“下官”。
冯瑞连连摆手,二人就这么攀谈起来。
裴观又问他寻常在有司中做些什么,这才知道他是选补进左右谏司的。
他面上不露,反而显得兴味更浓:“哦?那你是今岁才选的官罢?”六部历事初选之时,每一个人都是裴观经的手。
后来处处都要人,这才放宽了人数,在国子监中读书快满十年的监生,都先优选。
因十年期满还考不中的,就就要退监回乡去了。裴观为这些监生开了个选吏的口子,让他们十年寒窗不致一事无成。
冯瑞便是快满十年的监生,初选没选上他,他曾想走走关系。可裴观要钱有钱,要才有才,哪是他能走得动关系的。
没成想,十年之期将要期满前,他选上了。
先是当小书吏,今岁科举,他终于中了,这才升上官儿。依旧还在左右谏司供职,寻常作些抄案卷,抄信的工作。
没想到他因人手不足,头回被派外出办差,就办到了裴博士家中。
那两个皂隶,不远不近的跟着,看裴观与冯瑞说个不停,有时说说国子监读书的事,有时又说说街面上的铺子,哪家的面好吃,那家的馄饨好吃,都放松了戒心。
裴观依旧面上带笑,压低声音对冯瑞道:“究竟所为何事?请冯兄告知。”
冯瑞变色,差点就要被那两个皂隶瞧出来,裴观错开半步,用身子挡住他。
“是……是……”冯瑞这人,胆子不大,又想答又不敢答。
“是因为《正气集》?”
冯瑞倏地抬头。
这就是认了。
裴观了然,依旧目视前方,他还摸了些钱出来,买了几个酱肉包子,分请他们:“出来得太急了,还未用饭,这会儿实在有饿了。”
“要不要一起用些,就在街面上吃,也耽误不了多久。”